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最多還有五日,我們就要抵達卷云城了?!背聊季茫譄熡媚氐恼Z氣說道。
聞言,林渺也收斂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彌漫開來的淡淡愁緒。
就算離開了帝云城,離開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宮殿。也不意味著她們已經自由。
“千劫獄......千劫獄......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低聲喃喃著,林渺眼中彌漫著淡淡的哀怨。
好不容易走出了那個囚禁了六年的牢籠,這地方卻讓她覺得將要投身另一個牢籠。
“對這個名字我也沒有好感,但這是最終決斷,我們別無選擇?!绷譄熼]上眼睛,語氣沉重地道。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和姐姐來承受這一切?”林渺的聲音哽咽了,美眸中泛著悲傷的水光。如果所有的事情不曾發生,一切就這樣平靜美好地發展下去,她們此時前往的,應該是帝云城中的天星院,在這座具有百年歷史的學院里,她們將接受最正統,最優秀的皇室修煉課程,從此成為高貴而杰出的皇家御元師,然而,這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卻讓她們對美好的所有憧憬都化作了泡影。
林煙深深嘆了口氣。從六年前的那場戰亂之后,國內便流言四起,恐慌蔓延,再加上兄長戰死,自己和妹妹屢遭刺殺,這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太過反常,仿佛一個巨大的詭異陰影在暗中操縱著,如果再不離開帝云城,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影子的漆黑觸手一定會在最致命的時刻悄然而至。而偏處一隅的千劫獄,無疑是她們躲避襲殺的最佳選擇。
“要是......千帆哥哥還活著的話......”林渺終于控制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澳窃撚卸嗪冒?.....”
聽到這個親切而又遙遠的名字,林煙的心中一陣抽痛,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曾是她們遮風擋雨的大樹,是她們自由翱翔的藍天,如今,只是一道血流不止的傷口。
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林煙伸出雙臂,將還在啜泣的林渺擁入懷中。
“要堅強啊,渺渺,一定要堅強......”輕輕拍打著林渺抽動不已的嬌弱肩膀,林煙語氣輕柔地呢喃著。
“我們是,這個國家最后的火種了......”
客棧的床榻上,兩名身材纖弱的少女緊緊相擁,長長的青絲披散而下,和著淚水繾綣糾纏......
燭火靜靜地燃燒著,齊浩正拾掇著散落在桌上的物品,小丫頭躺在床榻上,發出均勻的鼻息,竟是已經睡熟了。
沐浴過后,風鈴本欲與她的齊浩哥哥再嬉鬧一番,只是連續幾日的奔波讓她終究沒能戰勝疲累,坐在榻上含混不清地低語了幾句便沉沉睡去。
將最后一瓶藥劑收起,齊浩側眼看了看床榻上嬰兒一般蜷縮的女孩,想不到這丫頭看上去沒心沒肺的,睡姿居然如此缺乏安全感。
雖然不知道這小丫頭為何不遠萬里,執拗地一路尋來東玄域,不過這一路上啼笑皆非的幾日,的確是他刀尖打滾的日常中,少有的閑暇時光了。
可惜,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只能自己獨享,而陰差陽錯下有所交集的兩人,也注定在不久后迎來分別。
至于怎么才能順利從風鈴眼皮底下溜走,齊浩默默扶住了額頭,這的確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凡修元者,體內元力皆匯聚成一方小天地,被稱為元海。尋常御元師若想突破至下一階別,只待修為完滿,元海充盈,便可尋機突破,而齊浩則有所不同,修習《大荒蠻魂訣》的他,必須尋找到名為“魂?!钡莫毺乜臻g,并且擊敗其中名為“荒魂”的強大元獸魂靈,才能借由這些來自遠古的強大力量突破至下一階別。
魂冢的位置并不確定,甚至可能散布在大陸任何一個角落,所以為了尋求突破,齊浩注定要在這片大陸上奔波不休,所幸在他元力覺醒的那一年,白帝幾乎是同步蘇醒,與這些荒魂同根同源的它,可以感知到其他魂冢所產生的能量波動,雖然只能確定大致方向,但總好過他沒頭蒼蠅一般在廣袤無垠的大陸上亂撞。
在白帝的感知中,這一次的魂冢似乎位于東玄域的深處,懷著未雨綢繆心思的他,自然想要提前東進,在臨近突破前尋得魂冢。就在他出發前,那個老不死的同樣交給了他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
令他沒想到的是,隨著白帝的不斷探知,魂冢的方向與老不死的交代的任務地點,居然極其偶然的重合了!
此時的他,滿腦子都是什么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一虎殺兩羊之類的古怪想法。
“千劫獄,千劫獄?!狈磸途捉乐@個古怪的地名。齊浩小聲嘟囔道:“也不知這院長有什么好寶貝,竟惹得老不死的這般著迷?!?/p>
“不清楚,沒準是什么補腎強身的靈藥吧?”白帝譏諷道。對于齊浩的那個便宜師父,它自然沒什么好感,對他的那點特殊愛好更是嗤之以鼻,以那老頭傾瀉火力的頻率來看,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把自己抽成人干吧?
“別說笑了,白帝,如果魂冢真的在千劫獄內,那咱們......”齊浩的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案上的燭火居然無風自動,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輕輕搖曳著。
喀拉,喀拉。
順著燭火搖曳的方向看去,墻上的窗欞正不安地顫抖著,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窗外輕輕搖動,隨即力道越來越大,頻率越來越急,細木拼接而成的窗戶似乎不堪重負,發出吱呀吱呀的慘叫。
嘩啦!
窗戶終于承受不住,被猛地揮蕩開來,狂風撲跌而進,吹亂了齊浩的一頭黑發,于此同時桌上的燭火也被飛旋的渦流撕滅了......
“這是?”面對屋內的異象,齊浩的語氣有些驚疑不定??耧L呼嘯,正以屋內的某一點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渦旋,他似乎能感覺到渦旋內的風系元力正在暴動,不,不是感覺到,他已經能看到淡青色的風系元力從他身邊紛紛掠過,而后凝結成濃郁的青色煙霧,朝著渦旋中心匯集而去!
齊浩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逐漸匯聚成型的青色云旋,在這片渦流的中心,在這場風暴的起點,始作俑者嬰兒一般蜷縮在床榻上,似乎還未醒來。
風鈴!
“白帝!這是怎么回事?”隨手拍開被氣流卷集而來的雜物。齊浩急聲道。
“嘶,我也不太清楚......”白帝的聲音中同樣充滿了疑惑,過了一會,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不太確定的語氣道:“難道是......靈潮?”
“什么靈潮,說清楚一點!”小丫頭的被褥被氣流裹挾著,兜頭罩向齊浩,被他亮出雙爪,一把撕開!
“靈旋聚,元潮涌,我也只是有所耳聞,沒想到居然能親眼見證此等異象。”白帝的語氣中充滿了驚異?!皳f靈族御元師由于修煉方式與天地元力極為親和,每過三年,體內元海都會與天地元力產生共鳴,從而引動周邊元力反哺自身,而且修為越高,引動元力的范圍就越大。歷史中記載的一次最大的靈潮,甚至囊括了整個西靈域,聽說元潮結束后,每一名靈族御元師的修為都會暴漲,而且體態也會發生極為神奇的變化?!?/p>
“看看人家,不需潛心修煉,都有天地元力自行反哺,再看看你......喂,小子?喂!你怎么了?”白帝正對著渦流中心的風鈴品頭論足,回頭卻發現齊浩不知何時已經伏在了桌案上,面色猙獰,牙關緊咬,眼中暗紅色翻騰!
“這是?魘血發作了?”白帝的語氣中也帶上了一抹慌張?!拔梗∽樱∏逍岩稽c!若是在這里被吞噬,那可就完蛋了!”
“唔......啊......”齊浩低聲吼著,聲音像是嗚咽又像是在咆哮,五指的指甲似乎尖利了些許,深深刺進木桌之中,扣得木屑紛飛。
來了!那種感覺又來了!當初在風鈴手臂上的驚魂一觸,那種讓他心有余悸的渴望再度襲來!而且是成百上千倍!
眼中翻騰的血色倒映著床榻上的小小人影,像是要把她徹底淹沒,齊浩開口,發出無聲的咆哮,突然,身影驟然消失!
鋒銳的身影切開云團,雪亮的刀光劃過夜色,下一刻,齊浩已經出現在床榻邊緣,繡女刀出鞘,刀鋒離風鈴雪白的頸項只差寸許!
齊浩的表情時而獰惡,時而掙扎。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顫抖著。
剁下去!
你還在等什么!
一個聲音取代了白帝,癲狂地咆哮!
只需要一刀!這顆美麗的頭顱就會落在枕頭上!
從那頸項中噴薄而出的瓊漿,將會緩解你所有的焦渴!
風鈴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兀自酣睡著,只是往日清秀的小臉上爬滿了鼓脹的暗青色血管,眉頭痛苦地緊蹙著,透出一種怪誕而病態的美感......
“唔......”風鈴在睡夢中發出一聲苦痛的低吟,睫毛微微顫動,一滴晶瑩的淚從她往日綻放著笑顏的臉頰上滑落,女孩的身體蜷縮得更緊,小小的唇瓣開合著,輕聲囁嚅著:
“媽媽......”
齊浩猙獰的神色在頃刻間瓦解,他松開刀柄,短刀無力地墜落在地。
神色驚恐地后退,齊浩雙手捂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哈啊啊?。。?!”
“砰” 地一聲,房門被緊緊帶上,走廊里,一個失魂落魄的腳步聲,遠去了......
撲開房門,齊浩跌跌撞撞地朝著客棧外奔去。
殺戮的**像是野獸一般狂躁地撕扯著他,幾乎下一刻就要裂膛而出。
血液在他體內發了瘋一般左沖右突,每一股都燙得灼人,遍布體表的血色紋路,在夜色中律動著,紅得耀眼......
似乎是受到了靈潮的影響,客棧里的人紛紛騷動起來,有的驚恐地蹲伏在桌下,有的側耳緊貼著墻壁,有的背靠房門隨時準備脫逃,此刻在他的感知下,每一道門后的身影都無所遁形,那些溫熱而鮮活的輪廓在他眼中是那么......可口。
涎水順著嘴角滴下,鋒利的獠牙交錯著呲出唇外,齊浩慌忙遮住了自己的臉。
該死的......
指縫間的瞳孔中,猩紅翻滾升騰,終于,他眼中的最后一絲清明也被徹底占據。
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