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方束幾人就知曉,呂老道雖然沒有將他們賣到鴨館當中,但是也沒有好到哪去。
只見一間窗明幾凈的藥堂前,人來鬼往。
客人們進去前,都還紅光滿臉,好好的;等到出來時,就都是面色發白,腳步虛浮,甚至還有人打著擺子。
“收血咯,收血咯,童叟無欺,分文不少!”
“今日特惠,賣血分量前十者,可享鹿血養身丸一粒,生津回血,欲賣從速!”
“前三十者,凡是在咱藥堂購買活血回血藥物的,都可享有八折優惠。”
門口還有笑臉相迎的小廝,熱情的吆喝招呼著,只是吆喝內容有些古怪。
有小廝瞧見了方束他們幾個,還當即眼睛一亮,主動走來:“幾位道友可是初來乍到?咱回血堂,乃是牯嶺鎮中頭等的收血堂口了。”
小廝熟絡的介紹:
“對于初次尋仙而來的道友們,咱回血堂更有優惠,直接加價一成,也不在意年紀胖瘦,全都當作好血來收!
賣了這一茬,幾位在半年內再來,還能給您再加一成的利!
您要是以后每月不間斷的來,攢滿了六次,還能再有額外的兩成利,當做驚喜獎勵哩!”
一番賣血換錢的說辭,從對方口中娓娓道來,聽得方束幾人是一愣愣的。
那呂老道果然是比方束幾人熟悉坊市一些,他搓著手,一點兒也不覺得滲人,反而笑呵呵的:
“都抓住機會啊!這可是坊市對咱這些新人的優惠,放在凡間,咱這一身血,想賣都沒地兒會收呢。”
回血堂小廝的臉上掛著笑意,對呂老道的話表示十分的贊同。
呂老道對著小廝打了個拱,然后扯著幾人,走到一旁交代:
“待會賣血的時候,里面的小廝、大夫,可能會建議咱們要注意身體,一次少賣點,特別是咱們這些剛來的。
但聽老哥,全當他們是放屁!”
老道口中罵咧著:“咱兄弟們是什么情況,咱不清楚?都從凡間來的,吃的是五谷雜糧,喝的是苦咸凡水,血里面半點靈氣都沒有。
那些家伙,就是擔心收多了咱們這一身的凡血,扣了他們的工錢。”
方束幾人聽見,面上更是一愣愣的。
呂老道搖頭晃腦,得意道:“所以啊,咱們就是得抓住這次機會,將身上這些凡血,能賣多少賣多少,往死里去賣。
等賣了凡血之后,隨便在坊市里吸幾口靈氣,養養身子,吃點好的,那養回來的,可就都是‘靈血’!”
這時,方束聽懂了。
他出聲:“呂老哥的意思是,咱們從凡間剛來,身上的血不含多少靈氣,并不值錢,但是坊市收血的,都是按靈血收的?
所以賣的越多,咱們這次賺的就越多?”
呂老道一拍掌:“對!就是這個理兒!”
對方還繼續道:“你但凡再多一天,多吸了幾口靈氣,都沒有今日這么劃算了。”
聽見這話,旁邊那田填圈和印小簡兩人,眼睛也都是亮了起來,蠢蠢欲動。
“是的誒!把凡血賣掉,指不定還能方便咱們的身子,生養出更多的靈血呢!”
“呂老哥這是真拿咱們當自己人啊。”
就算方束聽見這話,一時間也是蠢蠢欲動。
只是他看著那窗明幾凈、滿臉笑意的堂口小廝,總覺得有幾分滲人,遲疑出聲:
“這賣血,會不會染病?要是沾染上了臟病,可就斷了仙途了。”
呂老道滿不在乎:“擔心這作甚,全坊市都在賣,又不只咱幾個。
上岸第一遭,先往血堂走。
要是會讓人染了病,坊市就先滅了它了。”
這番話說完,呂老道沒有再攛掇幾人。
他瞅見堂口外的一側墻角,有賣茶水、歇腳的,頓時就面色欣然的走了過去。
方束等人也是跟在老道的屁股后面,溜達到了墻角。
老道和賣茶水的言語了幾句。
方束等人聽見,對方居然只收符錢,雖然一枚錢就能管飽,喝再多都行,但還是讓幾人咋舌。
畢竟那水桶子里面,看樣子也就放了幾片茶葉沫子,瞧不見半點靈氣,連口吃的也無,但收的卻是青蚨血錢。
但是呂老道卻是大方的,他從褲襠里掏出了四枚符錢,排在攤子上,吆喝:“這是哥幾個的。”
他還朝著方束幾人招呼:“哥幾個,來,都甭客氣。”
隨即呂老道就拎起了一只水瓢,一口氣的給自己灌下好幾瓢,其肚子肉眼可見的就鼓了起來!
吃完幾飄后,他又端滿了一飄水,晃悠的走到墻角根坐下,繼續吃著水,好似在吃瓊漿玉液似的。
方束等人因為乘船疲倦口干,朝著呂老道謝過后,也都吃了幾口,果然發現水桶里的水只是帶點茶味罷了,水還有點澀呢。
迎著方束他們疑惑的目光,老道拍了拍肚皮,小聲的說:
“這賣血也是有技巧的,哥幾個別傻不愣登的就去賣。
記住,賣之前狠狠的給肚子里灌點水,越多越好,然后再把尿給憋住,憋緊了,血沒賣掉前就不準撒尿。”
他的眼里露出狡黠的光:“這樣賣的時候,不僅能多賣,咱還能像賣酒一樣,給它摻上水呢,減少自個的精血消耗。”
田填圈恍然大悟,激動的道:“就是說,咱現在多吃一口水,就相當于多賺了一口血!”
呂老道欣慰的,但點頭又搖頭:“哪能啊,能多賺半口血就頂好不過了。”
方束聽見這番對話,卻是面色古怪。
他還留意到,那茶攤的販子,不經意間的就像是看牲口般,瞥了幾人一眼,一語不發。
忽地,就在這時。
一伙也是凡里凡氣的人,從回血堂中快步走出來,他們跑到了墻角根,著實忍不住了,當場就開始撒尿。
這幾人的臉色都是發白,但是一邊撒尿,臉上一邊露出亢奮的神情。
其中有人嘴里還嘀咕:“王哥,真像你說的誒,把尿憋住,能多賣不少血。”
瞧見方束他們看過來,這伙人連忙又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話聲被幾人偷聽了去。
等撒完了尿,幾人就打著擺子,一臉亢奮的朝著坊市中心走去。
看樣子,要么是會去快活痛吃一番,要么是會去采買一番。
不等方束幾人回過神來,旁邊的呂老道就搖晃著肚皮,悠然道:“怎的,老夫將心比心,可沒騙你們吧。”
“你們都自個想著吧,老夫先去排隊也。等賣完了血,出來再請你們去補補!”
話音扔下,呂老道便腆著肚皮,徑自的往回血堂中走去了。
茶攤上,只剩下方束三人繼續杵在原地,面色各是各的精彩。
咕嚕咕嚕!
這時,那田填圈率先抓起葫蘆瓢,也是狠狠的往嘴里灌了大幾瓢,然后他也托著肚子,頭也不回的往回血堂走去。
旁邊的印小簡,和方束面面相覷。
方束記得,印小簡來坊市中,也是有親戚可以投靠的。
但是印小簡訕笑了一下,也是連忙吃了兩瓢水后,快步朝著回血堂趕去:
“哥幾個,等等我!”
最后便只剩下方束一人,繼續杵在墻角根,遲疑著。
望著那回血堂前,絡繹不絕、熱熱鬧鬧的人群。
說句沒出息的話,方束也正怦然心動著。
特別是老呂道所說的“賣掉凡血,養回靈血”的道理,大不了,他方束只上岸時,賣這一回罷了。
“適當失血,的確是對身體并無異樣。”方束在心間琢磨著。
再說了,他的一身精血,又不是沒有“賣”過!
與其只讓長舌劍和狐皮吃著,他還不如自己賣了,給自己吃上幾口。
枯坐半晌,方束欲起又止。
但是最終,他還是按捺住了心間的沖動。
其頭腦冷靜下來,并沒有被堂口處火熱的賣血氛圍,給裹挾了去。
他打算先在坊市中找到二舅,等找到后,再談賣不賣血的。
畢竟二舅乃是世上唯一還認他的親人,總不至于會害了他。
可就在方束打算閉目養神,靜待著呂老道他們幾個走出來時,他的眼皮一跳,猛地就睜開了眼睛。
噔的!
他還陡地站起身,目光驚疑不定,緊緊往那入館人堆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