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兩個男人的聲音,一個油膩,一個蒼老:
“…… 那批瓦斯檢測儀早該換了,讀數根本不準?!保ㄍ蹩崎L)
“換什么換?下個月就要評估了,省點錢買臺新機床撐場面?!保ㄐiL)
“可孩子們反映好幾次了,真出事怎么辦?”
“能出什么事?一群毛孩子,大驚小怪。再說了,就算出事,也能推給他們違規操作……”
錄音到這里突然斷了,只剩下一陣忙音。
鍋爐房里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林硯看著手里的錄音筆,突然明白趙磊為什么要去找王科長 —— 他不僅想舉報設備問題,還掌握了他們的對話證據。
“他是故意的?!?陳陽的聲音像結了冰,“他們知道趙磊有錄音,所以……”
后面的話他沒說,但兩人都明白。那場爆炸,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謀殺。
走出鍋爐房時,陽光已經升高了。林硯把盒子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個滾燙的秘密。陳陽鎖上鐵門,用新的鐵鏈把它捆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罪惡重新鎖回去。
“張醫生?!?林硯突然說,“日志里的張醫生,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陳陽想了想:“聽說去了南方,好像在一家私人診所上班。趙磊的爸媽當年去找過她,回來后就搬去外地了,沒說原因?!?/p>
林硯拿出手機,雖然沒信號,但她記得道路救援留下的號碼。“等路通了,我去鎮上打個電話,查張醫生的下落?!?她看著陳陽,“這些東西,應該交給她?!?/p>
陳陽點點頭,那道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粉色?!摆w磊信她?!?他說,“那就該給她?!?/p>
那天下午,鎮上派來的鏟車終于打通了土路。林硯站在技校門口,看著鏟車揚起的塵土,突然有些猶豫。她回頭望向教學樓三樓的窗口,陳陽正站在那里,像她第一次來時那樣,沉默得像尊石像。
“我會回來的?!?她對著窗口喊道。
陳陽沒回應,只是揮了揮手。
林硯發動車子時,從后視鏡里看見那扇鐵門又被鎖上了,鐵鏈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她把那個銀色的盒子放在副駕駛座上,仿佛能聽見里面傳來的心跳聲 —— 那是屬于趙磊的,屬于那些被遺忘的少年們的,從未停止過的心跳。
車駛上省道時,林硯打開了收音機,里面正在播放一首老歌:“…… 青春的記憶,像永不褪色的郵票,貼在時光的信封上,寄往未知的遠方……”
她握緊方向盤,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張醫生,一定要讓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曬在陽光下。而那個守在廢棄技校里的疤臉男人,和他心里的那道疤,或許終于能在真相大白的那天,開始真正的愈合。
林硯在鎮上的郵電所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給道路救援,確認 SUV 可以拖去檢修;第二個給畫廊,推遲了參展時間;第三個給母親,撒謊說車子壞在半路,要多耽擱幾天。
“你一個人在外要小心?!?母親的聲音帶著擔憂,“對了,前幾天整理你外公的遺物,發現他以前在紅星機械廠當廠長時的照片,里面好像有你說的那個技校的人……”
林硯的心猛地一跳:“什么照片?”
“等你回來再說吧,不急?!?母親的聲音頓了頓,“你外公總說,當年那個技校事故,水太深……”
電話突然斷了,郵電所的老式座機發出滋滋的雜音。林硯再打過去時,已經沒人接了。
她站在郵電所門口,看著墻上泛黃的地圖,手指落在 “南方” 兩個字上。張醫生的去向只知道大概,要找一個十幾年前辭職的醫生,像大海撈針。
“姑娘,要寄信嗎?” 郵電所的老太太探出頭,她的眼鏡片很厚,像兩個啤酒瓶底。
林硯突然想起什么:“阿姨,您知道二十年前紅星技校的張醫生嗎?”
老太太推了推眼鏡:“張淑敏?知道啊,她丈夫以前是這的郵遞員,姓劉,后來得了肺癌走了。張醫生辭職后,好像跟兒子去了深圳?!?/p>
“您有她的地址嗎?”
老太太翻了翻抽屜,拿出一個褪色的通訊錄:“找找看…… 喏,這里,深圳市南山區 XX 路 XX 號,劉建國收。劉建國是她兒子,當年跟我家小子是同學。”
林硯把地址抄在筆記本上,心里涌起一陣暖意。她買了個信封,想了想,又買了本信紙。
回到臨時住的旅館,林硯坐在桌前,對著信紙發呆。她該怎么跟張醫生說?說她在廢棄的技校里找到了趙磊的遺物?說那場爆炸可能是謀殺?
窗外的蟬鳴很吵,像無數根針在扎耳朵。林硯想起陳陽蹲在鍋爐房里撿模型零件的樣子,想起趙磊在錄音筆里清亮的聲音,終于拿起筆。
她沒有寫得太直白,只是說自己偶然發現了一些關于紅星技校的舊物,其中有趙磊當年托付的東西,希望能親手交給她。信的末尾,她留了旅館的電話。
寄信的時候,林硯在信封上貼了三張郵票,好像這樣就能讓它飛得快一點。老太太看著她笑:“現在年輕人都用微信了,很少有人寫信嘍?!?/p>
“有些事,還是白紙黑字更穩妥?!?林硯說。
等待回信的日子里,林硯去了趟鎮上的檔案館。檔案管理員是個戴紅袖章的老頭,聽說她要查 2005 年的事故報道,翻了半天,找出一疊泛黃的報紙。
“喏,就這一篇。” 老頭指著《紅星鎮日報》的角落,“當時說是設備老化,操作失誤,一筆帶過。”
報紙上的照片是事故后的廠房,只剩下斷壁殘垣。報道里提到了三名遇難學生的名字:趙磊、馬濤、周亮。提到陳陽時,只寫著 “重傷,正在搶救”。
“那后來有調查結果嗎?” 林硯問。
老頭搖搖頭:“聽說上面派了人來,但沒下文。王科長那年年底就調去縣里了,校長也退休了,拿著退休金去海南養老了?!?他壓低聲音,“聽說趙家不服,去上訪,被壓下來了?!?/p>
林硯把報紙上的名字抄下來,指尖有些發涼。她想起那個燒焦的日記本,或許里面記錄的不只是少年心事,還有更多被掩蓋的細節。
第四天下午,旅館的老板娘喊她:“有你的電報!”
林硯愣了一下,現在還有人發電報?接過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速來深圳,張淑敏?!?/p>
字跡很潦草,像是寫得很急。林硯的心提了起來,她立刻去郵電所訂了去深圳的火車票,然后給陳陽寫了封信,告訴他自己找到了張醫生的地址,會盡快把消息帶回來。
寄完信,她站在鎮上的路口,看著夕陽把遠處的技校輪廓染成金色。她突然很想再見陳陽一面,告訴他,那些被封存的秘密,很快就要重見天日了。
但她沒有回去。她知道,有些路必須一個人走,就像陳陽守在技校里的這些年,就像趙磊當年決定站出來的那一刻。
火車啟動時,林硯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銀色的盒子。盒子里的圖紙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燙,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跳動。
她想起相冊里 88 級的畢業生們,想起他們在槐樹下的合影,想起照片背后那句被磨得模糊的話:“我們的青春,要像機床一樣,精準而堅定?!?/p>
深圳的夏天比北方更濕熱,空氣里彌漫著海水的咸味。林硯按照地址找到那棟老式居民樓時,已經是傍晚了。樓道里堆著雜物,墻上布滿青苔,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味。
三樓的門虛掩著,林硯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吧?!?/p>
房間很小,陳設簡單,墻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大褂,眼神溫柔,旁邊站著個穿郵遞員制服的男人,笑得很憨厚。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看見林硯,掙扎著要站起來。她的臉色很不好,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拿著一個氧氣袋。
“您是張醫生?” 林硯扶住她。
老太太點點頭,指了指桌上的藥盒:“肺癌晚期,沒幾天了。” 她笑了笑,“跟我家老劉一樣的病,大概是當年在醫務室吸多了粉塵吧。” 她的目光落在林硯手里的盒子上,“東西帶來了?”
林硯把盒子遞過去,張淑敏的手抖得厲害,打開盒子的瞬間,她看見那些圖紙,突然捂住嘴,哭了起來。
“趙磊這孩子……” 她哽咽著,“當年他總來醫務室,說陳陽太悶,讓我多勸勸他。他說他們的發動機一定能拿獎,說要讓紅星技校出名……”
她拿起那張紙條,看著上面的字跡,眼淚滴在 “王胖子” 三個字上,暈開了一小片墨跡?!拔抑浪麄円N毀證據,” 張淑敏的聲音帶著恨意,“爆炸后王科長找過我,讓我改病歷,說就當是孩子們操作失誤。我沒同意,他就威脅我,說要讓我兒子在廠里待不下去……”
“那您為什么不站出來?” 林硯問,聲音有些發顫。
張淑敏苦笑了一下:“我有兒子要養啊?!?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我把日志藏起來,把趙磊偷偷塞給我的錄音筆收著,以為總有一天能說出來??晌遗橙趿?,我怕了……”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鐵盒子,里面是一沓上訪材料,還有幾張照片,照片上的趙磊笑得很燦爛,站在機床前,手里拿著扳手。
“趙家父母當年去找我,我沒敢把真相告訴他們?!?張淑敏的聲音充滿了悔恨,“我對不起那幾個孩子,對不起他們的父母……”
林硯看著那些材料,突然明白為什么趙磊要把圖紙藏在鍋爐房 —— 他早就預料到可能會出事,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王科長和校長,現在在哪?” 林硯問。
“王胖子前年死了,喝酒喝死的。” 張淑敏說,“校長在海南,聽說得了老年癡呆,不認得人了?!?/p>
林硯沉默了。她以為找到張醫生就能讓真相大白,就能讓那些罪惡受到懲罰,可時間已經帶走了太多東西,包括追責的可能。
“但這些不能白留著?!?張淑敏突然抓住林硯的手,她的手很涼,“趙磊說過,他們的發動機圖紙是最先進的,就算拿不到獎,也要讓更多人看到。”
她從鐵盒子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林硯:“這是我托人查的,當年全國技能大賽的評委,現在在上海的一家機械研究所當所長。你把圖紙給他,告訴他,這是紅星技校的孩子們做的。”
林硯接過信封,指尖觸到里面的信紙,很厚實,像承載著沉甸甸的希望。
“還有這個。” 張淑敏把錄音筆和醫務室日志放在一起,“交給媒體也好,交給檔案館也好,總要有人知道,有三個孩子不是死于意外,他們是為了真相死的。”
那天晚上,林硯住在張淑敏家的沙發上。老太太睡著了,呼吸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枕頭上。林硯看著窗外的霓虹燈,想起陳陽在技校屋頂上抽煙的樣子,想起趙磊在錄音筆里清亮的聲音,突然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被填滿了。
或許真相無法改變過去,無法讓死去的人復活,無法讓活著的人忘記傷痛。但真相本身,就是對那些年輕生命的尊重,是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響亮的回聲。
林硯在上海的機械研究所見到周所長時,他正在看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藍色工裝,站在一臺機床前,笑容和趙磊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師弟,” 周所長指著照片說,“當年也在紅星技校,比趙磊他們早幾屆,可惜后來在工廠事故里沒了?!?/p>
林硯把圖紙遞過去,周所長戴上老花鏡,一頁頁翻看著,手指在齒輪結構上輕輕滑動。“這設計…… 太了不起了?!?他的聲音帶著驚嘆,“二十年前有這水平,完全能拿金獎?!?/p>
他翻到最后一頁,看見那個小太陽圖案,突然紅了眼眶:“趙磊這孩子,當年我去技校講座,他追著我問了一下午問題,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硯把錄音筆和日志交給周所長:“這些是他留下的證據?!?/p>
周所長聽完錄音,看完日志,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白發上,像一層薄雪?!拔視堰@些交給相關部門,” 他說,“雖然過了追訴期,但至少要給孩子們一個名分?!?/p>
他拿起圖紙,眼神堅定:“這個發動機模型,我會讓研究所的團隊完善它,爭取能投入生產。就用‘紅星’命名,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群技校學生的心血?!?/p>
離開研究所時,林硯收到了張淑敏兒子的短信:“母親凌晨走了,很安詳,手里攥著趙磊的?;??!?/p>
林硯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想起老太太說 “我懦弱了” 時的樣子,想起她最后抓住自己手的力度,突然明白,有些勇氣不是一瞬間的爆發,而是在漫長的愧疚里,終于找到的救贖。
她買了回紅星鎮的火車票,沒有直達車,需要轉三次車。在火車上,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這次接通了。
“你外公的照片里,有個年輕人跟你說的疤臉男人很像?!?母親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溫柔,“你外公說,那是他最看好的徒孫,叫陳陽,手特別巧,可惜出了事故……”
林硯握著手機,聽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外公當年的事,說他總覺得對不起那些孩子,退休后每年都去技校舊址看看,直到走不動路。
掛了電話,林硯看著窗外掠過的田野,突然覺得命運像個精密的齒輪,看似散落的零件,其實早就被無形的鏈條連接在一起。
回到紅星鎮時,已經是一周后。林硯租了輛摩托車,沿著那條剛修好的土路,再次駛向那片廢棄的廠區。
遠遠地,她看見教學樓的屋頂上站著一個人,是陳陽。他好像瘦了些,工裝服在風里顯得空蕩蕩的。
摩托車停在樓下時,陳陽從樓梯上跑下來,臉上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粉色?!澳慊貋砹恕!?他說,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硯點點頭,從包里拿出周所長的回信,還有一張報紙 —— 上面刊登了關于紅星技校事故真相的報道,配有趙磊、馬濤、周亮的照片,標題是 “被掩埋的青春:一份遲到十五年的真相”。
陳陽的手指撫過報紙上的照片,很久沒有說話。風卷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 T 恤,上面印著模糊的 “紅星技?!?字樣。
“張醫生走了。” 林硯輕聲說。
陳陽點點頭:“我知道,她兒子打電話來了,說她走的時候很平靜。”
他轉身往教學樓走,林硯跟在后面。三樓的房間里,煤油燈換成了一盞充電臺燈,桌上擺著那個修好的機床模型,齒輪轉動時發出輕微的 “咔噠” 聲。
“趙磊的圖紙,周所長說很厲害?!?林硯說,“他們會繼續完善,用‘紅星’命名?!?/p>
陳陽走到窗邊,看著操場上那扇被重新鎖好的鐵門?!八侵懒?,肯定會得意很久。”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他總說,我們的技術不輸任何人。”
林硯從包里拿出那個銀色的盒子,放在桌上:“這些,你打算怎么辦?”
“留著。” 陳陽說,“等這里被拆了,就帶走?!?/p>
“這里要拆了?”
“鎮上的人來看過,說要改成紀念館。” 他指著窗外,“保留原來的樣子,展出那些機床,還有…… 他們的故事?!?/p>
林硯想起周所長的話:“或許,你可以去研究所幫忙,他們需要了解當年圖紙細節的人?!?/p>
陳陽愣了一下,那道疤痕下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猶豫?!拔疫@樣……”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能行嗎?”
“為什么不行?” 林硯看著他的眼睛,“你的手雖然少了根手指,但比誰都靈活。你的心里裝著最完整的圖紙,比誰都清楚它該怎么轉動。”
陳陽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只缺了小指的手,突然笑了。這次的笑容很自然,疤痕的牽扯不再顯得古怪,反而像一道獨特的勛章。
那天下午,陳陽帶著林硯去了鍋爐房。他打開鐵門,陽光涌進去,照亮了那些散落的零件和墻上的圖紙。
“趙磊在這里畫了最后一張圖。” 陳陽指著墻角的磚塊,“就在你找到盒子的地方,他刻了個小太陽,你看。”
林硯蹲下身,果然在磚塊上看見一個淺淺的太陽圖案,被歲月磨得快要消失了。她伸出手指,沿著圖案的邊緣描摹,突然覺得指尖傳來一陣暖意。
離開技校時,夕陽正濃。林硯的 SUV 已經修好了,停在路邊,車身洗得干干凈凈,像從未經歷過這場波折。
“我要走了。” 林硯說。
陳陽點點頭,手里拿著那本 88 級的畢業相冊?!斑@個,你留著吧。” 他把相冊遞過來,“我記在心里了,不用看也記得。”
林硯接過相冊,封面的紅色塑料皮已經有些褪色,但 “畢業留念” 四個字依舊清晰。她想起相冊最后一頁的紙條:“等我們組裝完那臺發動機,就去參加全國比賽!”
“會有那么一天的。” 林硯說,“或許不是你們親手組裝,但它一定會轉動起來,帶著你們的名字?!?/p>
陳陽站在路邊,看著林硯的車駛上省道。這次,他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車影消失在路的盡頭。風穿過廠區,卷起地上的落葉,像是在哼一首古老的歌。
林硯的車開得很慢,她打開車窗,讓風灌進來,帶著鐵銹和青草的氣息。她翻開相冊,在最后一頁的夾層里,除了那張紙條,還多了一張新的照片 —— 是陳陽站在教學樓前的樣子,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陽光落在他的疤痕上,像一道金色的軌跡。
照片背后,是他笨拙的字跡:“謝謝你,讓銹色里有了光。”
導航儀里傳來提示音,前方即將駛上高速。林硯看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路線,突然覺得,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故事,那些在銹色里沉睡的記憶,其實從未真正消失。它們像發動機里的齒輪,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重新撥動,然后帶著所有未盡的力量,繼續向前,發出屬于自己的,響亮的回響。
而那處廢棄的技校,那道留在時光里的疤,終究在某個夏日的午后,等到了屬于它的光芒。光芒里,少年們的笑聲穿過十五年的風,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
“陳陽,快點!再不快,比賽就要遲到了!”
“來了來了!等等我,趙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