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掛鐘剛敲過十一點,木質(zhì)鐘擺的“滴答”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一只無形的手,一下下叩擊著林舒瑤緊繃的神經(jīng)。她站在二樓轉(zhuǎn)角的陰影里,指尖反復(fù)摩挲著口袋里那枚黃銅鑰匙——這是三天前她趁張管家打掃書房外走廊時,偷偷從他備用鑰匙串上拓印模子,托朋友加急配好的。鑰匙邊緣還帶著未打磨光滑的毛刺,硌得指腹微微發(fā)疼,卻遠不及她心里的緊張來得強烈。
生日宴的籌備清單就攤在她臥室的書桌上,“祖父林振邦先生的功勛勛章”被用紅筆圈出,標(biāo)注為“宴會廳C位展架核心展品”。這是林舒瑤找了三天才找到的“正當(dāng)理由”——祖父生前是市里的知名企業(yè)家,更是曾獲過市級勞動模范的老輩人物,他的勛章不僅是林家的榮譽,更是生日宴上撐場面的關(guān)鍵物件。父親林正宏前幾天還特意叮囑:“瑤瑤,生日宴是你正式接觸集團事務(wù)的第一步,爺爺?shù)膭渍乱欢ㄒ页鰜恚瑪[得顯眼些,讓老朋友們看看林家的根基。”
可誰也不知道,林舒瑤要找勛章是假,想進那間禁地書房才是真。
從她記事起,祖父的書房就是老宅里最神秘的存在。那扇深棕色的實木門永遠關(guān)著,門把手上的銅環(huán)被歲月磨得發(fā)亮,卻從來沒有孩子敢去觸碰。小時候她曾趁著祖父午睡,偷偷跑到書房門口,想透過門縫看看里面的樣子,剛碰到門把手,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祖父抓了個正著。那天祖父的臉色格外陰沉,平日里溫和的眼神像結(jié)了冰,他把她拽到客廳,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說:“林家的規(guī)矩,這間書房,除了我,誰也不能進。誰碰,誰就不是林家的人。”
那是祖父唯一一次對她發(fā)脾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這間書房里藏著連家人都不能觸碰的秘密。后來祖父去世,父親林正宏接管了林家,卻依舊守著那道規(guī)矩,甚至給書房換了新的鎖芯,把備用鑰匙交給最謹(jǐn)慎的張管家保管,再三叮囑“誰也不許靠近”。
可越是被禁止,林舒瑤心里的好奇就越強烈。尤其是上個月整理祖父遺物時,她在閣樓的舊箱子里翻到一本泛黃的相冊,相冊最后一頁夾著一張被剪掉一半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個模糊的女人背影,穿著碎花襯衫,懷里抱著個嬰兒,背景是她從未見過的舊工廠。她拿著照片問父親,父親只說“是爺爺?shù)倪h房親戚”;問蘇婉,蘇婉眼神躲閃,說“年代太久記不清了”;問張管家,張管家只是嘆氣,說“老主人的事,少問為好”。
所有人的回避,讓她更加確定,那間書房里一定藏著與這張照片有關(guān)的線索。而這次生日宴要找的勛章,成了她唯一能光明正大踏入禁地的機會。
走廊里的聲控?zé)敉蝗幌纾萑胍黄岷凇A质娆幧钗豢跉猓瑥目诖锾统鍪謾C,調(diào)低亮度,借著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向書房走去。老宅的地板是幾十年前鋪的實木,踩上去會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每走一步,她都要停頓幾秒,確認(rèn)樓下沒有動靜才敢繼續(xù)。
路過蘇婉的臥室時,她聽到里面?zhèn)鱽砭鶆虻暮粑暋K婉向來睡得早,這個點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熟了。再往前走,就是父親林正宏的書房,門縫里沒有燈光,想來父親今天在集團加班,還沒回來。她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加快腳步走到祖父書房的門前。
深棕色的木門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門楣上掛著祖父生前最喜歡的書法匾額,寫著“守正”二字,筆鋒剛勁,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林舒瑤屏住呼吸,將黃銅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zhuǎn)動。“咔嗒”一聲輕響,鎖芯彈開的瞬間,她的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確認(rèn)沒人后,才緩緩?fù)崎_房門。
一股混雜著舊書霉味、灰塵和淡淡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瞬間穿越到了幾十年前。林舒瑤皺了皺眉,適應(yīng)了幾秒才敢邁步進去。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月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陰影,像一道道無形的屏障,將房間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區(qū)域。
她拿著手機緩緩掃視四周——書房比她想象中要大,靠墻的位置擺著整面書架,上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從經(jīng)濟學(xué)著作到歷史典籍,還有不少線裝的舊書。只是所有的書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jīng)很久沒人翻動過。書架最上層擺著幾個陶瓷擺件,造型古樸,卻也落滿了灰,只有中間一個青花瓷瓶格外干凈,瓶身上的纏枝蓮紋清晰可見,像是有人經(jīng)常擦拭。
房間中央是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桌面上擺著祖父生前用過的鋼筆、硯臺和放大鏡,硯臺里的墨汁早已干涸,結(jié)成了黑色的硬塊。書桌有四個抽屜,每個抽屜上都掛著黃銅鎖,鎖孔里銹跡斑斑,顯然多年沒有開啟過。林舒瑤走到書桌前,輕輕拉開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蹭過,發(fā)出“吱呀”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她嚇得立刻停住動作,耳朵貼在桌面上,仔細聽著樓下的動靜,直到確認(rèn)沒有吵醒任何人,才敢繼續(xù)觀察。
書桌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舊地圖,地圖邊緣卷曲發(fā)黃,用圖釘固定在木板上。林舒瑤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1998年的城市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幾個區(qū)域,其中一個區(qū)域被畫了個大大的五角星,旁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能辨認(rèn)出“工廠”兩個字。她心里一動——1998年,正好是她在相冊里看到的那張照片的年份,也是祖父突然收購三家工廠、讓林氏集團起死回生的年份。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地圖上的紅圈,指尖劃過粗糙的紙面,仿佛能感受到祖父當(dāng)年標(biāo)記時的心情。是猶豫?是決絕?還是……愧疚?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朋友發(fā)來的消息,問她“事情進展如何”。林舒瑤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她趕緊捂住手機,快步走到窗簾邊,將縫隙拉得更小,確認(rèn)月光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后,才回復(fù)朋友“別發(fā)消息,等我消息”,然后干脆關(guān)掉了手機網(wǎng)絡(luò)。
重新轉(zhuǎn)過身,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架最底層。那里擺著幾本厚重的硬殼書,書脊上的燙金字已經(jīng)褪色,看不清書名。她蹲下身,伸手去搬最左邊的一本,卻發(fā)現(xiàn)書本異常沉重,而且似乎被固定在了書架上。她皺了皺眉,嘗試著左右推動,沒想到書本竟然順著軌道向旁邊滑動,露出了后面空出的一塊區(qū)域——那里的墻壁顏色比周圍淺,顯然曾放著什么東西,而且被人刻意移走了。
林舒瑤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站起身,目光在書架上仔細搜索。從底層到中層,再到高層,每一本書、每一個擺件都仔細查看。當(dāng)她的目光掃過書架最高層時,突然注意到一塊木板的顏色與周圍不同——其他木板因為常年接觸灰塵,顏色偏深,而這塊木板顏色較淺,邊緣還有細微的縫隙。
她搬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伸出手輕輕推了推那塊木板。“咔”的一聲輕響,木板竟然向外彈出了一小段,露出了里面一個巴掌大的暗格。暗格內(nèi)壁貼著一層褪色的報紙,報紙上的日期是1998年7月15日,正是她在相冊里看到的照片的月份。
林舒瑤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微顫抖著伸進暗格。里面鋪著一層柔軟的絨布,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硬殼本子的邊緣,還有一張薄薄的紙片。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兩樣?xùn)|西拿出來,放在手掌心——硬殼本子是黑色的,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摸起來質(zhì)感細膩,像是真皮材質(zhì);紙片則是一張照片,邊緣磨損嚴(yán)重,顯然被人反復(fù)摩挲過。
就在她準(zhǔn)備仔細查看這兩樣?xùn)|西時,樓下突然傳來張管家的咳嗽聲。林舒瑤的心臟猛地一縮,慌亂中手一抖,懷里的黑色本子掉在了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
她嚇得瞬間僵住,大氣都不敢喘,趕緊蹲下身,將本子和照片塞進外套口袋,然后迅速將暗格的木板推回原位,用書架上的書擋住縫隙。做完這一切,她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似乎正朝著樓梯口走來。
林舒瑤不敢多想,快步走到書房門口,輕輕拉開一條縫,看到張管家拿著手電筒,正站在一樓客廳的樓梯口,抬頭向二樓張望。“奇怪,剛才好像聽到樓上有聲音。”張管家的聲音帶著睡意,還有幾分疑惑。
林舒瑤趕緊縮回身子,貼著門板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聲被聽到。她能聽到張管家的腳步聲一步步走上樓梯,手電筒的光在走廊里掃來掃去,離書房越來越近。
“難道是老鼠?”張管家的聲音就在書房門外,林舒瑤甚至能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幾秒鐘后,腳步聲漸漸遠去,張管家的聲音傳來:“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然后是下樓的腳步聲,直到客廳的燈熄滅,一切又恢復(fù)了寂靜。
林舒瑤依舊保持著蹲姿,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她等了足足十分鐘,確認(rèn)張管家已經(jīng)回房睡覺,才顫抖著站起身,輕輕拉開書房門,像貓一樣溜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臥室,她反鎖房門,又用椅子頂住門把手,才敢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氣。口袋里的黑色本子和照片仿佛有千斤重,壓得她胸口發(fā)悶。她走到書桌前,打開臺燈,將兩樣?xùn)|西放在桌面上——黑色本子的封皮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照片的邊緣已經(jīng)卷起,隱約能看到上面有兩個人的身影。
林舒瑤的手指在黑色本子上停頓了幾秒,心里既興奮又恐懼。她知道,自己剛剛打開的,可能是一個足以顛覆整個林家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的答案,就藏在眼前的本子和照片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了黑色本子的第一頁——上面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四位數(shù)字的密碼鎖,屏幕上閃爍著“請輸入密碼”的提示,像是在對她發(fā)出無聲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