看著王溥那雙充滿贊賞與欣賞的眸子,趙匡胤皺了皺眉。
說實話,他并不認為這個世上真有什么神童降世。
在他看來,趙普的那句話才是真理:梁王是不是神童不重要,陛下需不需要梁王是神童才重要!
但作為好友,他是了解王溥這個人的,此人雖然表面儒雅,實則心高氣傲。
如果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王溥絕不會在私底下如此夸贊一個只有六歲的孩童,即便是梁王!
“王相,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趙匡胤輕聲問道。
王溥看了看周圍,隨即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告訴你個秘密!”
“咱們大周的朝堂制度很有可能會因為梁王而改變!”
趙匡胤瞬間瞪大了眼睛:
朝堂制度?
梁王?
他實在很難想象這兩個詞是怎么組合在一起的!
朝堂制度這可是一個政權的根本,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年僅六歲的梁王而改變?
皺了皺眉,他狐疑地看向王溥:這家伙是喝多了吧?
可他身上也沒酒味啊……
“王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趙匡胤再次壓低聲音追問。
王溥捋了捋胡須,目光灼灼、神色欽佩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啊,咱們這位梁王,當真乃千古第一神童!”
“本官今日真的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王溥將之前御艙內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比如梁王是如何解決棘手的政務,如何建議組建內閣等等。
說到激動處他甚至眉飛色舞、瞠目贊嘆!
聽完王溥的講述,趙匡胤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六歲!
年僅六歲就能處理棘手的政務?
而且還能推動陛下組建內閣,參與政務?
這真的可能嗎?
趙匡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眉頭都快擰成一條了,難以置信地追問道:
“王相,您莫不是在說笑吧……”
王溥捋了捋胡須,笑道:
“不用如此大驚小怪!”
“我們三人剛開始也如你這般難以置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梁王殿下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神童……”
說到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話題一轉,道:“好了,不和你多說了!”
“我還有要事,不能讓那兩個家伙搶了先……”
王溥微微行禮,隨即邁開腳步離去,但剛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趙匡胤,意味深長地說道:
“趙大人,如今看來,那皇子行營都監本應該是你的啊,可惜,真是可惜啊……”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看著王溥離去的背影,趙匡胤愣在了原地,口中不由得低喃道:“難道世上真有神童……”
……
“什么?”
“難道那梁王真是神童?”
將艙內,聽完趙大的描述,趙匡義瞬間驚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大瞥了眼趙匡義,隨即看向若有所思的趙普,嘆息道:
“王相之言,怎會有假?”
趙匡義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不可能,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這世上哪有如此厲害的六歲稚子?”
趙大沉聲喝斷道:“夠了,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王相?”
趙匡義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兄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此時,一直沉默的趙普突然半瞇著眼開口道:“這種大事,王相是不會騙明公的,而且這種事很容易驗證,只需看日后內閣制是否會正式推行,陛下又是否會每日午休即可。”
趙匡義追問道:“那會不會是有人背后指使?”
“之前趙書記你不就說過,梁王是不是神童不重要,陛下需不需要他是神童才最重要嗎?”
趙普搖搖頭,道:“現在看來不太可能!”
“僅處理那棘手的政務與內閣制這兩點,就絕不可能是有人指使的!”
趙匡義疑惑道:“為何?”
趙普捋了捋胡須,神情嚴肅:“因為沒人能有如此才華,哪怕是王樸在世,也不可能想到內閣這種天才的想法!”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梁王真的是神童!”
趙匡義被這句話點醒,瞬間意識到了什么:“趙書記言之有理!”
隨即又嘆了口氣,道:“只是一個六歲的孩童竟能處理棘手政務,甚至日后還要參與政務,這、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說到此,趙匡義神情愈發凝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趙書記之前的擔憂還真不得不防了。”
“陛下如此重視梁王,可大哥你又說梁王不喜你,若有朝一日梁王真的成長起來,只怕我們落不得好啊……”
聞言,趙大皺了皺眉:“怎么,現在相信趙書記的話了?”
“之前不還說趙書記杞人憂天嗎?”
趙匡義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低下頭,輕聲嘟囔道:“趙書記之前不也不相信梁王是神童嗎?”
“而且大哥你雖然嘴上不說,但你內心不同樣不相信嗎……”
趙大皺了皺眉,沉聲道:“你說什么?”
趙匡義連忙找補:“沒什么,就是好奇,即便梁王是神童,可他為何不喜兄長你啊?”
“你與他并沒有什么接觸?”
趙大搖搖頭:“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但我的直覺絕不會錯!”
說到此,他不禁又想起了在酸棗門時,郭宗訓向他投去的怪異笑容。
“梁王雖然小小年紀,但我非常肯定,那雙眸子里似乎藏著對我很深的敵意……”
趙匡義揉了揉額頭:“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難不成是知道兄長你與其他武將交好,甚至結拜的事……”
見趙家兄弟二人紛紛陷入沉思,趙普的神情也愈發凝重了起來。
按理說,一個六歲稚子的不喜,哪怕是個神童,也絕不至于引起他們如此大的擔憂。
但他很清楚,這些年明公趙匡胤利用職務之便,與眾多武將交好,更是有九個結拜兄弟。
而且他們個個都在軍方身居要職。
這些事情是絕不能讓陛下知道的,也沒有任何一個君王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句不好聽的,在這個皇帝輪流坐的亂世,武將在皇帝眼皮子下抱團結拜,這本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旦陛下知道了,他們這些人,包括他趙普,必會遭到清算!
所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必須考慮在內。
這也是為何明公趙匡胤這些年會愈發的謹小慎微。
他知道,趙匡胤雖然從不表露心跡,但此刻肯定為此擔憂!
于是開口說道:“明公,衙內不必如此擔憂,與武將交好、結拜的事情梁王和陛下肯定不知道。”
“否則以陛下的性格早就已經對明公有所行動了。”
“最壞的可能也頂多是有一些風言風語讓梁王知曉了,但他肯定也拿不出證據。”
“所以,現在的關鍵還是多多立下功勞,牢牢贏得陛下的信任。”
“不管怎么樣,就算梁王是神童,但只要陛下信任明公,那明公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趙大深深看了眼趙普,但他并沒有說話。
他知道趙普是在寬慰自己,更知道趙普是在側面提醒自己:
如果梁王真的是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而對自己有敵意,那這件事就拖不得!
紙包不住火,遲早會有危險!
更何況,梁王還是個真正的神童!
所以,必須盡早想辦法未雨綢繆……
忽然間,他想起了王溥臨走時說的那句“如今看來,那皇子行營都監本應該是你的啊,可惜,真是可惜啊”。
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懊惱:
如果我是皇子行營都監,還用得著如此擔心嗎……
另一邊。
大周皇帝郭榮的寢艙門外,王溥風塵仆仆地趕過來,卻發現范質與魏仁浦早已恭候在門外。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你來作甚?”
“好啊,你們兩個是不是從御艙出來就直奔這里了?”
“你不也來了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搶梁王老師的位置嗎?”
“你不也一樣?怎么,只許你來,不許我們來?再說了,誰讓你和趙指揮使聊那么長時間的,對了你們都聊了什么?”
“與你們無關,我、我從未見過向你們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受不了二人的爭執,魏仁浦輕聲提醒道:“都安靜些,吵醒陛下與梁王,你們擔當得起嗎?”
二人聞言瞬間偃旗息鼓,于是三人都靜靜恭候在郭榮的寢艙外,一邊互相白眼,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寢艙的大門:
什么情況?
不是說午休半個時辰嗎?
怎么到現在還沒起來……
御艙內。
郭榮躺在床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直到聽到自己骨骼發出了“咔咔”聲,他才緩緩睜開眼,滿臉的舒服愜意。
可不料,剛睜開眼,他卻突然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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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1、關于趙匡義還是趙光義的問題:趙匡義是趙匡胤的弟弟,即北宋第二位皇帝,本名趙匡義。(沒錯,就是被現代網友戲稱為“高梁河車神”、“斧頭幫幫主”、“絕命毒師”的那位!)
后來趙匡胤陳橋兵變后,因要避諱而改名為趙光義。
而等到趙光義自己即位后,又改名為趙炅,以顯尊貴。
因此,“趙匡義”是其原名,“趙光義”是他在兄長趙匡胤稱帝后的常用名,兩者指的是同一人,只是不同時期的稱呼。
不過在這本書的世界里,就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改名“趙光義”了!
2、關于“義社十兄弟”的問題,這“義社十兄弟”的說法最早是出自兩宋之際李攸所著的《宋朝事實》,所以當時應該沒有這個說法。
而且柴榮應該是不知道“義社十兄弟”的存在!
3、“義社十兄弟”的結拜時間應該是顯德元年(954年),根據《宋朝事實》及《宋史》等記載,十兄弟有:
趙匡胤:殿前都指揮使。
楊光義:殿前司控鶴軍都指揮使,負責皇帝宿衛。
石守信:親衛左第一軍都指揮使。陳橋兵變時為殿前都指揮使,留守京城作內應,位列開國六元勛之首。
李繼勛:顯德元年十月升侍衛步軍都指揮使。
王審琦:顯德元年參與高平之戰后升鐵騎都虞候,陳橋兵變時為殿前都虞候,與石守信同為京城內應。
劉慶義:侍衛司龍捷右廂都指揮使,負責京城防務。
劉守忠:殿前司散員都指揮使,負責皇帝近身護衛。
劉廷讓:侍衛司龍捷右廂都指揮使。
韓重赟:殿前司控鶴軍都指揮使,陳橋兵變后升任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是趙匡胤心腹之一。
王政忠:殿前司虎捷軍都指揮使。
4、以上人員官職都為陳橋兵變前的官職,因為資料缺乏,官職不一定都是準確的,但他們的確都是禁軍將領。
這還只是趙匡胤結拜的九個兄弟,除此之外,還有趙匡胤私交很好的一批將領,如:慕容延釗、高懷德、張令鐸、韓令坤等人。
歷史上,柴榮在臨死前做了最后一次人員調整。
殿前司高級將領中:
趙匡胤任殿前都點檢;慕容延釗任殿前副都點檢;石守信任殿前都指揮使;王審琦任殿前都虞候。
侍衛司高級將領中:
韓令坤任侍衛馬步軍都虞候;高懷德任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張令鐸任侍衛步軍都指揮使。
綜上可見,趙匡胤在柴榮眼皮子底下發展了多強的人脈,禁軍兩大體系中,幾乎絕大部分高級將領都是他的人脈。
這也充分說明了柴榮對趙匡胤的信任!
但其實柴榮也有在提防趙匡胤,只是他沒想到趙匡胤的人脈實在太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