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挨個摸過孩子們的頭后,哈德森太太就打算返程了。
她挎著已經(jīng)空了的籃子,“我先回貝克街了,馬車還在等我——更何況,要知道,221B沒有個女主人可真不行!”
“你請的女仆最近不是從鄉(xiāng)下回來了嗎,”阿爾娜剛吃完一個牛肉餡餅,手里還拿著另一個,“清理的事情交給她好了。如果她搞不定,那我回去做。”
她聳聳肩,“姑姑,你真該休息一下?!?/p>
“我知道,”哈德森太太疼愛地說,捏了捏她因為撐滿食物而鼓起的腮幫子,不忘抱怨,“但上周工作到凌晨兩點的家伙沒資格說這個話?!?/p>
阿爾娜干笑,“你記性真好,姑姑?!?/p>
奧利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被阿爾娜瞪了一眼,但可惜的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jīng)不太怕阿爾娜了。
他咧著嘴對她笑了笑,捧著洗好的罐子遞給哈德森太太,換來一個暖和的擁抱。
哈德森太太把東西裝齊,才重新以一種這個年紀(jì)的人難得的優(yōu)雅姿勢登上了馬車,朝著幾人揮了揮手。
肚子里裝著食物的學(xué)徒們重新回到桌旁,繼續(xù)學(xué)習(xí)和工作。
“……要我說,”查理.貝茨悄聲和道格說,“女王的祖母做的餡餅也不一定比哈德森太太做的好吃!”
道格咧嘴一笑,從口袋里摸出半個餡餅。
“我們等會悄悄吃,”他神秘地說,“我弄來的?!?/p>
坐在兩人身邊的奧利弗睜大了眼睛,提心吊膽,“這是……”
偷來的?別人的?
“還得是我,會說話,”道格得意洋洋,“單獨給我的!”
沒等他再炫耀兩句,頭就被狠狠敲了一下,那個被半張紙包住的餡餅也被拿走了。
“不許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吃東西,”南希把餡餅收了起來,“道格,再有下次就罰你不許吃晚飯。”
機靈鬼的臉一下就垮了,“南希,那是哈德森太太給我的……”
在南希嚴(yán)厲的注視下,他勉強換了尊稱,“南希小姐。”
“晚飯時候會給你的,”南希說,折好包裝紙放進圍裙兜里,才雙手抬起,輕輕擊掌,“好了,孩子們,繼續(xù)寫吧!”
邊上默默觀察著幾人互動的露西忽然感覺到自己袖子被拽了一下。
她轉(zhuǎn)開了視線,側(cè)頭看向正抓著她衣袖一角的貝拉。
“怎么了?”她問。
“我好像聽見馬車的聲音了,”貝拉不確定地說,“好像又有人來工廠了……”
露西又聽了一會。
車輪骨碌碌滾過地面的聲音,馬蹄有力的踏步聲,以及車夫利落揮鞭在空中發(fā)出的噼啪。
還真是!
“南希小姐,”她大聲說,“又有人來拜訪了!”
*
來拜訪的是律師格林。
他手上的案件還在**官庭拖延著時間,暫時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干脆就在晚餐前來小艾薩斯的工廠溜達一圈,看看最近的情況怎么樣。
既然沒來找他抵押地契,想必狀態(tài)還可以吧?
他搭著馬車到了這邊,在靠近的時候就為煥然一新的工廠而震驚。
走到里面,看見干干凈凈的廠房和坐在長桌周圍、有條不紊學(xué)習(xí)著的孩子們,律師格林又恍惚了一下。
……沒想到,小艾薩斯這孩子還挺靠譜啊?
他繞著一層轉(zhuǎn)了一圈,空空蕩蕩的廠房中大部分位置沒有擺著機器,倒是擺著不少箱子,里面盛放著不知用途的零件。
頭頂傳來腳步聲,律師格林一抬頭,果然看見阿爾娜正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身邊跟著一位穿著素凈的姑娘,大概是孩子們的教師。
果然,人還是需要多見世面,然后才能成長,現(xiàn)在他看起來穩(wěn)重多了。
“幾天不見,你就做了這么一番大事業(yè),”律師格林笑著說,“我聽說你在重新利用工廠,但這真是遠超我的預(yù)期?!?/p>
阿爾娜笑了起來,美滋滋地帶著律師格林走到辦公室里,炫耀地靠在桌子旁。
“怎么樣,”她得意地指了指透亮的玻璃下一清二楚的工廠內(nèi)景,“是不是很不錯?你覺得我外公會怎么看?”
一定是滿分評價吧!
“很大的進步,這里體面多了,”律師格林稱贊,“可以稱為了不起?!?/p>
到了第二個問題,他倒是真的想了一下,“你外公……坦白的說,不管你在這里干什么,他都會感到困惑?!?/p>
因為按照老艾薩斯的文化水準(zhǔn),除非他去天堂之后進修了機械學(xué),否則大概率還是對此一竅不通。
在阿爾娜茫然的神情中,他又悠悠接了下一句,“但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會為你感到自豪。”
阿爾娜咧嘴一笑。
她拾起一個桌上她親手拼裝好的部件,遞給律師格林,順手還把圖紙遞給了他,“這是我們做的東西。用在馬車上,可以減輕震感,成本不高,我已經(jīng)試過了,還算好用。”
律師格林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起來,腦中的那些法律名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停在了其中一個上。
“嗯,不錯。但你必須申請專利,無論哪個行業(yè)都有一群貪婪而無能的人,”他頗為毒舌,“只要能獲得利潤,他們甚至?xí)倒褘D的喪服?!?/p>
想象了一下一群家伙把自己塞進喪服里的樣子,阿爾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先別急著笑,”律師格林豎起了眉毛,不贊同地說,“你需要考慮其他東西?!?/p>
他用手杖輕敲地面,“我可以幫你起草文件,但眾所周知,你需要向皇家專利局交費?!?/p>
“……交費?”阿爾娜茫然地說。
這種事情不是申請了就會給通過一樣嗎,大部分種田游戲也沒說要給鎮(zhèn)長交稅?。?/p>
甚至能享受到鎮(zhèn)上前輩的遺澤,比如可以偷鎮(zhèn)長褲衩子賣錢,或者靠敲曾經(jīng)居民的墳發(fā)掘金子。
見阿爾娜臉上明顯出現(xiàn)了猶豫的神色,格林嘆了口氣。
“這值得每一分錢,記住我的話,”他說。
沒等她回答,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沒聽說你有客人,”剛到不久的華生有些意外,看起來不太好意思,“希望沒有打擾你們?!?/p>
他提著醫(yī)藥箱,顯然剛從病人家里出來,白色的襯衫袖子上沾了一點碘酒的痕跡。
“完美的時機,我們正聊到專利費,”格林說道,“為我們介紹一下,艾薩斯?”
“啊,”阿爾娜從沉思中回過神,“華生醫(yī)生,這是我外公的律師朋友,格林先生。格林先生,這是華生醫(yī)生,我的朋友——我姑姑的租客之一。”
華生醫(yī)生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很榮幸,格林先生?!?/p>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為兩人留出足夠的空間,“那我先下去一會。你們聊好了我再過來。”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律師格林立刻說。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向阿爾娜,“你的工廠還差了一樣?xùn)|西,你知道嗎?”
阿爾娜:“……錢?”
不過確實,她確實挺差錢的。
律師格林被這話噎了一下。
“不是,是勞工合規(guī)的問題,”他說,“你知道——算了,你應(yīng)該不清楚。工廠對工人的年齡和身體條件都有要求,介于各個年齡階段的問題,你需要一位醫(yī)生為你出具評估證明,證明你雇傭的孩子都是年齡足夠的,或者讓那些檢察人員相信你是這樣認為的。”
華生被這一連串話繞的暈乎乎,但他的敏銳還是讓他抓住了重點。
“官僚主義,”他嘟囔。
“是啊,”律師格林聳了聳肩,“很抱歉,先生,但我們律師就是負責(zé)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的。”
“那解決問題呢?”阿爾娜好奇地問。
發(fā)現(xiàn)兩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她本能感覺不妙,“……我?我嗎?”
真的假的?
好吧,玩家是世界的中心,救世主,各種兩三個字無法直接概括,以至于會被吐槽這一段站不下這么多人的頭銜。
阿爾娜長吐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解決的?!?/p>
她把律師送下樓,時間也快到該吃晚餐的時候了。
一整天搓了三箱子零件,每天還有孩子們那邊工作的穩(wěn)當(dāng)收入,阿爾娜也實在沒什么晚上繼續(xù)爆肝的心情。
當(dāng)她駕著馬車、拉緊韁繩的時候,看見華生已經(jīng)自覺地走在小路上,默不作聲,像是怕驚動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阿爾娜于是也放輕了駕車的聲音,躡手躡腳的和車子一起跟在不遠不近的位置。
難道是要觸發(fā)新劇情了?比如說,路遇五幫劫匪,狠狠讓她的皮夾鼓起來?
又或者是這條路在這個時間點,兩人同行會觸發(fā)特效,產(chǎn)生讓人看一眼就狂掉精神值的丑東西?
阿爾娜滿心期待的跟在后面。
但直到她快把馬車趕到大路上,也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阿爾娜終于忍不住了。
“華生醫(yī)生,”她問,“你在躲什么?”
華生被她的聲音驚得幾乎跳起來。
“老天!”他捂著胸口,“我在躲……你一直跟在后面?”
阿爾娜點頭。
華生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用曾經(jīng)陪著她在路上飛馳而過、并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的警惕表情凝視她。
阿爾娜:“……搭車嗎?”
華生警惕的表情慢慢切換成驚恐。
“……我發(fā)誓,”阿爾娜趕忙說,“我會慢慢的?!?/p>
“你發(fā)誓,”華生把他的醫(yī)療箱抱在胸口前面,像是舉起一面盾牌,“沒有急轉(zhuǎn)彎,沒有加速,沒有——上帝保佑——跳躍障礙?!?/p>
阿爾娜舉起兩根手指,想了想,發(fā)現(xiàn)好像不太對,又默默豎起一根。
“沒有,”她莊嚴(yán)宣布,“我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