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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找不到話來反駁，因為人家現(xiàn)在真拿這些東西在工地上干活。
“如果朝廷覺得我的人手太多，軍備太盛。”
張猛的語氣還是很平淡，卻讓李斯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本王可以立刻響應陛下的號召，就地裁軍。”
“讓這幾十萬身強力壯的勞力，解甲歸田，自己找活路去。”
話說到這里，張猛就不再說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斯。
后面的話，根本不用說出口。
腦子只要沒問題，就能想明白那潛臺詞是什么。
把這幾十萬受過軍事化管理，見過血，殺過人，而且對大雍毫無歸屬感的彪悍勞力。
就這么直接扔進帝國腹地，讓他們“自己找活路”。
那根本不叫裁軍，那是往一鍋滾油里扔進了一大把火藥。
到時候，整個大雍北方，都會被這股失控的洪流攪得天翻地覆。
這就是**裸的威脅，卻偏偏用“響應朝廷號召，為國分憂”的說法包裝起來。
李斯后背的官服，已經(jīng)被冷汗給浸透了。
他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來降服猛虎的獵人。
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什么猛虎。
而是一頭已經(jīng)長出智慧和爪牙，他完全沒辦法掌控的巨龍。
當天夜里，宰相李斯讓所有隨從都退下，自己一個人，又進了張猛的書房。
這位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四十年的老人，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感。
他很清楚，以前那種高高在上的敲打試探，已經(jīng)沒用了。
要是強行打壓，最后的結(jié)果只會是兩敗俱傷。
想讓帝國安穩(wěn)，就必須找到一種跟眼前這個年輕人和平共存的法子。
一場長達一夜的密談，就在這間小書房里開始了。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能決定帝國未來格局的頂級博弈。
李斯代表的是搖搖欲墜的皇權(quán)和舊秩序。
他也劃出了皇帝能容忍的最后底線。
“王爺可以保留現(xiàn)在的軍隊和技術(shù)，朝廷對過去的事既往不咎。”
“但是王爺絕對不能稱帝，名義上，北境三省，仍然要奉大雍為正統(tǒng)。”
“這是陛下的底線，也是天下正統(tǒng)的底線，一步也不能退。”
“作為交換，王爺每年需要向國庫繳納一筆巨額的協(xié)防歲貢。”
這其實是變相承認了張猛的自治權(quán)，用錢來換取名義上的統(tǒng)一。
對于一個快要失控的藩鎮(zhèn)，這已經(jīng)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張猛聽完，只是平靜地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行，但我也有三個條件。”
“一，朝廷必須下發(fā)詔書，正式承認我對北方三郡的絕對管轄權(quán)。”
“包括人事任免和稅收財政，都得我說了算。”
“二，開放南北通商的所有關(guān)口，取消一切貿(mào)易壁壘。”
“我的工業(yè)品需要市場，我治下的人民也需要南方的糧食和絲綢。”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朝廷不能用任何形式，來干涉我領(lǐng)地內(nèi)的任何政令。”
張猛的條件更直接，他要的是法理上的統(tǒng)治權(quán)和經(jīng)濟上的自主權(quán)。
這等于是要皇帝承認一個國中之國的存在。
談判，一下子就僵住了。
雙方的底線都擺在了桌面上，看起來根本沒有調(diào)和的可能。
李斯心里很清楚，真答應了張猛的條件，大雍王朝就等于被攔腰斬斷。
皇帝的權(quán)威將徹底變成一張廢紙。
可要是不答應，張猛那幾十萬“工程兵”的威脅，又像一把劍懸在頭頂。
就在這凝重的寂靜里，李斯嘆了口氣，終于打出了手里的最后一張牌。
那是一份從帝國南疆送來的絕密情報。
“王爺知道，陛下為什么這么急著要穩(wěn)定北方嗎。”
李斯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因為，帝國的南方，已經(jīng)爛透了。”
他把那份情報推到了張猛的面前。
上面記錄著一個叫“拜火神教”的神秘宗教勢力。
這個教派用末世審判和人人平等的教義，在南方最窮的幾個州府迅速傳開。
他們煽動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和佃戶，搞起了規(guī)模龐大的叛亂。
就在張猛跟北狄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
叛軍的攻勢猶如狂風驟雨，從西南一路席卷，連富庶的州府也沒能保住。
等到城市化為灰燼，地方上的官員也下了場，連士紳的契約書都化作了灰。
眼下變局激烈到連帝國賴以生存的財稅重地都岌岌可危。
往南眺望，主力兵馬被泥沼牢牢困住，調(diào)度幾乎無望。
國庫的庫存眼睜睜變成虛影。
像漏斗里的細沙全無著落，但平定亂局似乎仍看不見端倪。
真正讓皇帝現(xiàn)身談判桌的，其實就是眼前空前的危機，讓一切都水落石出。
實情是，皇權(quán)此刻已經(jīng)疲于奔命，經(jīng)不起北地再起刀兵的風波。
這一切信息堪比驚雷落入棋局，瞬息間照亮了盤根錯節(jié)的局勢。
直到此時，張猛才將皇帝所有反常的失序，都串聯(lián)成了一個清晰的脈絡。
筆下難覓主動權(quán)，不是說皇帝想寬恕他，其實是實在鞭長莫及。
南邊的烈焰把帝國逼進死角。
迫使最高權(quán)力者不得不回身斂起鋒芒，滋養(yǎng)一份南北之間的默契。
張猛看出了端倪，索性順勢抬高自己的籌碼，將生機握緊。
他對當前是最明白的人，這刻哪怕是一線機緣也值得竭盡所能，不擇手段為列土開疆。
兩人默契地達成了新的秘密約定，不動聲色地讓未來的走向悄悄發(fā)生了改變。
張猛坦言，他會在關(guān)外為帝國撐起一片天地，筑起一道難以逾越的北疆防線。
這不僅能抵御牧野的威脅，日后即便有未知的敵襲，他也能撐住局面。
而皇帝只向北方傳去一句暗示。
默認張氏在塞外擁有真正的權(quán)力和資本。
“協(xié)防之貢”這說法，從此更像生意上的分紅。
還妥帖換了個名稱，成了“北地新稅”。
李斯悄無聲息地回返途中，揣著能代表皇權(quán)意志的協(xié)議，比當初來時心頭沉重不少。
他的身份仿佛經(jīng)歷了轉(zhuǎn)換，不再單是高高在上的欽差。
回首時，多添了人情世故里的無奈與現(xiàn)實壓力。
張猛轉(zhuǎn)手一場談判，用最輕薄的風險換來最厚實的地盤。
也頭一回不必再倚靠陪都的恩寵。
這個消息靜靜傳開，新格局的分水嶺。
于無聲中悄然躍現(xiàn)，南北割據(jù)，提上了帝國的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