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已經商量好了,請對方先出價,如果不滿意,再談。
班長說:“您看上我的畫,是我的榮幸,我想知道在您心里,我的畫值多少錢。”
這話說的,太他喵有水平了。
唐安安和王然對視一眼,點頭,表示也是這意思。
陳老看眼穿西裝的男人,“小超,拿錢,”
陳超先扶老爺子坐下,從地上提起來一個黑色的包,拉開,往外拿錢,一摞一摞的現金,
“我們來的時候,帶的現金不多,你們一人五萬,覺得不夠,再商量。”
“好,就五萬,以后還請陳老多關照。”班長很痛快,拿了錢,往包里裝。
陳老既然是商界大佬,那么一定有一定的人脈,認識這樣的人,對以后的前途,只會有好處。
班長這是拉開格局了。
其實這次展覽,誰都沒想到自己的畫能被人收藏,這五萬塊錢,是實實在在的驚喜。
而且都看得出來,這位陳老對這幾幅畫,是有些特別的感情在的,別人,不一定有這種感情。
該出就出。
五萬塊錢,夠買多少煎餅果子了。
唐安安伸手拿錢,“我出。”
“我也出。”王然拿了錢,往包里裝,翹起來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老師也挺開心,“陳老,這幾個孩子都還年輕,以后走進社會,還需要您多提攜。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
“等一下。”陳老說:“我還有件事。”
“什么事兒?”老師問。
陳老說:”這幾幅畫,都有靈魂,我很喜歡,我想請他們給我畫一幅畫像,可以嗎?”
這是小事。
班長拉上書包拉鏈,“行,我現在就幫您畫。”
“我也幫你您畫。”王然說。
唐安安把錢放包里,也問,“您想要什么樣的畫像?”
“我年輕的時候,太忙了,連張照片都沒留下。”陳老語氣里帶著遺憾,
“想請你們,給我畫一幅,年輕時候的畫像。”
這其實不難,六十歲比三四十歲,只是皺紋多了一點,骨骼沒有大改變,去點皺紋就行了。
唐安安問,”您要畫多年輕?”
陳老說:“十六歲。”
“啊?我去!”從六十歲,到十六歲,這年齡差距,也太大了,王然有點驚訝,“這么大挑戰!”
其實,這有時候就是對年輕時候的念想,畫出來不難,班長說:“行,我這就給您畫。”
陳老吩咐陳超,去準備畫架和畫筆。
美術館不缺這東西,沒一會兒,三副畫架和各種畫筆就準備好了。
王然趕鴨子上架,一邊畫,一邊偷瞄班長的畫。
班長小聲說:“這就是懷念,跟ai修復一樣,神似就行了。”
”嗯。”王然點頭,比對著陳老開畫。
可能職業病吧,唐安安特別認真,其實,人的骨骼,和五官變化是有一定規律的,十六歲,肯定和現在不太一樣,比如下頜部位,比成年后要短一點。
另外脂肪含量,也會影響五官形狀。
她按陳老的骨像,按一定比例,調整到大概十五六歲的骨骼狀態。
然后添加血管,肌肉,至于脂肪,那就要問一問了。
“陳老。”她問,“那時候,您胖不胖?”
“胖不了。”陳老笑了一下,像講故事似的,慢慢地說:
“那時候,沒有現在這么富裕,蒸一鍋窩頭都能搶光,天天想的就是,什么時候白面饅頭能隨便吃,好日子就來了……”
“吃不飽,還得下地干活,餓得很了,就喝點水。”
“她偷偷塞給我一個雞蛋,說是她今天生日,她媽給她煮的雞蛋,她沒舍得吃,留給我……”
“我那時候就想,一定要多掙點錢,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到她面前……”
唐安安一邊聽,一邊根據他的講述,判斷他的脂肪含量。
一晃就到傍晚了,畫紙上一位少年的模樣,已經成型。
少年眉毛很濃,眼睛亮晶晶的,下頜線清晰流暢。
和陳老看不出來哪里像,但就是有點像,可能是鼻梁骨的高度,也可能是眼睛的距離。
王然和班長已經把畫交上去了,跟上課似的。
陳老看了兩眼,沒說什么,抬頭對陳超說:“給孩子們再拿點錢。”
“我不用。”班長說,“這幅畫送給您。”
王然也笑著說:“我們老師說,您出錢修過路,架過橋,這幅畫送給您,我們一點不虧。”
“那我就拿上了。”陳老沒再客氣,放下畫,看唐安安。
唐安安取下畫,站起來,交給陳老,“您看看。”
陳老接過來,看了一眼,手開始微微發顫,顫得畫紙都在抖。
“嗡……”電話響,唐安安拿出手機,看眼號碼,去外面接通,
”喂,老公。”
“還在美術館?”
“嗯。”
“外面等你。”
“哦,馬上出去。”
掛上電話,唐安安想問問老師還有沒有事,老師和班長還有王然已經出來了。
王然把書包放到唐安安懷里,拍了拍,囑咐她,“拿好小金庫,寶兒,這么多錢,想怎么花?”
“買煎餅。”唐安安抱著她的小金庫,挽住王然的手,往外走。
辦公室里,陳老拿出一張黑白照片,一寸的,應該被泥水泡過,發黃,上面的人,五官完全看不清了。
有點像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姑娘。
他捏著照片,手抖得厲害,嘴唇也發抖,自言自語地說:
“太像了,原來網上說的是真的,她真能畫骨頭。小超,幫我約她,幫我約她……”
……
已經傍晚了,西邊的天一片昏黃,正是下班的點兒,馬路上的車一輛接一輛。
程鋒就在門口等著,隨便靠車上,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臂彎曲,舉著冰激凌。
唐安安一眼就看見他了,讓王然上車,送她回家,要不然拿著那么多現金,不安全。
老師正好開車來的,也怕不安全,叫王然和班長上車,送他倆回家。
王然堅決不吃狗糧,麻溜上了老師的車。
唐安安往程鋒那邊去。
程鋒接了她的包,把冰激凌給她,“餓不餓?”
唐安安點頭,先把冰激凌舉起來,遞到他嘴邊,他搖頭不吃,唐安安才舔了口,忍不住把小金庫和他分享,
“老公,你猜猜,我的畫賣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