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天五夜的漂流,王語涵早已支撐不住,在第四天傍晚徹底陷入了昏迷。她原本清麗的小臉此刻灰敗干枯,嘴唇干裂出血,凌亂的發絲被咸澀的海風糾纏,如同被打落泥潭、失去光彩的玉蘭。
狗蛋自己也到了極限邊緣,身體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死氣侵蝕的肺腑,眼前陣陣發黑。
然而,丹田深處那朵生機之蓮卻如同最倔強的火種,持續散發著柔和卻堅韌的力量,強行吊住他最后一絲清明,讓他想昏都昏不過去,只能在極度的疲憊和饑餓中苦苦支撐。
第五天傍晚,當夕陽幾乎被厚重的灰霧吞噬,只在海天相接處留下一線黯淡血痕時,一片深色的、堅實的輪廓,終于撞入了狗蛋模糊的視線!
陸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電流般擊穿了麻木的神經!狗蛋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榨干身體里最后一絲潛能,抓起船槳,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朝著那片沙灘劃去!木船如同離弦之箭,狠狠沖上布滿粗糲砂石的海岸!
“噗通!”狗蛋幾乎是栽出船外,重重摔在冰冷潮濕的沙灘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
他體內的生機之蓮光芒微黯,死氣趁機反撲,絲絲縷縷的黑氣不受控制地從口鼻和毛孔逸散。
他艱難地翻過身,看向船里如同破敗人偶般的王語涵??粗丝汤仟N虛弱的模樣,狗蛋心里莫名地升起一個念頭:這才對嘛,仙女掉泥里,變成小泥妮子,才和我這小王八蛋般配嘛!
將王語涵從船里拖了出來,狗蛋也徹底脫力,癱倒在女孩身邊。強烈的饑餓感如同烈火燎原,燒掉了剛上岸的一絲慶幸。胃里像是有無數只手在瘋狂抓撓!
“媽的……餓死小爺了……”狗蛋掙扎著在沙灘上摸索。退潮后的沙灘上,零星散落著一些指甲蓋大小、行動遲緩的小螃蟹和緊閉的貝類。他沒有任何猶豫,抓起一只還在微微動彈的小螃蟹,看也不看,連殼帶肉塞進嘴里,狠狠地嚼了起來!
“呸!嘔……”一股難以形容的腥咸、苦澀和泥沙味瞬間充斥口腔,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但他強忍著劇烈的惡心和硌牙的沙礫,硬生生將那一團腥臭的東西咽了下去!胃囊接觸到久違的“食物”,帶來一陣痙攣般的、虛假的滿足感。他如法炮制,又生啃了幾個小貝類,用石頭粗暴地砸開,吸吮里面黏糊糊的肉。
稍微緩解了一點火燒火燎的饑餓,狗蛋感覺恢復了一絲可憐的力氣。他看了一眼身邊依舊毫無聲息的王語涵。
“起來!小爺背你進去!”狗蛋嘟囔著,更像是給自己打氣。他費力地將王語涵軟綿綿的身體拽起來,嘗試了幾次背起的姿勢都失敗了。
最后,他只能半拖半抱,用盡吃奶的力氣,一步一挪,極其艱難地將女孩拖離了沙灘,挪進了不遠處那片稀疏的樹林邊緣。
短短幾十步,耗盡了他剛恢復的那點力氣,兩人再次栽倒在鋪滿枯葉的地上。狗蛋累得眼冒金星,只想就此睡死過去,可體內那該死的生機之蓮卻讓他異常清醒,只能大口喘著粗氣,忍受著全身的酸痛和腹中的空虛。
喘息片刻,狗蛋抬頭望向樹林。樹木不算高大,枝葉間掛著一些青綠色、疙疙瘩瘩的野果,看起來又小又澀。但狗蛋眼尖地發現,有些果子有被鳥雀啄食過的痕跡!
“鳥能吃,死不了人!”狗蛋心中燃起希望。他強撐著爬起來,手腳并用地爬上一棵相對低矮的樹。
費勁地摘下那些看起來勉強能入口的青澀果子,用破爛的衣襟兜著,滑下樹來。
看著地上依舊昏迷不醒、小臉灰敗的王語涵,狗蛋犯了難。怎么把她弄醒吃東西?總不能讓她餓死吧?他蹲在女孩身邊,皺著眉頭努力回想。
記憶的碎片在黑石監獄的陰暗角落里翻找——六歲那年,瞎眼老太婆故意打碎了他的石碗,他氣不過跑去大爺爺那里告狀。
老瘸子看到大爺爺走出石屋,嚇得立刻躺在地上裝死。大爺爺先是一巴掌扇飛了沖過來想辯解的老太婆,然后走到老瘸子身邊,掄起巴掌,“啪”地一聲脆響,結結實實抽在老瘸子臉上!剛才還“死透”的老瘸子,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了起來,捂著腫起的臉點頭哈腰……
“嗯,沒錯!”狗蛋眼睛一亮,“對于昏迷的人,一巴掌過去,就能醒了!大爺爺就是這么干的!”
他先伸出手,學著記憶中大爺爺的樣子,試探性地拍了拍王語涵的臉頰:“喂!醒醒!有吃的了!”力道很輕,像在拂灰。
王語涵毫無反應,連睫毛都沒動一下。
“力道不夠?”狗蛋嘀咕著,看著女孩蒼白脆弱的小臉,又想起老瘸子挨巴掌后那生龍活虎的樣子。他心一橫,不再猶豫,跨坐在王語涵腰上,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揚起,然后——帶著幾分“治病救人”的“信念感”——掄圓了胳膊,“啪!”的一聲脆響,結結實實地扇在了王語涵的臉頰上!
“唔……”王語涵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痛哼,眉頭緊緊皺起,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
狗蛋一看有反應,心中一喜:“嘿!有效!”他怕力道不夠,前功盡棄,立刻又揚起手,“啪!”地一下,第二巴掌扇在了另一邊臉上!聲音比剛才更響亮!
“啊——!”這一次,王語涵終于被臉上火辣辣的劇痛徹底刺激醒了!她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中,映入眼簾的就是狗蛋那張近在咫尺、帶著“驚喜”和“得意”表情的臟臉,以及他那只剛剛從自己臉上移開、還帶著風聲的手掌!
臉上傳來的劇痛、火辣辣的腫脹感,以及身體被一個陌生少年騎著的屈辱姿勢,讓她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么!
巨大的屈辱、憤怒和虛弱感交織在一起,她瞪著狗蛋,嘴唇哆嗦著,卻因為極度虛弱,一個字也罵不出來,只有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順著紅腫的臉頰滑落。
“哎?醒了醒了!”狗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粗暴,反而為自己的“妙手回春”感到無比得意。
他立刻從王語涵身上挪開,獻寶似的把兜著的青澀果子捧到她面前,臉上帶著一種“快感謝我”的直率笑容,“快!吃點東西!小爺好不容易摘的!雖然看著不咋地,但鳥都吃,死不了人!快餓死了吧!”
王語涵看著眼前這張寫滿“真誠”邀功的臟兮兮的臉,感受著雙頰火燒般的疼痛,再看看那捧又小又青、一看就酸澀難咽的果子,一時間悲從中來,又氣又委屈,眼淚流得更兇了。她想扭過頭去,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嘿?還挑三揀四?”狗蛋見她不動,有點急了,“趕緊吃!不吃真餓死了!小爺我好不容易把你弄上來,可不是讓你餓死在這兒的!”他不由分說,抓起一個看起來稍微軟點的果子,粗暴地就往王語涵嘴里塞。
王語涵被他這蠻橫的動作弄得又氣又急,但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被動地張開嘴。
酸澀、粗糙、帶著泥土味的果肉塞入口中,那滋味比剛才的生螃蟹好不了多少,但在極度的饑餓面前,這酸澀的汁液竟也帶來了一絲真實的慰藉。她含著淚,屈辱地、機械地咀嚼著,任由狗蛋一個接一個地把那些難吃的果子塞進她嘴里。
兩人勉強吃下一些野果,又在樹林里休息了許久。
海風吹散了部分霧氣,月光艱難地透下些許清冷的光輝。王語涵感覺恢復了一點力氣,那深入骨髓的虛弱感稍減。
她嘗試著按照在島上老婆子強行灌輸的方法,去感應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引導它們進入丹田。
然而,意念剛動,丹田處便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仿佛那里有一個尚未愈合的傷口!
“不行……”她虛弱地喘息著,放棄了嘗試。
莫名那看似隨意的一指,不僅廢掉了她剛凝聚的微弱氣旋,更在她丹田留下了一絲禁制,如同一個封印,阻止她重新吸納靈氣。她估算著,至少還需要十天,這絲禁制才會徹底消散,她才能重新嘗試修煉。
“這是給他爭取時間?免得我對他不利?”
另一邊,狗蛋則盤膝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他努力將心神沉入腦海深處,去觸碰大爺爺最后留給他的那份“遺產”。
一幅幅玄奧復雜的軌跡圖、一段段晦澀難懂卻又直指本源的信息流瞬間涌入他的意識——《萬法歸源經》!
狗蛋的心神沉浸在這部前所未聞的功法之中。開篇所述便與老瘸子他們吹噓的截然不同。
它強調的不是感悟天地法則借為己用,而是在體內開辟演化,自成天地,熔煉萬法歸于己身!
第一步,便是打熬根基的極致!除了武者常規的錘煉筋骨皮膜、開辟經脈、凝聚氣血之外,其中尤為關鍵的一步,需要尋找并吸收“土屬性”的精華!
在初次洗練經脈的關鍵時刻,將其融入自身氣血與經脈之中,使之如同大地承載萬物一般,賦予經脈乃至整個身體一種厚重、穩固、堅韌不拔的特質!
經文中描述,一旦成功,其根基之穩固,抗擊打能力之強悍,將遠超同階武者,甚至能達到硬撼低階法術的程度!
狗蛋看得心馳神往,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土屬性?……那是啥玩意兒?長啥樣?上哪兒找去?”他茫然地睜開眼,看著周圍黑漆漆的樹林和手里酸澀的野果,感覺這第一步,似乎就比他想象的要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