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能隨意進出孤兒院,得拿到院長的批準才能出去,或者是等到每月一次的開放日。”
舞蹈老師帶他們走過一棟建筑,伸手指了指。
“那是食堂,你們的三餐都要在食堂二樓吃,錯過時間的話,就沒有能吃的東西了。”
她說著,像是想到了某些極其美味的食物,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臉上露出渴望的神色。
“吃東西前都要禱告,感恩上帝和院長給我們帶來食物。”
三人默不作聲,舞蹈老師好像也感覺不到氣氛的尷尬,自顧自進行她的帶路任務。
“前面那棟建筑是孤兒院的主樓,上下三層,和孩子有關的教學、活動教室都在一樓。老師的宿舍和辦公室在二樓,分為東西兩區。”
見她沒說三樓,季誠問道:“三樓是什么?”
紅裙女老師頓了一下,神情有些不樂意,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三樓是院長辦公室,還有接待室。”她看著季誠三人,說:“院長養病期間,任何人不得上三樓。”
同樣沒人回應她這句話,季誠更是在心里把三樓打上一個必去的標簽。
別問,問就是叛逆。
“今天上午的時間給你們熟悉熟悉新環境,下午兩點記得工作。”
舞蹈老師丟給他們一人一個帶門牌號的鑰匙,頭也不回的走了。
“美術老師”拍了拍季誠的肩膀,他和其他攻略組成員有遠程聯絡手段。
“你們組的指揮拿到的是食堂廚師身份,他發現了廚師工作守則,推測其他身份也有這玩意,讓我們先進宿舍找教師守則,找到發給他看。”
季誠應了,“但我沒有通訊器。”
“你找我就行。”
“美術老師”一邊將這一路的信息匯總發給二位總指揮,一邊朝季誠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門牌鑰匙——205。
季誠拿到的房間號是209。
孤兒院的主建筑是尖頂,從外面來看以米白色和淺灰為主,陽光照射下的墻面很干凈,應該是有專人清理,但這并不能掩蓋歷史在這棟建筑上刻下的種種痕跡。
一眼望去,它就像系統文字形容的那樣,久經風霜、龐大、神圣。
但眾人早已知道這座孤兒院里深藏著的**和黑暗,一時間只有些感慨,并無驚艷。
高大的深色木質大門向他們敞開,此刻也像猙獰巨獸咧開的嘴,格外不懷好意。
待到季誠跨進其中,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感席卷全身,伴隨著被注視的感覺,他皺了皺眉,視線掃過空曠安靜的大廳和走廊。
身旁兩人都時刻注意著四周的環境,自然沒略過季誠稍變的表情,眼神帶著探究看他。
季誠是50人里等級最高的,別人感知不到的東西他未必發現不了,現在這般肯定是發現什么了。
季誠見他們都沒有察覺到,而那種被窺探的陰冷感又褪去了些,便只搖搖頭示意先離開這。
三人進了各自的房間就開始翻箱倒柜,房間里沒找到指揮說的教師守則,就把翻找區域擴到整個二樓東區。
最終在東區最角落的一個花盆里發現了露出的半節紙殼。
三人齊聚在205號宿舍里,“體育老師”拋出一個道具,短暫屏蔽了這間宿舍內的所有事物。
季誠感受到那股窺視感徹底消失,才將此事告知兩人。
“那就有點麻煩了,我們之后交流任務盡量用通訊器,沒有通訊器就用道具屏蔽一下吧。”
“美術老師”把季誠的這條信息也打在通訊器上,連帶著教師守則一起,完成這個任務后,三人才有時間研究這張紙上的內容。
「圣心孤兒院教師守則
1.每日上午9:00-11:00,下午14:00-17:00為工作時間,請嚴格按照課程表前往相應教室工作。
2.7:00-8:00為早餐時間,11:00-12:00為午餐時間,17:00-18:00為晚餐時間,請不要錯過一日三餐。
3.午餐結束后,教師擁有一小時的午休時間,晚餐結束后,教師擁有兩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選擇給心愛的學生補課或談心。」
前三條其實和紅衣女老師帶路介紹時透露的大差不差,唯一有明顯區別的就是守則上沒寫飯前需禱告。
但當季誠看到從第四條守則開始,板正的字跡突然凌亂,他就知道,要動腦子的地方來了。
見另外兩個攻略組的隊員看得越發認真,季誠只能一邊告訴自己不能給隔壁部門留下收容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印象,一邊麻木地瞪著一雙死魚眼慢慢往下看。
「4.晚上20:00以后請待在建筑內,外界有■■出沒、游蕩。
5.不要■■主建筑三樓,禁止靠近院■辦公室。
6.教學途中時刻注意孩子們的狀態,如有異常情況,請■■■其送至醫務室。
7.孩子們是不會撒謊的,可以相信■■。
8.■■■中不可能出現■■,如果你在某個孩子那里發現了■■,請立刻將孩子與■■一起帶到院長辦公室。
9.圣心孤兒院每月一次的開放日■■只有最■■■孩子才能參加,每位教師都擁有五個推薦名額,請在開放日的前■■將推薦名單交給院長。
10.院長是存在的,院長在■■■■■■」
字跡越來越癲狂潦草,到最后一條時,他們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半。
季誠默默捂臉,他真的不適合做這些分析的活,十條守則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就像滑冰一樣“呲溜”一下就過去了。
他望著兩位同志,一米九的大高個,眼里閃著無助、可憐、沒腦子的光。
另外兩位好像被他豐富的情緒打動,在討論環節默默略過了季誠,讓他得以不動腦子的旁聽。
事實上季誠也沒怎么聽懂。
這兩位攻略組的隊員腦子轉的很快,語速也很快。
往往一條守則能分析出十來個設想,互相矛盾的那幾條更是重災區。
由于是和自己人交談,他們說的十分簡潔,思考過程直接跳過,只說結論。
他聽的頭大。
最后季誠只記得這倆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離開205,還不忘將指揮的話轉達給他。
“食堂的飯菜有問題,不要點肉類;禱告裝一下就行別真做;自由活動時間想辦法去一趟三樓;小孩的話別全信;晚上要出去一趟做好準備。”
季誠回自己房間的路上還在想,他們收容組的一世英名終究是毀在自己手上了,他要怎么跟齊淺交代啊。
直到季誠正要推門進209號宿舍,那股自從脫離道具范圍后就又像個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上的窺視感突然消失了。
季誠停在門口。
他可沒用道具,這股窺視感突然消失是因為其他地方出了事,還是……
——209里有別的“東西”。
季誠望著已經插入鑰匙的門鎖,放開了他作為b級巔峰的靈感,無形的波動穿過薄薄的一層鐵殼。
然后,季誠“看到”了一雙如黃金般閃耀的獸瞳:……
看對方這副顯然是專門來找他的樣子,肯定知道他在門外了,季誠嘆了口氣,扭動手中的鑰匙,推門進去了。
伊琺姿態懶散而優雅的蹲在窗邊,毫不避諱地打量起季誠,“安爾沒有說錯,你們果然又回來了。”
剛剛關上門季誠一愣,嘴比腦子快:“安爾…那個A級詭異,他跟你說了我會再來?”
漂亮的白色貓咪支起前腿,也沒什么大動作,但季誠的腦海里頓時轟鳴一聲。
就好像有人把他塞進某個寺廟的大鐘里,又在外面拿長木魚用力敲了兩下。
“呃……”他恨不得拿頭撞墻了。
雙耳和鼻子里滲出血,頭又疼又暈的像是要炸了,季誠用僅存的一點思維能力想起了這是什么,精神層面的攻擊!
伊琺冷眼看著半靠在門上捂腦袋的人類,十分有耐心的等他緩過來。
待腦中的嗡嗡聲消失大半,季誠撐著腦袋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聽見這只白貓悠悠開口:
“安爾也是你能叫的?說話的時候放尊重點,你只能稱呼我主人為伊斯先生。”
“這次只是小懲大誡,安爾脾氣好,我可不是。”
季誠:**,神經病啊這種事說一聲不就行了。
其實伊琺這種行為,在高級詭異里都算比較好的,A級以上的詭異季誠見過不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瘋子 變態的組合。
安爾·伊斯是個例外中的例外。
只要活得夠久見得多,被這幫高級詭異揍多了,也就不覺得這有什么。
但這不妨礙季誠心里發誓,等自己升上a級,看他不打死這幫神經病一樣的A級詭異。
伊琺無視了他之前的問題,簡單吩咐到:“這個孤兒院的院長藏在人群里,找到他,然后把他帶出這棟建筑。”
季誠努力平復頭疼,順便想:哦,他主線任務唄,伊琺不說他也要做的。
“請問這個藏在人群里是……?”
伊琺尾巴不耐煩的來回掃著,不過這種情緒不是對季誠,而是一想到這個院長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它死活找不到,就很心煩。
“在這孤兒院里,所有認可院長是好人的東西,都會成為他的傀儡,從而被他寄生。”
“這只老鼠就靠著不停換身體來躲我,而我不能長時間待在這里,根本不能確定哪個人是他。”
“我又不能一口氣把孤兒院里所有活物都殺干凈,嘁,等到第二天日出,被殺掉的傀儡又會復活。”
季誠回想起最開始進副本時,前情提要和npC極力塑造院長是個好人的事,感到一陣惡寒。
這怕不是一旦選了院長陣營,他們就自動歸為對方的傀儡了。
開局就埋了這么一個大雷,幸虧他們沒選院長。
伊琺恰好在此時說到:“那只老鼠每天都會換個身體,你晚上去找,看看有沒有人肚子破了個洞。”
“他白天就待在某個人的肚子里,晚上再爬出來,雖然被開膛破肚的那個人會死,但第二天照樣什么都不記得的繼續效忠他們的好院長。”
白貓露出了很人性化的嫌惡表情。
“真是惡心透了。”
季誠:……雖然院長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你也不是啊,兩個半斤八兩的神經病還互罵上了。
“好的,我會注意這些線索。”
伊琺很高貴冷艷的點了下貓頭,邁著貓步跳到窗外離開了。
那股若有若無的窺視感又黏了上來,季誠扶著疼痛稍減的腦袋盡量讓自己不顯出疲態,目光暗沉地想,這個偷窺狂別讓我逮到了,我干不過A級還干不過你嗎。
他呼出一口濁氣,再次起身去205找“美術老師”共享信息,原本回來是打算休息一會,好應對晚上的戰斗。
教師守則上說晚上20:00以后有■■出沒,暫時還不清楚是什么東西,統一按怪物算。
季誠作為戰力最高的收容隊長,指揮點名要他晚上出去,看樣子是想讓他去會會那些夜晚出沒的東西,也算試探那些東西的實力。
如果季誠能從其手下全身而退,其他隊員就能評估出對面的戰力,然后安排人在晚上出去找線索。
他們總不能真睡一晚上或者就按守則說的待在建筑里不出去。
任務又不是沒有時限,經得起他們這么浪費。
指揮還是想和孤兒院外界聯系,白天他們是肯定出不去的,可以試試晚上翻墻。
這一切的打算都要建立在他們搞清楚■■是什么上面。
嘖,休息時間又少了一點,季誠擰開房門,黑著一張臉找人去了。
——————
另一邊,拿到醫生身份的程慕青正坐在醫務室的椅子上。
她沒那么好命給半天休息時間,幾乎是剛看完抽屜里的醫生守則就有老師帶著小孩來找她。
那是個中年男老師,頭發稀少、體態臃腫,臉色蒼白,眼下烏青。
用滿是肥肉的手掌拽著個小男孩進來,前一秒還咒罵著小孩的男老師,在看見端坐在桌后的程慕青時,掛起一個討好的笑。
那男孩始終低著頭,不敢發出聲音,程慕青看不清他的臉,排除發育不良的話,這個身高應該有11.12歲了。
“你就是新來的程醫生吧?哎呦,幸會幸會,我是教這幫小畜……這幫小孩的體育老師。”
看來醫生在孤兒院的地位很高?這個發現有待觀察。
程慕青忽略了男老師沒說出口的“小畜生”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是。”
見程慕青沒因為自己對這些孤兒的稱呼產生情緒,體育老師對她更加滿意,動作粗暴地把小男孩往前一拽,后者被這一下扯了個踉蹌,差點摔倒。
“還是按照以前的流程來,這小畜生又犯病了,得治治腦子。”
小男孩聽見這句話,整個人很明顯地抖了一下,但體育老師在場,他仍舊不敢抬頭和說話。
程慕青指了指身后的深綠色床鋪,依舊冷冷地說:“把人綁上去,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好的,程醫生,不過你剛來第一次做治療,需不需要我在旁邊看著幫幫忙啊。”那體育老師一把將男孩拽過去,給他的四肢綁上固定帶,動作麻利的像處理一只雞。
“不需要。”程慕青還指望這體育老師快點走,看看能不能從男孩這里弄出來點副本信息。
“行,那我走了。”那體育老師竟然也沒糾纏,被她拒絕一次后真走了。
伴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那男孩終于敢抬起頭看程慕青,換來了同樣的打量。
臉色雖然比較蒼白但還在正常人的范疇里,不像那些老師,異變已經蔓延到體表了。
頭發挺長,很久沒打理過,臉上帶點雀斑,但也比較清秀,現在要哭不哭的樣子還挺可憐的。
男孩自從被綁上醫療床就抖得跟篩子一樣,和程慕青一對視就開始眼眶發紅,見程慕青沉默地搬出電療儀,更是小幅度掙扎起來。
“我沒病,我不需要治療……您是新來的醫生吧,我告訴您……”
他咽了口唾沫,顫抖地繼續說道:“這個,這個孤兒院里的老師都會虐待我還有其他孤兒。”
見程慕青停下動作,他像是得到某種獎勵一般說的更加起勁。
“還有,院長找很多老師教我們東西……是想把我們送給那些貴族折磨,我認識的好幾個朋友都是被領養,實際上是被當成禮物送出去的。”
男孩一邊說一邊哭,哭的都快喘不上氣了。
“我之前不小心發現了這些事,但我沒辦法阻止,就偷偷把這些告訴其他人,但有人不信我,還把我說的話告訴老師了。”
“那些老師就開始說我有病,腦子壞了,把我帶到這里治療。”
他努力偏頭去看程慕青,聲音打顫:“每次治療完都會難受很久,但好了以后還是不想大家被騙,就繼續偷偷說這些事,但總有被發現的時候。”
“求你了程醫生,我真的沒有病,能不能不要給我治療。”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我出去后不會說的。”
見程慕青的神色似有松動,男孩繼續說道:“上一個、上一個醫生也知道這些事,他說他沒能力救我,只能偶爾幫我逃過治療,只要我出去后裝成難受的樣子,就沒人知道您幫過我了。”
“這樣啊……”程慕青指尖搭在固定帶上,看著像是要幫他解開。
頂著男孩期盼的目光,程慕青朝他露出一個很溫暖的笑。
她手指一動,猛的收緊體育老師沒系好的那一條固定帶。
“話術不錯,練過吧?”
“可惜了,我是個助紂為虐的壞人。”
男孩臉上僅有的血色霎時間褪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