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顏!!我!要!殺!了!你!!!”
謝辭那飽含著滔天怒火、屈辱、以及生理性痛苦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臥室門板,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般狠狠撞在洗手間的門板上,震得夢顏心臟驟停了一秒。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外面?zhèn)鱽碇匚锫涞氐膼烅懀赡苁悄莻€被捏變形的量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以及謝辭因為過于激動而引發(fā)的又一輪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喘氣聲。
夢顏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雙腿發(fā)軟,一點點滑坐到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大氣都不敢喘。
完了完了完了……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她不僅用老干媽“腌制”了霸總的頭,還間接導(dǎo)致他用了“敵敵畏”級別的香水,引發(fā)了災(zāi)難性的噴嚏連鎖反應(yīng),最后更是讓他在家族元老面前社會性死亡,被誤認為“癮君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單拎出來都夠她死十回了!
謝辭現(xiàn)在肯定恨不得生啖其肉!那把瑞士軍刀……不對,他現(xiàn)在可能更想用那瓶堪比化學(xué)武器的香水灌死她!或者用老干媽把她腌入味了再扔去喂藏獒!
外面的咆哮聲和動靜暫時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壓抑的、仿佛暴風雨前死寂的沉默。但這種沉默比之前的咆哮更讓人心悸,仿佛能感覺到謝辭正用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洗手間的門,醞釀著如何破門而入,將她碎尸萬段。
夢顏的眼淚都快嚇出來了,不是委屈,是純粹的恐懼。她環(huán)顧這個不算太大的衛(wèi)生間,尋找著任何可能抵御暴怒霸總的“武器”或者藏身之處。可惜,除了高級的鍍金水龍頭、柔軟的毛巾和一些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洗護用品,沒有任何東西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她甚至絕望地想過是不是該主動出去負荊請罪,也許態(tài)度足夠誠懇,謝總能給她留個全尸?但這個念頭在看到門板上仿佛被目光灼燒出的洞時,立刻被她掐滅了。出去就是送人頭!
就在夢顏瑟瑟發(fā)抖,思考著是跳窗(這里是高層)還是打電話報警(然后和警察一起被謝辭滅口)更現(xiàn)實時,外面客廳傳來一陣急促卻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以及管家壓得極低的、帶著哭腔的勸阻。
先生!先生您冷靜!您還傷著!不能動氣啊!”
“醫(yī)生說了您要靜養(yǎng)!傷口不能崩開!過敏也不能再撓了!”
“夢顏小姐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先消消氣,我讓醫(yī)生馬上上來給您看看!”
“滾開!”謝辭嘶啞的聲音響起,像是一把生銹的刀在鐵皮上狠狠刮過,帶著不容置疑的暴戾與殺意。他猛地一掌揮出,貼身侍從被掀翻在地,后背撞上紅木雕花柜子,震得墻上掛畫簌簌晃動。
謝辭站在走廊中央,身形高大卻微微佝僂著,肩頭纏著的繃帶早已滲出暗紅血跡,藥液浸透了白色紗布,在黑色真絲睡袍上暈開一片刺目的濕痕。他的手臂上布滿紅疹,有些地方已經(jīng)潰爛,指甲卻狠狠摳進皮肉,仿佛那瘙癢比心頭的怒火更難忍。可真正讓他雙眼赤紅的,不是傷,不是痛,而是剛剛從監(jiān)控里看到的那一幕——
夢顏,那個他親手接回謝家、捧在掌心三年的女孩,竟在他重傷昏迷之際,與那個男人在花園涼亭里相擁低語,指尖輕撫對方袖口,笑容溫軟如春水。
而那人,是謝家死敵之子。
腳步聲朝著洗手間逼近了!沉重、緩慢,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臟上。地板吱呀作響,吊燈隨之輕晃,光影在他臉上割裂出明暗交錯的輪廓,半邊俊美如神祇,半邊陰鷙似修羅。
夢顏嚇得魂飛魄散,冷汗順著脊背滑下,雙腿發(fā)軟幾乎無法站立。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膝蓋撞上瓷磚發(fā)出悶響,顧不得疼痛,只想逃,想藏,想消失在這片令人絕望的視線之外。
她踉蹌?chuàng)湎蛳词峙_,指尖亂抓,最終死死攥住那個沉甸甸的肥皂盒——通體墨黑,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鏡,四角雕著繁復(fù)的云雷紋,少說也有五六斤重,像是實心大理石打造。她將它抱在胸前,雙臂緊箍,仿佛那是最后一道屏障。
她知道這玩意兒可能連謝辭一擊都擋不住。
她也知道,自己逃不掉。
可人總是在絕境中本能地抓住點什么,哪怕只是虛妄的安慰。
門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夢顏屏住呼吸,指甲掐進掌心,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不敢落下。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轟鳴如鼓,幾乎要沖破胸腔。
然后——
“咔。”
門把手緩緩轉(zhuǎn)動。
敲門聲響起,不是瘋狂的砸門,而是三聲緩慢、低沉、卻帶著千斤重壓的敲擊。每一下都像敲在夢顏的心尖上,讓她渾身一顫。
“夢顏。”門外傳來謝辭的聲音,異常冰冷,仿佛之前的暴怒已經(jīng)被極致的寒意所取代,但這種冰冷之下,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自己滾出來。”
夢顏屏住呼吸,牙齒打顫,不敢回應(yīng)。
“我數(shù)三聲。”謝辭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
夢顏絕望地閉上眼睛。
“二……”聲音更近了,他似乎就貼在門板上。
就在那索命的“三”即將出口的瞬間——
“叮咚——叮咚——叮咚——”
套房的門鈴?fù)蝗患贝俚仨懥似饋恚蚱屏诉@令人窒息的死亡倒計時!
門外的謝辭動作猛地一頓。
管家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聲音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來了來了!誰、誰啊?!”
門外傳來一個恭敬且專業(yè)的聲音:“您好,我們是療養(yǎng)中心醫(yī)療部的,接到報告說VIP一號套房的客人可能出現(xiàn)嚴重過敏反應(yīng)和情緒激動,前來進行緊急評估和處置。”
是醫(yī)生!救星來了!
夢顏差點喜極而泣!
管家更是如蒙大赦,幾乎是立刻就把門打開了,聲音激動:“快!快請進!先生他……他情況不太好!”
門外站著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和一名護士,推著一個小型急救車。他們一進門,腳步就齊齊頓住了,臉上職業(yè)性的冷靜表情瞬間破裂,被一種極致的錯愕和茫然所取代。
顯然,他們也聞到了那空前絕后、無法用醫(yī)學(xué)常識理解的混合型“毒氣”攻擊。
為首的資深醫(yī)生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努力維持著專業(yè)素養(yǎng),但抽搐的鼻翼暴露了他正在艱難分析這復(fù)雜的氣味成分。
謝辭站在洗手間門口,背對著醫(yī)生們,身體因為極度憤怒和強行壓抑而微微顫抖。他此刻的形象實在算不上好:病號服領(lǐng)口歪斜,頭發(fā)濕黏,額角和脖頸的紅痕在燈光下更加明顯,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濃烈到刺鼻的雄性香氣,而這香氣之下,又頑強地透出那股熟悉的、讓人胃口大開的豆豉辣椒味……
醫(yī)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試探性地開口:“謝……謝先生?您……感覺哪里不舒服?”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眼前這超乎想象的狀況。
謝辭緩緩轉(zhuǎn)過身。
當他那張混合著香水漬、疑似淚痕(實為打噴嚏逼出的生理淚水)、紅痕和極致陰鷙表情的臉暴露在醫(yī)生面前時,幾位醫(yī)護人員都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這……這真的是那個以冷酷俊美、一絲不茍著稱的謝氏總裁嗎?!
“我、很、好。”謝辭幾乎是咬著后槽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眼神兇狠地掃過醫(yī)生,最終定格在洗手間的門上,“現(xiàn)在,立刻,給我一把能撬開這扇門的工具!”
醫(yī)生&護士:“???”
撬門?工具?
為首的醫(yī)生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謝先生,您的身體狀況可能需要立即檢查,您看起來有嚴重的皮膚過敏癥狀,而且情緒似乎也非常不穩(wěn)定,這不利于……”
“我說我很好!”謝辭猛地提高聲音,卻又因為牽動喉嚨的不適而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工具!給我!”
他現(xiàn)在的全部念頭只有一個:把里面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千刀萬剮!什么傷,什么過敏,什么形象,都可以往后放!此仇不報,他謝辭兩個字倒過來寫!
醫(yī)生看著狀若瘋魔(在他看來)的謝辭,又瞥了一眼緊閉的洗手間門,再結(jié)合這滿屋子的怪味和謝辭揚言要“殺人”的咆哮(他們在門口似乎聽到了一點),一個可怕的、符合邏輯的推測迅速在他腦中形成——
謝先生恐怕不是因為傷病而情緒失控,而是……里面關(guān)著的人,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磨!比如用辣椒醬……還有這不知名的刺激性液體(他聞不出是香水)!這是虐待!非法拘禁!必須立刻阻止!
醫(yī)生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無比,他上前一步,擋在洗手間門前,語氣堅決:“謝先生,請您冷靜!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使用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需要確保里面的人的安全,并且立刻報警!”
謝辭:“???”
夢顏:“!!!”
報警?!事情怎么發(fā)展到要報警了?!
謝辭簡直要被氣笑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門,因為極度的荒謬和憤怒,聲音反而詭異地平靜了下來:“你,認為,我在里面非法拘禁,并且虐待了別人?”
醫(yī)生被他這反應(yīng)弄得一愣,但還是堅持原則:“謝先生,您的狀態(tài)和現(xiàn)場的氣味……很難不讓人產(chǎn)生懷疑。請您配合,我們先確保……”
“確保個屁!”謝辭最后的理智終于崩斷,“里面那個!才是罪魁禍首!是她!用老干媽襲擊我!用這該死的香水毒害我!讓我在二叔公面前……阿嚏!!!”
又一個不合時宜的噴嚏,徹底打斷了他的控訴,也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和缺乏說服力。
醫(yī)生們的眼神更加警惕和懷疑了。用老干媽和香水襲擊?這聽起來更像是在胡言亂語了。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鎖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
在門外劍拔弩張、室內(nèi)夢顏嚇得半死的詭異氣氛中,門被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條縫隙。
夢顏蒼白的小臉從門縫里露了出來,眼睛里蓄滿了驚恐的淚水(這次是真的嚇出來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看著醫(yī)生,如同看到了救世主,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醫(yī)生!救命!他……他真的要殺了我!!”
她聰明地絕口不提老干媽和香水,只突出謝辭的威脅,并且完美利用了自己此刻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形象。
謝辭:“!!!!!”
這個惡人先告狀的妖女!!!
他看著夢顏那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再對比自己這一身的狼狽,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
“你——!”他猛地抬手想要指向夢顏,卻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加上之前噴嚏打得缺氧,眼前突然一黑,身體晃了兩晃!
“先生!”管家驚呼!
“謝先生!”醫(yī)生們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
謝辭靠著醫(yī)生的攙扶才勉強站穩(wěn),他死死瞪著夢顏,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胸膛在劇烈起伏,那眼神里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夢顏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嗖”地一下又把門關(guān)上了,還傳來了反鎖的聲音。
“快!給謝先生注射鎮(zhèn)靜劑!測量生命體征!檢查皮膚!”為首的醫(yī)生當機立斷,再也顧不上什么氣味和報警了,病人的身體狀況是第一位的!
護士手忙腳亂地準備器械。
謝辭被醫(yī)生半強制地扶著想往臥室走,他卻掙扎著扭過頭,目光如同利刃般刮過重新緊閉的洗手間門,從牙縫里擠出破碎卻森然的誓言:
“好……很好……夢顏……你等著……等我緩過來……我一定……一定……”
話未說完,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終于支撐不住,氣暈了過去(或者說,是鎮(zhèn)靜劑開始起效 情緒過大波動 生理不適的共同作用)。
世界,暫時清靜了。
只剩下那濃郁不散的地獄香氛,證明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
洗手間內(nèi),夢顏聽著外面一陣兵荒馬亂、腳步聲逐漸遠去(似乎是扶謝辭回臥室了),她虛脫般地再次滑坐在地,心臟跳得如同擂鼓。
暫時……安全了?
但謝辭暈倒前那森然的警告,如同附骨之蛆,纏繞在她的心頭。
她知道,這場戰(zhàn)爭,遠未結(jié)束。
她的霸總飼養(yǎng)員(或許即將變成屠宰員)生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最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