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的秋天,青雨中學的梧桐樹又一次綴滿金黃葉片。我站在學校門口,看著翻新過的校門上 “青雨中學” 四個鎏金大字,指尖下意識摩挲著口袋里那片夾在周曼君筆記本里的梧桐葉 —— 那是二十八年前,我和林硯一起撿的,葉脈依舊清晰,像一道未褪色的記憶印記。
“婷婷!”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回頭,看見林硯正快步朝我走來。她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穿著米白色風衣,銀框眼鏡換成了細邊款式,手里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里面裝著當年那把銅鑰匙。“你還是老樣子,總在門口發呆。” 她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眼角的細紋里藏著時光的溫柔。
我們并肩走進校園,新教學樓的玻璃幕墻反射著陽光,而不遠處的舊樓依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 —— 磚紅色墻面經過修繕,卻刻意保留了幾處斑駁的痕跡,校史館的牌子掛在一樓門口,字體比二十八年前更鮮亮。“張磊早就到了,在地下室門口等著呢。” 林硯說,語氣里帶著難掩的激動。
走到舊樓一樓,張磊正靠在樓梯間的墻上打電話,他比以前胖了些,穿著藍色工裝服,胸前別著 “青雨中學后勤主任” 的工作牌。看見我們,他匆忙掛了電話,快步迎上來:“可算把你們盼來了!地下室的門我上周就檢查過了,當年封墻的磚沒動,就等今天開了。”
陳曦也來了,她穿著博物館的工作制服,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 —— 里面裝著周曼君晚年畫的《青雨秋景》復刻版。“我媽媽要是還在,肯定會來的。” 她把木盒遞給林硯,眼眶微微發紅,“她臨終前還念叨著,一定要看看時間膠囊里的東西。”
我們四個站在樓梯間前,看著那面曾經被我們撬開過的墻 —— 如今墻面被精心修復,只在當年的洞口位置畫了一個淺色的圓圈,旁邊貼著一張紙條:“2003 年 10 月 15 日,開啟時間膠囊處”。校長站在一旁,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手里拿著當年的校史資料:“李校長(當年的校長)退休前特意囑咐,今天一定要把現場記錄下來,放進校史館。”
林硯從公文包里拿出那把銅鑰匙,鑰匙上的三角形符號在陽光下泛著微光。二十八年來,這把鑰匙一直由她保管,每年都會拿出來擦拭,如今依舊嶄新。“準備好了嗎?” 她看向我們,眼神里藏著和當年一樣的堅定。我們同時點頭,張磊拿起撬棍,輕輕插進當年的磚縫 —— 這一次,我們不再是偷偷摸摸的探險者,而是歷史的見證者。
磚塊被一塊塊取下,熟悉的地下室氣息撲面而來,沒有霉味,只有淡淡的紙張陳舊味。林硯打開防水手電筒,光柱照亮了地下室的墻面 —— 當年我們看到的符號依舊清晰,只是旁邊多了一行小字,是用紅漆寫的:“2003 年,等你們來”。“是李老師的字跡!” 林硯激動地說,聲音有些發顫。
我們走進地下室,角落里的舊木箱還在,帆布已經換成了新的。張磊用萬用表檢測了一遍:“安全,沒有電路問題。” 林硯走到那面畫著符號的墻前,銅鑰匙剛好插進暗門的鎖孔 ——“咔噠” 一聲,鎖開了。暗門緩緩打開,里面是一個鐵盒,外面包著防水布,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寫著 “青雨中學時間膠囊,1985 年 11 月 15 日封”。
我們把鐵盒小心翼翼地抬到地下室中央,校長遞過來一副白手套:“別留下指紋,這是重要文物。” 林硯戴上手套,慢慢揭開防水布 —— 鐵盒上沒有生銹,顯然當年做過防銹處理。她打開鐵盒,里面鋪著一層油紙,油紙下面,整齊地放著一疊文件、一本相冊,還有一封封著信封的信。
“先看文件!” 張磊迫不及待地說。陳曦輕輕拿起文件,是 1985 年反對拆樓的簽名冊,上面有李硯秋的名字,還有周曼君的,字跡和筆記本里一模一樣。簽名冊的最后一頁,貼著一張小紙條:“這些名字,是青雨的根”。我們一頁頁翻著,很多名字已經陌生,但每個簽名都帶著力量,像是在訴說當年的堅持。
相冊里全是 1985 年的照片:李老師在美術室教學生畫畫,周曼君坐在梧桐樹下寫生,學生們在舊樓前跳皮筋…… 最讓我們動容的是一張集體照,李老師站在中間,懷里抱著《青雨秋景》,周圍圍著十幾個學生,周曼君站在她身邊,手里拿著畫筆,笑得格外燦爛。“這張照片,我媽媽從來沒提起過。” 陳曦的眼淚掉了下來,滴在照片的邊緣。
最后,林硯拿起那封信,信封上寫著 “致 2003 年打開時間膠囊的青雨人”,署名是 “李硯秋,1985 年 11 月 15 日”。她深吸一口氣,拆開信封,里面是幾頁泛黃的信紙,字跡依舊有力,卻帶著一絲溫柔。
“親愛的孩子們:
如果你們能看到這封信,說明我當年的堅持沒有白費 —— 舊樓還在,青雨的根還在。1985 年的冬天,我沒有失蹤,只是躲了起來。趙建國要拆樓,要銷毀簽名冊,我不能讓他得逞。我把時間膠囊藏在地下室后,就去了南方,在一個小鎮上教美術,再也沒回過青雨。
我知道曼君會守護好鑰匙,也知道會有像你們一樣的孩子,愿意傳承青雨的歷史。這些年,我一直關注著青雨中學的消息,看到校史館建成,看到我的故事被傳頌,我很欣慰。
其實,時間膠囊里還有一件東西,藏在鐵盒的夾層里 —— 是一張地圖,標注著我在南方的住址。如果你們愿意,可以來找我,我想親口告訴你們,當年的更多故事,也想看看如今的青雨中學,看看那些我守護的梧桐樹。
李硯秋
1985 年 11 月 15 日”
林硯念完信,地下室里一片寂靜。我們都沒想到,李老師還活著,更沒想到她會留下地址。張磊最先反應過來,激動地拍了拍大腿:“還等什么?我們現在就去南方!” 陳曦擦了擦眼淚,笑著說:“我要帶著媽媽的畫,讓李老師看看,媽媽一直記得她的囑咐。”
我看著林硯手里的地圖,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但地址清晰可見 ——“南方古鎮,青石板街 12 號”。陽光從地下室的洞口照進來,落在地圖上,像是為我們照亮了新的旅程。二十八年前的探險,以為在開啟校史館時就結束了,卻沒想到,這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周后,我們四個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車。林硯帶著那封信和地圖,陳曦抱著周曼君的畫,張磊背著工具箱 —— 他說怕路上有什么需要修理的,我則帶著那本夾著梧桐葉的筆記本,里面記錄著我們二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
火車緩緩駛離車站,窗外的風景從城市的高樓變成了鄉村的田野。林硯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梧桐樹,輕聲說:“我總覺得像在做夢,小時候盼著找到李老師,沒想到真的能實現。”“不是做夢,是我們的堅持有了結果。” 我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溫暖的力量。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終于到達了南方古鎮。古鎮的入口處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 “青石板街” 四個字。街道兩旁是白墻黑瓦的房子,屋檐下掛著紅燈籠,石板路上長滿了青苔,偶爾有穿著藍布衫的老人走過,手里提著菜籃子,嘴里哼著當地的小調。
我們按照地圖上的地址,找到了青石板街 12 號 —— 是一間小小的院子,院門上掛著一個木牌,寫著 “硯秋畫室”。院子里種著一棵梧桐樹,葉子金黃,和青雨中學的梧桐樹一模一樣。“就是這里!” 陳曦激動地說,聲音有些發顫。
林硯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院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門口,穿著灰色的對襟衫,手里拿著一支畫筆,臉上布滿了皺紋,卻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 和照片里的李硯秋老師,一模一樣。
“你們是……” 老人疑惑地看著我們。林硯拿出那把銅鑰匙,還有李老師寫的信:“李老師,我們是青雨中學的學生,來赴您 1985 年的約定。” 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手里的畫筆掉在地上,她走上前,仔細看著我們,又看了看鑰匙和信,眼淚慢慢流了下來:“你們終于來了,我等了三十七年。”
我們走進院子,老人給我們倒了茶,茶碗是青花瓷的,上面畫著梧桐樹。“當年我離開青雨后,就來了這里,開了這間畫室,教孩子們畫畫。” 李老師坐在我們對面,慢慢講述著這些年的生活,“我不敢回去,怕趙建國找到我,也怕看到舊樓不在了。直到后來,我看到青雨中學校史館的新聞,看到你們的照片,才知道我的堅持沒有白費。”
陳曦把周曼君的畫遞到李老師面前:“李老師,這是我媽媽畫的,她一直記得您,記得您的囑咐。” 李老師接過畫,手指輕輕撫摸著畫面上的梧桐樹,眼淚掉在畫紙上:“曼君是個好孩子,當年她那么小,卻那么勇敢。我對不起她,沒能看著她長大。”
“您沒有對不起她,” 林硯說,“是您教會了我們堅持,教會了我們守護。現在青雨中學的學生,都知道您的故事,都以您為榮。” 李老師點了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相冊,里面全是她這些年畫的畫 —— 有古鎮的風景,有孩子們的笑臉,還有很多梧桐樹,每一幅都和《青雨秋景》一樣,充滿了溫暖。
我們在古鎮待了三天,每天都和李老師在一起。她帶我們逛古鎮的集市,給我們講當地的風俗,還教我們畫梧桐樹。臨走那天,李老師送給我們每人一幅畫,畫的都是青雨中學的舊樓和梧桐樹。“我明年春天,想回青雨看看。” 李老師站在院門口,看著我們,眼神里充滿了期待,“看看舊樓,看看校史館,看看那些我守護的孩子們。”
“我們等您!”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火車開動的時候,我們從車窗里看到李老師站在青石板街上,揮著手,梧桐樹的葉子落在她的肩上,像一場溫柔的告別。
2003 年的春天,青雨中學的梧桐樹抽出了新的嫩芽。李老師如約回到了青雨,我們四個也回來了 —— 林硯從國外回來,她這些年一直在研究校史;陳曦帶著博物館的團隊,來給校史館補充新的展品;張磊依舊是后勤主任,把舊樓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則帶著新出版的《青雨中學探險筆記》,里面記錄了我們從探險到重逢的全部故事。
李老師走進校史館的時候,眼睛里滿是感動。展臺上的實驗報告、筆記本、銅鑰匙,還有那張 1985 年的集體照,都被精心保護著。“沒想到,我的東西會在這里,被這么多人看到。” 她走到展臺前,輕輕撫摸著當年的實驗報告,聲音有些哽咽。
校長特意為李老師舉辦了一場 “青雨精神傳承會”,全校的師生都來了。李老師站在講臺上,講述著 1985 年的故事,講述著她對舊樓的守護,對青雨的熱愛。臺下的學生們聽得很認真,很多人都哭了。“青雨的根,不是舊樓,不是時間膠囊,而是你們 —— 一代又一代的青雨人,對學校的熱愛,對歷史的尊重。” 李老師的話,贏得了全場的掌聲。
傳承會結束后,我們帶著李老師去了地下室。暗門已經被重新修復,時間膠囊被放在校史館的展柜里,供學生們參觀。“當年我藏在這里的時候,從來沒想過,三十多年后,會有這么多人來守護它。” 李老師看著地下室的墻面,笑著說。
我們還去了舊樓后面的梧桐樹前,李老師撿起一片新葉,夾進了周曼君的筆記本里:“這是新的記憶,要和舊的放在一起。” 陳曦拿出手機,給我們拍了一張合影 —— 李老師站在中間,我們四個站在她身邊,梧桐樹的新葉落在我們的肩上,陽光灑在我們的臉上,溫暖而明亮。
那天晚上,我們在青雨中學附近的小飯館吃飯。李老師點了我們小時候愛吃的菜,還喝了一點酒。“我這一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當年沒有放棄舊樓,沒有放棄青雨。” 李老師舉起酒杯,看著我們,“謝謝你們,幫我完成了這個心愿,幫我把青雨的故事傳承下去。”
我們也舉起酒杯,碰在一起,酒杯碰撞的聲音,像是時光的回響。窗外的青雨中學,燈火通明,舊樓的窗戶里,映著梧桐樹的影子,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
李老師留在了青雨中學,擔任校史館的榮譽館長,每天都會來校史館,給學生們講當年的故事。她還在舊樓的一樓開了一間小小的畫室,教學生們畫梧桐樹,畫青雨的風景。
有一天,我和林硯在畫室里幫忙,李老師突然拿出一張紙,上面畫著幾個奇怪的符號 —— 和當年地下室墻面上的符號很像,但又多了一些新的線條。“這是我當年在南方古鎮發現的,” 李老師說,“這些符號和青雨中學的符號有關,可能藏著另一個秘密。”
我們接過紙,仔細看著上面的符號。林硯拿出當年的實驗報告,對比著上面的符號:“你看,這些新的符號,像是在指引方向,可能是在指向某個地方。” 張磊也來了,他拿著萬用表,對著符號研究了半天:“這些符號的排列,像是電路的走向,可能和舊樓的某個地方有關。”
陳曦也趕來了,她帶來了博物館里的古籍,里面記載著南方古鎮的歷史:“原來,青雨中學的創始人,當年就是從南方古鎮來的,這些符號,可能是創始人留下的,和學校的起源有關。”
我們四個看著李老師,又看了看紙上的符號,眼神里充滿了激動。二十八年前的探險,因為時間膠囊的開啟而告一段落,卻沒想到,又一個新的秘密在等著我們。“看來,我們的探險還沒結束。” 林硯笑著說,手里緊緊握著那張紙。
李老師看著我們,點了點頭:“青雨的故事,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一代又一代青雨人的故事。這個秘密,需要你們去揭開,也需要你們把它傳承下去,就像當年我把秘密交給你們一樣。”
我們走出畫室,夕陽照在舊樓的墻面上,磚紅色的墻面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暖。梧桐樹的葉子隨風飄動,像是在為我們加油。我看著林硯、張磊、陳曦,又看了看李老師,突然明白,探險從來不是為了找到答案,而是為了傳承 —— 傳承歷史,傳承精神,傳承那份對青雨的熱愛。
我從口袋里拿出那本夾著梧桐葉的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寫下:“2003 年春天,我們的探險,未完待續……” 林硯走過來,在旁邊畫了一個三角形符號,里面加了一個小小的太陽。張磊和陳曦也湊過來,在旁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老師看著我們,笑著說:“等你們揭開了這個秘密,一定要告訴我,我還要聽你們的探險故事呢。” 我們點了點頭,心里充滿了期待。
青雨中學的舊樓,依舊矗立在校園的東北角,它見證了 1985 年的堅持,見證了 2005 年的探險,見證了 2003 年的重逢,也將見證我們未來的新探險。而我們,會帶著李老師的期望,帶著周曼君的囑咐,帶著青雨人的熱愛,繼續走下去,去揭開更多的秘密,去傳承更多的故事,讓青雨的根,永遠扎在這片土地上,扎在每個青雨人的心里。
梧桐葉又落了下來,落在我的筆記本上,像是時光的印章,為我們的故事,寫下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