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隨行的刑部官員們頓時被堵得一滯,臉上有幾分不自然和羞赧。
何氏、展景煜、杜燕璋、展景興,和在場的一眾隨行奴仆,均錯愕無比地看著杜燕皎,仿佛已不認識她。
不過很快,何氏與杜燕璋的眼中,均充滿了驕傲。
邱氏意外之余,再次仔細打量著杜燕皎,眼中的贊許和欣賞更甚。
展景慧驚訝之后,看她的目光里充滿了崇拜的小星星。
展景興更是忍不住譏誚地開口奚落:“沒錯,容大人,你們是朝庭命官,接了案子,登陳國公府的門去問詢,居然還被人家的門房給阻住……實在有失令尊容尚書的顏面哦!”
沒人注意到,展景煜看杜燕皎的目光,有著明顯的疑惑。
見兩名下屬的臉都漲得醬紫,憋屈得很,容晉禮的俊臉變幻數(shù)下后,面現(xiàn)慚色,朝杜燕皎拱手:“杜三姑娘提醒的是,是本官急于問詢,才改登展府和貴府。”
“不知杜三姑娘能否先與展二姑娘回答本官的詢問?待稍后,本官自會再去陳國公府走一遭!”
這家伙,寧愿當眾退讓一步,也要繼續(xù)審問她?
杜燕皎心中更惱,嘴角泛起一絲輕蔑和嘲諷:“容大人能自承有錯,倒還算是虛懷若谷。”
停了一停,見容晉禮的眼底有些難堪和惱火,杜燕皎又問:“容大人剛才來時,可曾遇上喬家的馬車?”
見那兩位隨行的官員均是一怔,繼而恍然,杜燕皎的嘴角微微一撇:“是不是喬家人向大人控訴我杜燕皎不讓人進門,容大人認為我伯府仗勢欺人,就帶著你的下屬,沖到我家花園里來質(zhì)問我們?”
“容大人,你堂堂一刑部主事,查案時,這般偏聽偏信,未免失了中立之心,過于偏頗。”
一陣微微的春風吹過,帶起少許花瓣,落在她昂然的頭上、挺直的肩膀上,些許垂落的留海隨即蕩起,飄在她如粉的臉頰上,便將她臉上的惱火化解了幾分,憑白增了些委屈和柔弱。
容晉禮不由看得一呆,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俊臉再度變了兩變,欲反駁,但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咽下,悻悻地看了杜燕皎半晌,才道:“杜三姑娘好犀利的言辭!”
他身后的兩位隨行刑部官員,看著沾了花瓣的杜燕皎,面色古怪。
杜燕皎瞅一眼他倆,再凌厲地看著容晉禮,不客氣地反問:“難道我錯了?你們刑部官員若是登門來詢問苦主的話,不是在苦主家里的會客廳里相問?”
“此非命案,想來貴部的部堂大人不曾下令要限期破案。可容大人您,連丫鬟請我們回轉(zhuǎn)花廳的這點時間,都等不得,未免太過于心急。”
“我與景慧妹妹是落水的苦主,景煜哥哥是跳水救妹的當事人,并不需要私下里串供吧?況且,若是串供,昨日我與景慧妹妹在解府沐浴時便有機會,又何須等到此時?”
“說得有理!”一直未言的建寧侯夫人這時便十分贊許地走近杜燕皎,再不悅地盯著容晉禮:“我家慧兒是苦主,何須串供。容主事對陳國公府的肇事者那般寬容,對我家慧兒和杜三姑娘卻這般苛刻,不知何意?”
“難不成,容主事以為,是我兒拿名節(jié)之事做賭,來陷害解府,或者是陳國公府?”
容晉禮目光一閃,立刻作揖:“下官不敢如此推測!”
“只怕容大人心里在懷疑我!”杜燕皎突然故作置氣地接話:“以為我昨日的落水,是在行苦肉計。”
見容晉禮挑釁地挑起劍眉,似在反問,難道不是時,杜燕皎輕蔑一笑:“還好,我杜燕皎昨日回府后,便已稟明祖母和爹娘,先前我與景煜哥哥的口頭婚約,因落水一事,須暫時擱置不議!所以,容大人,不好意思,小女子讓你失望了!”
見建寧侯夫人微愣之后,迅速看了看一旁的何氏,而何氏臉上有些尷尬和無奈,杜燕皎就明白了。
“看來她倆先前在花廳里單獨議的,是我與展景煜的口頭婚約。不想現(xiàn)在被我當眾說破。這么說來,容晉禮倒是誤打誤撞,幫了我一個忙。”
容晉禮那原本十拿九穩(wěn)的笑容,驀地一僵,再十分驚訝地去看一旁始終未曾交流的好友杜燕璋。
杜燕璋看懂了他的眼神,雖然有些惱他,但還是悻悻地點頭承認了:“昨日歸來后,皎皎確曾如此向祖母和爹爹稟報過,我也在場。”
容晉禮再一次意外地轉(zhuǎn)頭打量著杜燕皎,不多時,眼中多了一抹警惕:“三小姐倒是真豁達了!”
你這是在贊我豁達,還是在懊悔你又敗了一局?
杜燕皎暗中譏諷,表面則微微一笑:“強扭的瓜不甜,小女子與景煜哥哥相識不過一月,敬佩他的才華,亦希望日后能嫁給如意的夫君,不想這份感情中摻雜其他,暫緩議婚事,對我和他,都好。”
容晉禮的眼神里閃過懷疑和慚愧,數(shù)息后,再度拱手,定定地看著她,沉聲開口:“本官先前,是在貴府大門外見到喬家馬車,也隔著車簾,向喬姑娘問過昨日你們落水的經(jīng)過。”
“貴府門房說,勇毅伯已下令,不準喬家人再登門,故本官沒邀請喬家人進來,并直接入貴府,征得令堂的同意,來花園找你們。”
說到這里,容晉禮又微微揚起下巴,眼中有幾分冷然:“本官想聽聽,你們私下里是怎么議論此事。這是本官破案的一種方式,或許失禮,但更容易接近真相。”
杜燕皎的笑容微微一收,心中暗惱。
“好個容晉禮,話說到這個份上,你居然還在變相地為自己辯解?真以為我找不出你的錯處?”
杜燕皎緊盯著容晉禮,清楚地看著后者眼中的挑剔和警告。
這是一個十分自信的男人。
畢竟是尚書的嫡子,又早早高中進士!
不過,少年得意,生活得太順,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驕矜!
數(shù)息后,眼看著容晉禮眼中多了幾分得意,杜燕皎突然又輕蔑地笑了起來,十分坦然:“然而,容大人您,并沒有在花園里聽到什么落水事件的真相,你聽到的,只是小女子對景煜哥哥未來婚事的由衷祝福!”
“而且,”她有意停了一停,再伸手指指周圍的景物:“此處景致極好,有花有樹,但并無桌無紙,亦無筆墨,便是我與景慧妹妹回答了您的問話,您又如何記錄?總不能待回去之后,再默寫吧?刑部的案件,難道都是這樣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