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王朝的都城叫做上玉京。
這名字是開國皇帝取的,沒人知道有什么含義,可能是和誰喝酒了亂取的也說不定。
這座古老的王朝仙凡混雜,歷史已有上千年,幾度沉浮卻仍舊屹立不倒,可見這王朝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下馬下馬,來上玉京干什么的?”
守城門士兵的吆喝讓路長遠有些恍惚,他這輩子是第一次來這里,對這座城不熟,但長安道人對這座城是熟悉的,至少對眼前的這個城門是應該是熟悉的。
可斑駁的城墻已與記憶中的相差甚遠,城外的幾棵熟悉的樹也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陌生充斥著面前的上玉京。
道是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皆不隨以往了。
路長遠下馬的身形猛地頓了一下。
啊。
想起來了。
眼前的城墻應該是重建了的,之前那個,已經在千年前他和別人打架的時候,一劍劈碎了去。
怪不得找不到過去的感覺。
路長遠笑著搖了搖頭,摸出了一塊兒白玉令牌。
“原來是妙玉宮的仙師,快些請進吧!”
守衛一改臉色,笑著錯開身。
路長遠道:“看你們這隨意的模樣,城內已經進了不少道友了吧。”
“是的,仙師,自一個月前,陛下就下令,城門不攔仙家。”
這皇帝莫不是昏了頭。
明知道補天丹的消息泄露,十八路牛鬼蛇神都要往這里趕,還不設防?
一個月過去,上玉京怕不是早已牛鬼蛇神云集了。
守衛看著路長遠思索,苦笑道:“之前是攔的,但是攔不住了,就索性放開了。”
怎么和被盯上的俏寡婦無力反抗,索性放開了享受一樣。
“這幾日,城內應該不怎么安生吧。”
按照兩日前眼中的血字。
那還有四五日,補天丹就要出世了,那這幾天應該不太太平。
守衛嘆了口氣:“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見仙人斗法,不過仙人們也還算有分寸,沒傷了我們這群凡人,也許是怕多造了殺孽,被道法門的仙人審判吧。”
路長遠沒理會守衛的碎碎念,牽著馬也就入了城。
夏憐雪一襲青衣,頭戴白色面紗,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怎么?不開心?這可是王城,外地的來了都得在城門口磕幾個頭才能進來。”
路長遠說了個笑話。
夏憐雪沒笑。
她已經幾日沒笑了。
“不要這么悶著嘛,不就是修為全失,還被宗門除名了,多大點事,又不是死了。”
夏憐雪本想著,還不如死了呢。
但偏偏路長遠說出這句話仿佛下了什么妖法,她竟想著:是啊,活著就有希望,又不是死了。
于是仙子輕輕地開口:“慈航宮。”
“嗯?”
“琉璃王朝的三皇女,是慈航宮的真傳,不看僧面看佛面,丹出世前,不會太過分的。”
九門十二宮之一,慈航宮。
這又是路長遠沒聽過的新宗門。
路長遠道:“慈航宮很強?”
夏憐雪沉默了一下:“白域道法門,黑域慈航宮。”
修仙界分黑白兩域,道法門和慈航宮,便是各自域內最強的宗門。
“怎么會讓一群尼姑得了道?”
夏憐雪搖搖頭,雪白的面紗隨著她輕柔地擺動:“慈航宮,不禮佛。”
路長遠疑惑道:“那是信什么的?”
“慈航觀音,她們只信這個,其余一概不信,和一些禮佛的尼姑庵是不同的。”
這修仙界到底怎么回事。
佛門不念經,尼姑庵只信觀音。
五百年世界就變得路長遠認不得了。
路長遠擺擺手,懶得理會那些什么宮什么門的。
他只問:“你餓不餓,我看那邊有個面館,我們去吃面吧。”
夏憐雪艱難的將自己的氣順了下去,她本來打算繼續給路長遠解釋那三皇女到底何許人也。
沒想到路長遠壓根不聽。
路長遠又道:“你師姐就很喜歡吃,在我家的時候把我煮的面全吃完了......雞蛋也吃完了。”
師姐竟是個貪吃的性子?
這倒是夏憐雪始料未及的。
“不吃飽哪兒有力氣修仙?你如今比凡人還要虛弱,正是要吃東西的時候。”
不說還好。
一說夏憐雪真有些餓了。
許久不見的饑餓感在思維悲傷略微放松的時候噴涌而來,于是一陣頭暈目眩,險些跌下馬。
路長遠及時接住了她,隨后沒有半分留戀那份滑軟,迅速放開了夏憐雪。
屬于男人的味道竄入夏憐雪的鼻腔。
眩暈感更重。
面館就在面前。
這實在是一家又老又小的面館,并沒有店門,只是在拐角放了幾張桌椅,旁邊掛了個招牌。
那招牌上的字看不太清,木制的板凳也都已經缺了口。
但就是這樣的面館,偏偏在大清早就坐滿了人。
路長遠走到店老板的面前,道:“還有地兒嗎?”
那老板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見路長遠前來艱難的睜開了眼,隨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路長遠。
“那邊那位姑娘可是和公子一起來的?”
“是,兩人。”
“還有位置的。”
也不知道老婆婆又從哪兒搬出了一張桌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又搬了兩個板凳來。
隨后問道:“公子要吃些什么?”
“兩碗素面。”
路長遠坐在桌子上笑著看向夏憐雪,果不其然的聽見夏憐雪道:“你就給我吃這個?”
心里舒服了。
“我是個窮郎中,沒錢的,你知不知道,王城的素面都很貴的,又不比鄉下地方。”
夏憐雪咬著紅唇,顫抖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袋子,這是她以前在宮內出任務攢的私房錢。
“你......再去......”
話還不曾說完,那老婆婆竟端著一碟兒鹵好的牛肉,一碟鹵花生放在了兩人面前。
路長遠瞇著眼笑:“這是何意啊。”
“新客,都會有的,不要錢,常來光顧就好,面還要稍微等會。”
等到老婆婆回去煮面,夏憐雪才道:“你早知道?”
路長遠已經夾起一塊兒牛肉放入嘴中:“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兒吃面。”
仙子也學著拿起筷子,但小小聲的說:“我不信你。”
“你還是學會信我比較好。”
夏憐雪有點小煩悶,但也就只有一點點。
她還是知恩的,是路長遠替她拔了魔,不然,她這會兒該死了。
哐當!
一壇清澈的酒水放在了桌子上。
夏憐雪回過頭看向老店主:“這也是新客福利?”
老婆婆頓了一下,用著蒼老的聲音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