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隕落之時 序幕【1】一切的起點

血色殘陽將云層熔化成琉璃態物質，天空的裂痕處垂落著人類文明最后的記憶光絮。“這個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男人指尖躍動的量子微光里，浮現出世界樹最后的輪廓。依偎在他懷里的女孩仰起臉，發梢間流淌著星塵：“哥哥，你講了好多好多遍了，可我還是喜歡聽。“

男人用神血凝結的書頁輕輕托起夕陽，那些曾被真神鮮血浸染的文字開始重組：“那再聽一遍吧。“他的聲線里沉淀著十二萬九千六百個輪回的重量，“文學的描述總是浪漫的，若你我此時心中泛起對崇高美好愛情的漣漪...“書頁突然顯現出玄武之神隕落時的量子態殘影，“能否有足夠的勇氣對抗時間的磨礪？“

世界樹根系深處傳來古老的共鳴，序章：羈絆的起點——當時間消融一切痕跡，愛情跨越萬年的離殤，沒有什么能戰勝時間，除了那永不消逝的愛。這段銘文在虛空中灼燒出焦痕，如同三萬年前那首搖籃曲的余韻。

序幕【1】

時空泡突然膨脹，玄武之神的背甲在記憶回廊里發出龜裂的脆響。這位司掌北方的神明驚恐地死死盯著站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觀測者能清晰看到，那個男人手執一把纏繞著灰黑焰火、散發著死亡與復仇氣息的劍刃，劍格處鑲嵌著破碎的泰坦神核。

衣著黑色斗篷的弒神者從時空褶皺里走出，祂雖然面容削瘦，但眼瞳發散著詭異黑紅光芒——那是吞噬太多神明后產生的光譜污染。緊接著，男人緩緩邁著沉重的步伐，玄武之神的記憶星域隨之坍縮，仿佛帶來了死亡的訊息，他所經過的地方都被黑云遮蔽，那些云絮實則是被碾碎的神格殘渣。而一切生命，包括草木，皆化為了枯朽，在弒神者身后形成綿延十二光年的絕對死域。

“你！“玄武之神鼓動最后的神力，背甲上的星圖全部點亮，“為何敢在神明面前如此猖狂？“北天星座在他的咆哮中組成防御矩陣，“我和你之間有任何的過節嗎？“

弒神者劍刃上的灰焰突然凝固成瑪利卡生前的模樣。男人冷冽一笑，聲音嘶啞得像是穿越了三百個冰河世紀：“我想你非常清楚，我為什么要殺了你。“劍鋒所指之處，時間流速突然紊亂，顯現出三萬年前那場神罰的真相。

“她不是我殺的！“玄武之神的量子態開始不穩定，自從泰坦之神死去后，這些年來，他一直躲避著，在平行宇宙的夾縫里重塑神軀。但現在祂就出現在了眼前，在死亡的恐懼前，這位古老神明也如同凡人一樣驚懼，神血凝結的汗珠從眉弓墜落。

弒神者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千個復仇版本：“哦不，的確不是你殺的，“每個影子的聲線都疊加著不同時間點的記憶，“可這有什么關系呢？“男人的臉龐出現一絲裂縫，玄武之神從中看到了被封印在時間監獄里的瑪利卡靈魂，流露出沉重的悲傷，“我的瑪利卡，我原本可以和她度過平靜而幸福的一生······“

時空突然倒流至農業時代的黃昏，往事歷歷在目。男人又想起了小時候和別人打架，扯斷的衣物都是她一針一線給自己縫好的，那些亞麻布料的經緯里還殘留著陽光的溫度。針針線線他都能感受到濃濃的愛意，就像此刻劍刃上跳動的灰黑色火焰。長大以后，集市上的一次宴會，兩人四目相對，晚風穿過她垂落的金發，凝視著她美麗如綠瑪瑙的眼睛，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對她的愛戀，吻住了她······

神戰余波震碎了這段記憶投影。結婚后，他們有了一個女兒，想到這里男人不由自主的哼唱一首她為女兒編的詩歌，每個音符都讓現實結構產生漣漪：

“有一個人······他和我一起散步

有一個人······他為我摘下鮮花

有一個人，他會擁抱著我，陪著我

那個人就在我身邊

那個人就是你......“

玄武之神的背甲開始風化剝落，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一個擁有如此可怖力量的男人卻哼著一首如同搖籃曲的詩，而這首詩的每個音節都在改寫物理常數。

“你到底想干什么！“玄武之神的核心神格出現裂紋，崩潰的吼聲讓三十七個觀測宇宙同時失去色彩。

弒神者突然將劍尖刺入自己的心臟，用神血澆灌出瑪利卡最愛的白玫瑰：“很簡單，“沾血的花瓣組成詭秘一笑，“殺了你。“

“不！你不能這樣！“玄武之神引爆背甲上的星圖，試圖打開通往世界樹根系的通道，“我與你無冤無仇！而且這已經過去了三萬年了啊！“

灰黑火焰突然具現出世界之神審判瑪利卡時的場景。“我的瑪利卡與世界之神也是無冤無仇，“男人的臉因憤怒而變得極度扭曲，神性面容在人類形態與惡魔形態間快速切換，“而他卻說她是什么仇恨的本源！“劍刃突然增長到星系規模，“你們這些所謂神明，一邊是神愛世人的姿態，一邊是對我愛人的死亡不屑一顧！“

時空連續體突然出現斷層，顯現出三萬年來凡人朝拜神明的所有場景。“即使三萬年過去了，我也不可能忘記！“弒神者撕開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跳動著的、由仇恨凝練的偽神核，“你們神以為凡人都會向你們下跪，向你們屈服，任你們宰割，不，你們錯了！“他的聲帶突然量子化，說出的話語直接刻進宇宙基礎法則，“我——木溪文，將殺光所有的神，殺戮與毀滅將是你們最終的歸宿！“

“你的女兒呢？“玄武之神突然扭曲成愛麗兒的模樣，“愛麗兒！她繼承了白虎之神的力量！她也是神！“

這個褻瀆的變形讓灰黑火焰瞬間暴漲。“我的女兒······“木溪文的聲音突然輕柔得像在哄睡嬰兒，但劍氣已經撕碎了周邊所有維度，“我可憐的女兒，她經受本不該發生的折磨，“劍刃上的火焰凝結成小女孩被神力侵蝕的畫面，“承受著永恒之痛，我會讓她解脫的······“

玄武之神抓住他失神的一瞬間作為進攻機會，背甲上所有星圖同時超新星爆發。無數沙石凝成的玄武咆哮著向他沖殺過去，每粒沙子都是一個被奴役的文明：“木溪文！受死吧！你這個惡魔！“

弒神者任由攻擊穿透身軀，傷口處涌出的不是神血而是瑪利卡縫過的亞麻布條。“是的，你說得很對，“他撫摸著那些發黃的布料，平靜的舉起劍刃，灰黑的火焰直沖云霄，在宇宙膜上燒出“弒神者“的古老銘文，“既然凡人殺不了神，那么就讓我這個惡魔來解決你們。“火焰突然具現出所有被審判神明的罪證，“所以，你們這些愚昧的神應當叫我——弒神者！“

現實與夢境的邊界在此刻溶解。木溪文驟然驚醒，這個詭異的夢他已經不知做過多少次了，次次讓他冷汗不止，浸濕的床單上浮現出玄武之神臨死前的詛咒符文。接著，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看了看時間，床頭柜上的機械鐘顯示已經是早上六點，秒針的每次跳動都伴隨著細微的神力波動。

接著，他親了親旁邊睡意朦朧的周雪妍的細額，這個動作讓被窩里的星云狀能量場溫柔流轉：“早安，雪妍，我要去學校了。“他的聲音里還殘留著夢境的嘶啞。

“早安，溪文哥哥，“她撒嬌撒癡般的說，睫毛上掛著來自世界樹露珠的投影，“要是你不按時回來，人家可就不理你啦······“這句威脅里藏著十二萬次輪回的約定。

“放心，我會的，“他捏捏她的鼻子，這個觸碰讓兩人之間的量子糾纏態更加穩固，“保證按時回家。“當他的腳踏上晨光那刻，整個房間突然坍縮成世界樹的一片葉子，而真正的戰斗，才剛剛在時間軸的另一端打響。

題記——情絲如量子糾纏穿透時空，緣起時輕若星塵，墜落后重逾黑洞。此情可待成追憶？當時間之矢射穿記憶晶格，往昔尋常的晨昏竟成文明墳場里的稀世遺珍。淚河漫過六萬五千載光陰，在宇宙熵增的盡頭凝成詰問：情為何物？不過是兩個靈魂在黑暗森林里以心跳摩斯密碼相認的壯舉。

東康帝國歷六萬五千載霜秋，鉛灰色教學樓吞噬了最后一線天光。兮若坐在教室末排囚籠般的方寸之地，任由數學符碼在視網膜上潰散成無意義的星屑。成績單上的數字如同審判，將她釘死在教育體系的末位——并非怠惰，那些微積分符號于她猶如異星文字。少女時常困惑：市集買菜何須曲面方程？這晦澀學識與真實人生的裂痕，寬若星河。

她骨骼里棲居著舞蹈之魂。幼時身披綬帶捧回的水晶獎杯曾壘成小小神壇，父母含笑目光里她瞥見未來：聚光燈下舒展的肢體將成畢生語言。直至踏入這所帝國締造者奠基的學府，幻象碎成齏粉。所謂藝術特長班盡是贗品陳列館，舞房更在藍圖階段便遭理念謀殺。她被迫沉入普通班的題海，看自己如離水人魚在紙頁間窒息掙扎。

“這般成績...“父母指尖劃過成績單的寒霜，“帝國大學門扉永閉，流水線終是你的歸宿。“少女倔強昂首：“多少學士最終不也困在機械牢籠？“然夜半驚醒時，傳送帶轟鳴總在耳蝸深處震蕩。她效仿優等生戴上平光鏡片，剃短鬢發，藍白校服裹住漸失曲線的身軀。當黑框眼鏡壓上鼻梁那刻，鏡中倒影與蕓蕓眾生再無二致。

后排靠窗的座位是差生專屬勛章。前排學子暢飲教師飛沫的盛況，于她竟成可望不可及的神壇。

“同學們。“班主任的聲線切開凝滯空氣，所有頭顱如提線木偶同步揚起。粉筆灰簌簌落在制服肩章：“新同學木溪文。“

少年踏進門的剎那，混沌教室劈進一道天光。亂發如黑焰灼燒著刻板發型規范，魁偉身軀撐得校服棱角崢嶸。最懾人是那雙龍睛——熔巖般的生命力在眸底翻涌，虎額下兩道劍眉劈開死氣沉沉的學獄。兮若鏡片后的瞳孔微微震顫，仿佛看見花崗巖廢墟里掙出野薔薇。

“洪玉城轉學生木溪文。“少年聲線帶著金石之韻。公式化掌聲如軍鼓雷動，那是為領袖視察排練的機械贊歌。他眉峰蹙起的弧度，恰似彎弓欲射向虛妄的儀式。

新座位在兮若左側。“幸會。“木溪文氣息掠過她耳際，“此地學子皆似標準件？“他指尖輕叩鐵質課桌，震落積塵，“日復一日澆鑄相同思維模具，連掌聲都經流水線校準。“

少女怔然。少年忽然前傾：“你呢？心底最燙的念想是什么？“

“舞...“字句滑出唇齒的剎那，窗外飄落的銀杏突然懸停半空。木溪文眼底星云旋轉：“妙極！你靈魂尚未被知識鍛壓機碾平。“他倏然拍向前座肩胛：“此刻你最想作甚？“

前座男生脊椎發出齒輪卡澀的銳響：“遵循《帝國教育法典》第四章第五條...“話音未落，教室陡然降溫十度。男生脖頸青筋暴起：“異端！你們科技會叛黨！“嘶吼如引信點燃炸藥庫，無數課桌爆出捶擊聲浪：“清除思想蛀蟲！帝國榮光永耀！“

癲狂的潮水中，木溪文向兮若眨眼：“看，靈魂格式化現場。“

下課鈴救不了知識囚徒。滿室頭顱仍深埋題海，筆尖刮紙聲如春蠶噬葉。“去透口氣？“少年推開銹死的窗。天臺長風灌入教室，兮若跟隨那道背影，恍若逃離窒息艙。

“兮若。“他念出這名字時，云層裂開金隙，“輕云蔽月，流風回雪。好名字不該困在分數牢籠。“少女倚著生銹欄桿：“方才那些...“

“認知鑄模術。“木溪文指向操場巨幅宣傳畫。領袖鑄像在朝陽中散發金屬冷光，標語血一般殷紅：“見過批判時政的報紙么？“他掌心突然浮現虛擬報章，所有頭條化作同個口號：“在這里，真理是權力的倒影。“

兮若的鏡片蒙上水霧。少年忽然指向天際：“青銅巨像的裂縫里，已滲出銹紅色的時間。“

“喚你阿文可好？“

“隨你。“少年笑紋里綻出銀河，“但記住——“他忽然抽走兮若的眼鏡，“別讓玻璃片擋住看見星空的瞳孔。“

暮色如鐵幕垂落。教學樓化作巨型培養皿，千萬學子在習題矩陣中重復基因編碼程序。而天臺邊緣，少女睫羽上正棲息著久違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