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快吃飯吧。”
這話說的含糊不清,總之在玄之的注視下,爻清十分可疑地把斗篷重新披上了。
得到回應的玄之沒再逗他,滿意地將視線落回滿桌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菜肴上。
水晶肴肉、香麻海蜇、佛跳墻、宮保雞丁、龍井蝦仁……
不錯不錯,都是合心意的好菜。
“你不吃嗎?”玄之已經舉筷開動,她歪頭看向把自己整個悶在斗篷里的爻清,眼底帶著殘留的促狹。
“…不吃了。”
斗篷的電子音平穩得像塊冰,聽不出半分情緒。
玄之嚼吧嚼吧口感清爽的蝦仁,遺憾的想:這斗篷真是個極好的龜殼啊。
直到小李被玄之叫進房間加菜,他望著角落里如石像般紋絲不動的墨君先生,總覺得那周身縈繞著化不開的黑色郁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再看對方身前那套干干凈凈、連筷子都沒動過的餐具,小李心里更慌了。
難道是嫌管理局的餐具不干凈?可給墨君準備的所有用品,都消過三遍毒了啊。
小·瑟瑟發抖·李:“是、是菜品不合口味嗎?墨君先生……”
墨君沉默片刻,電子音才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了幾分:“不必問我。”
小李被這四個字凍得縮脖子,眼尾余光瞥見玄之正舀著佛跳墻里的花膠,嘴角還沾著點湯汁,一臉享受和悠然,哪有半分緊張的樣子。
就在他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接話時,玄之總算咽下嘴里的食物,好脾氣地替他解了圍,語氣輕快:
“墨君這是還不餓呢,不用管他。”
望著依舊躲在斗篷里不說話的本體,玄之又按捺不住想逗他的心思。
【玄之】:唉,總感覺小李是我們play的一環。
【爻清】:能不能閉嘴?
蕪湖,被本體懟了,莫名有點爽。
雅間的輕松與外界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玄之吃得越香,代表團的心頭就越沉。
三個小時在密集的通訊聲中流逝,有人對著加密線路聲嘶力竭地爭辯,有人拿著衛星電話在角落低聲哀求。
自由時間像被拉抻的橡皮筋,每一秒都繃得人神經發顫。
臨時隔間里,指節敲得通訊器外殼發燙,有人克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必須簽!想想那些高級議員能給的東西,只要我國有人進了黎明議會,還愁技術停滯、詭異擴張?”
話音未落,通訊器對面不知說了什么,他突然拔高音量,脖子上青筋暴起。
“沒聽議會說過嗎?世界都要毀滅了!我們除了能拼命搭上這條船還能做什么?指望抱著那堆無用的鈔票下地獄嗎!”
走廊盡頭,兩個代表正壓低聲音爭執。
東亞某國的代表攥著對方手腕,指腹幾乎要嵌進對方皮肉里:“你瘋了?和他們聯合承辦?”
“不聯合還有辦法?你去跟總統說,我們放棄主賽場競爭,就等著去別人家當陪襯?!”
當墻上的指針逼近終點,再多未盡之言也得咽回肚里。
代表們面色或凝重或慘白地回到會議室,沒人說話,都在平復翻涌的情緒。
大部分人都盯著桌面上觸手可及的契約紙出神,暗金色的紋路在燈光下明明滅滅,一如他們腦中不斷冒出又被強壓下的思緒。
當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玄之甚至是哼著小調走進來的。
自從小李提前通知簽完契約后有戰斗環節,大家的目光就更多聚焦在,這位天師背后隱隱露出的半截劍柄上了。
墨君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長袍墜地,暫時沒看出來他帶了什么武器。
不知那條斗篷是什么材質,看上去厚重又寬大,拖在地上卻輕盈得沒有半點摩擦聲。
玄之走到主位前,利落地拉開椅子坐下,打破了室內的沉寂:“看來各位都已經和本國溝通過了。”
墨君在她身側落座,斗篷依舊裹得嚴實,唯有隱在陰影里的眼睛,像張無形的網籠罩全場,讓本就凝重的氣氛更添壓迫。
她沒多余寒暄,直接點明主題:
“那么,契約簽訂現在開始。”
“有意向作為黎明議會招新大賽主辦方的國家,請在紙面上簽署本國國名。”
墨君配合著抬手,一疊蘸滿了暗金色液體的羽毛筆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懸浮到每個代表面前。
他聲調平平:“用這個簽,寫在紙面下方空白處。”
代表們看著懸浮在眼前的羽毛筆,筆尖沾著的暗金色液體和契約紙上的紋路,是同出一轍的色彩。
黛箏第一個有了動作。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顫抖著手握住面前那根懸浮的羽毛筆。
筆桿入手微涼,細密紋路貼著指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
黛箏閉上眼,腦海里閃過“怨”,閃過總局、海城,閃過一張張熟悉或者陌生的臉。
這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與陳修交談的那番對話上——
“黎明議會只為救世而出嗎?”
“是。”
暗金色液體落在紙面,沒有尋常墨水的暈染,反倒像活物般順著紋路游走半圈,才在下方空白處凝出流暢的國名:
大夏。
黛箏感到自己的指尖在顫栗。
恐懼?還是興奮?
也許都有。
這是黛箏第一次簽下決定國家命運的契約。只因種種巧合與意外,她才得到這個機會。
考察員要求簽署契約這事誰也沒想到,要不是時間太緊,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必定會親自到場簽字。
但這次他們來不了,下次也不必來了。
黛箏從動筆的那一刻就想清楚了,她要賭上自己的全部相信黎明議會,相信他們會為世界帶來黎明。
這是她的第一次,但不會是她最后一次執掌國家命運。
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員早該退場。
終有一天,她會以大夏領袖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民眾面前,揭開官方掩蓋多年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