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憐雪本不該被欲魔浸染的。
起初只是一個念頭,一個有一點點嫉妒裘月寒的念頭,這種念頭本該在大比之后,被她自己磨滅。
作為妙玉宮的真傳,她心法修的不差,沒那么容易被欲魔浸染。
但有人給她種了魔。
趁著大比結束的那夜,心思繁雜,有人趁虛而入,給夏憐雪種下了魔念,只需要趁著夏憐雪再度心神震蕩,輔以簫音,便能直接讓夏憐雪欲魔浸染。
“都是些玩爛的手法,沒想到又有人挖出來了。”
種魔之法風靡一時,實乃報復仇人,陷害同道的不二之選。
路長遠作為長安道人的時候已經下令禁止此法,功法也全部銷毀了,沒想到他才消失了五百年,種魔之法又重新出現了。
“唔!!!”
路長遠的手直接捅入了夏憐雪的胃部,卻并未造成皮肉傷害,更仿佛是進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但饒是如此,仙子的臉再不復柔和靜美,反而是痛苦的凝起眉頭。
“稍微忍忍,我替你拔魔。”
這天下能替人拔魔的人屈指可數,剛好,路長遠算一個。
《太上清靈忘仙訣》這門功法被路長遠創造出來,就是為了不受欲魔浸染。
以路長遠的手作為紐帶,夏憐雪體內源源不斷的黑氣被強行吸到了路長遠的身上,卻不能對路長遠造成任何傷害。
欲魔可侵蝕不了他。
“唔!”
路長遠抽出了手,從夏憐雪的腹內取出了一根充滿著黑氣的種子。
戾!!!
種子居然在尖叫?
路長遠面色不改,用力一捏,黑氣便消散在了天地間。
“咳咳!!”
夏憐雪跌坐在地上捂著喉嚨猛烈的咳嗽,抑制著反胃感,嘴角逸散的也不知道是血還是淚,素雅的白裙已經沾染了猩紅的血與骯臟的泥土,狼狽不堪的模樣相當的惹人有憐惜的**。
她還不曾緩過來,就聽見悠悠的聲音:“想報仇嗎?比如,回去殺了那什么寒衣真人?”
夏憐雪本能的抬頭,但淚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路長遠。
“血魔宮不是你找來的,你從未勾結過血魔宮,是嗎?”
仙子小聲嘶啞的回道:“是。”
“你的確嫉妒過裘月寒,但最開始并沒有到想要殺了裘月寒的地步,是嗎?”
被種魔后,夏憐雪內心的想法會無限制的擴大,往人性惡的地方奔去。
路長遠輕笑:“寒衣真人的腰間別著簫,你猜猜你入魔這件事,背后有沒有她的手筆?”
夏憐雪沉默的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她不敢想。
“接近六階的寒衣真人,還是在暗處的情況下,怎么會讓一個五境的鎮長老跑了?”
“別說了!”夏憐雪已經冷靜了下來,身上的痛楚和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適感,以及修為盡廢的迷茫感徹底擊碎了她的意志。
仙子淚眼婆娑,白衣染血。
路長遠可不會理會夏憐雪的脆弱:“血魔宮到底是誰喊來的?怎么就不依不饒的追殺裘月寒?又為什么那鎮長老偏偏等你接到了裘月寒才追殺出來?”
“別說了,別說了!”
“為什么寒衣真人,恰好就,來的這么快!”路長遠笑著蹲下。伸手捏著夏憐雪的下巴,強行的把夏憐雪的臉頰擺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給你三息,我只問你,你想不想殺回去?”
路長遠語氣嚴厲:“別哭了,哭也算時間!”
迷茫中三息轉瞬即逝。
夏憐雪仍舊迷茫著。
于是路長遠摁著夏憐雪的頭往下面點了點,再道:“那就是同意了,我會幫你的。”
“我已經修為全失。”
夏憐雪眼中已經沒了精氣神,看起來比當時重傷的裘月寒還要好欺負幾分,任由著路長遠輕薄著她溫潤的下巴不反抗。
路長遠輕挑眉:“你倒是比你師姐要懦弱些,裘月寒她堅強的不得了,生死攸關還能和我開玩笑,很沒趣。”
這話刺痛了夏憐雪,她咬住唇,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卻還是讓路長遠聽了出來:“師姐本就比我強。”
路長遠溫柔的笑了,露出了潔白的牙:“我不是在批評你,我的意思是,你的可塑性更強,我會幫你的,修為全失而已,只要乖乖聽我的,我帶你回妙玉宮的時候,你就能贏裘月寒,記住,只要乖乖的聽我的話。”
“聽......你的話?”
“是,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此,最多半月,我帶你殺回妙玉宮,何如?”
眼中的字跡被路長遠抹去。
【距離補天丹出世,還有七日】
隔壁還有個現成的補天丹可以撿到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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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月寒艱難的睜開了眼。
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帶起雨水的冷感。
她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只巨大仙鶴上,而寒衣真人便在她的前方馭鶴。
“寒衣......真人?”
寒衣真人不曾回頭,聲音寒的驚人:“你好生休息,再有兩日,便能回宮。”
“師妹呢?那個......路長遠呢?”
“都死了。”
“都死了!?”裘月寒不可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她打從心底里面不信寒衣真人的話。
寒衣真人淡淡的道:“你就當他們都死了,你師妹嫉妒你被欲魔浸染,勾結血魔宮想要殺你,我已將她逐出宮內,廢盡修為。”
裘月寒聲音提高到她自己都不敢信:“師妹她素來與世無爭!”
寒衣真人回頭:“越是與世無爭的人,便越會心思骯臟,這個道理需要我再教你嗎!?”
“不可能!”
“呵,寒水帶出來的人,能有什么好東西?我已備下會上交宮內的留影,彼時你自己去看看吧!”
裘月寒愣在了原地,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寒衣真人,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真人一般。
“真人......為何來的這般快?”
寒衣真人沒回答裘月寒的話,而是繼續道:“寒水死之前說那番話把你置于風口浪尖,想要保全她最后的道統?其他人上了當,我可不會,我早知那夏憐雪包藏禍心。”
寒衣寒水兩位真人早有不合,宮內傳言不少,但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裘月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思緒:“那,救了我兩次性命的那位少年,如何了?”
這話似乎觸怒了寒衣真人,她不再有高人模樣,反而咆哮了出來:“裘月寒!?你是在質問我?”
“月寒不敢,只是......”
“那就閉嘴!回宮自有定論!長安道人遺藏丹藥一事你不必再管,自有人去處理。”
裘月寒不再說話,仙鶴上的風刮骨的冷。
她沒信寒衣真人,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耳邊陡然響起了路長遠的聲音。
“幫我找找醉紅鸞,應該是在你們宮內,過幾日我會上你們宮去取。”
魔紋仍在。
路長遠仍舊是手握著她性命的賊人,但這賊人較之面前的寒衣長老,居然要令人溫暖不少。
一股熱流自魔紋處緩緩的流淌在裘月寒心間,溫暖著她快要凍僵的身軀。
奇妙的心得自此發散,最后化為了幾個大字。
《太上清靈忘仙訣》
路長遠戲謔的聲音傳來:“我的心法,好好練,比你們妙玉宮的要強不少,下次見你,我要考校你的功課。”
裘月寒不由得想著。
師妹多半被那人脅迫,自己又被下了魔紋。
這妙玉宮,日后怕要成為那少年的手心之物了。
妙玉雙蓮皆毀在一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