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捏著那張泛黃的信紙,指腹在 “青霧竹海,綠衣候君” 八個瘦金體上反復摩挲。信紙邊緣泛著潮氣,仿佛剛從竹林深處的晨露里撈出來,右下角畫著一朵殘缺的綠梅,墨色暈染得像要滲進紙背。
“這地方連導航都搜不到,你確定要去?” 好友陳默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我查了三天,關于青霧竹海的記載只有一句 ——‘霧鎖千竿,人入不返’,聽著就像恐怖片開頭?!?/p>
林硯望向窗外,初夏的陽光把梧桐葉曬得發亮,可他手里的信紙卻透著一股陰涼。一周前,他在舊書市場淘到一本民國時期的《異境札記》,書頁間夾著這封信,信封上沒有寄件人,只寫著 “林硯親啟”。作為民俗探險博主,他對這種神秘邀約毫無抵抗力,更何況札記里關于青霧竹海的只言片語,提到了 “綠衣女子,引客尋秘”,與信中的 “綠衣候君” 恰好呼應。
“越是沒人去,越有探索的價值?!?林硯把信紙折好放進防水袋,“我已經訂了去鄰市的車票,明天出發,你要是怕了,就幫我盯著后臺評論?!?/p>
陳默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怕?我是怕你出事。這樣,你每天固定時間給我發定位,一旦失聯,我立刻報警。對了,把札記里的內容拍給我,我再幫你查查有沒有其他線索?!?/p>
掛了電話,林硯翻開《異境札記》,泛黃的紙頁上,鋼筆字跡有些模糊:“青霧竹海位于渝東南深谷,傳為明末隱士所植。每至晨霧彌漫時,可見綠衣女子立于竹梢,裙擺隨風飄動,似在指引方向。然入林者多迷失,唯攜綠梅信物者可辨歸途……” 他盯著 “綠梅信物” 四個字,又看了看信紙上的綠梅圖案,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第二天清晨,林硯背著登山包,站在青霧竹海入口的石碑前。石碑上 “青霧竹海” 四個大字被風雨侵蝕得有些模糊,周圍雜草叢生,只有一條被踩出的小徑通向竹林深處,霧氣像輕紗一樣纏繞在竹梢,空氣中彌漫著竹子的清香和淡淡的潮濕氣息。
他打開手機,信號格只剩下一格,給陳默發了定位后,便沿著小徑走進竹林。剛走幾步,身后的陽光就被茂密的竹葉擋住,四周瞬間暗了下來,只有零星的光斑透過葉縫落在地上。小徑兩旁的竹子高大挺拔,碗口粗的竹干筆直向上,枝葉交錯,形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綠色穹頂,連鳥鳴聲都聽不到,只有風吹過竹葉的 “沙沙” 聲,格外清晰。
走了大約半小時,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五米。林硯掏出指南針,指針卻在瘋狂轉動,根本無法辨別方向。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陳默說的 “人入不返”,正想掏出手機再發個定位,卻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輕微的 “窸窣” 聲,像是裙擺摩擦竹葉的聲音。
他屏住呼吸,慢慢向前走了幾步,透過霧氣,隱約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竹梢上,站著一個穿綠色長裙的女子。女子背對著他,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間,裙擺被風吹得輕輕飄動,就像一片綠葉在竹梢上飛舞。
“請問,是你給我寄的信嗎?” 林硯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竹林里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那綠衣女子似乎沒聽到他的聲音,依舊站在竹梢上,緩緩朝著竹林深處移動。林硯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他知道這樣很冒險,但信中的邀約、札記里的記載,還有眼前這神秘的綠衣女子,都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讓他無法停下腳步。
跟著綠衣女子走了大約十幾分鐘,霧氣漸漸稀薄,前方突然出現一片開闊的空地??盏厣祥L滿了翠綠的苔蘚,中央有一口古井,井臺上刻著復雜的花紋,井口冒著淡淡的白霧。而那綠衣女子,就站在井臺邊,緩緩轉過身來。
林硯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女子的臉龐白皙如玉,眉如遠山,眼似秋水,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可她的眼睛里卻沒有任何神采,像是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更詭異的是,她的雙腳根本沒有踩在井臺上,而是懸浮在半空中,裙擺依舊隨風飄動,卻沒有帶動周圍的霧氣。
“你是誰?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硯握緊了登山包上的求生哨,警惕地看著女子。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右手,指向井口。林硯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發現井口的白霧中,隱約浮現出一些畫面 —— 一群穿著古裝的人在竹林里種植竹子,一個穿綠衣的女子在井邊梳妝,還有人拿著鋤頭在空地上挖掘…… 畫面斷斷續續,像一場模糊的電影。
就在林硯想看得更清楚的時候,女子突然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周圍的霧氣再次變得濃厚,井臺上的花紋開始發出淡淡的綠光,井口的白霧也越來越濃,隱約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從竹林深處飄來,帶著一絲憂傷。
林硯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走到井臺邊,仔細觀察著那些花紋,發現花紋的形狀和《異境札記》里插圖的圖案一模一樣,都是一朵殘缺的綠梅。他掏出信紙,對比了一下,信紙上的綠梅圖案和井臺花紋完全吻合,連花瓣的殘缺位置都分毫不差。
“難道這封信和這口井有關?” 林硯蹲下身,想摸一摸井臺的花紋,手指剛碰到石頭,就感覺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指尖傳遍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 “咔嚓” 聲,像是竹子斷裂的聲音。林硯立刻站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霧氣中隱約出現一個黑影,正朝著他這邊走來。黑影的體型很高大,步伐沉重,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地面輕微的震動聲。
林硯心里一緊,握緊了登山杖,慢慢向后退。他不知道這個黑影是什么,是迷路的游客,還是竹林里的野獸?或者,是比綠衣女子更危險的存在?
黑影越來越近,霧氣被它的身體推開,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 那是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渾濁,手里拿著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肩膀上扛著一捆剛砍下來的竹子。
“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 男人看到林硯,停下腳步,警惕地問道,柴刀握得更緊了。
“我叫林硯,是來這里探險的。” 林硯連忙解釋,“我收到一封來自這里的信,所以想來看看。您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男人聽到 “信” 字,眼神突然變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他看了看林硯手里的信紙,又看了看那口古井,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轉身朝著竹林深處走去,步伐比剛才更快了,像是在躲避什么。
“等等!” 林硯想追上去,可男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霧氣中,只留下一陣 “沙沙” 的竹葉聲。
林硯站在原地,心里充滿了疑惑。這個男人是誰?他為什么聽到 “信” 會害怕?還有那個綠衣女子,她到底是人是鬼?這口古井里又隱藏著什么秘密?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信紙,又看了看井口的白霧,深吸了一口氣。不管這里隱藏著多少秘密,他都要查清楚。他把信紙放進防水袋,背上登山包,朝著男人消失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接下來的探險,可能會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林硯沿著男人消失的方向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霧氣漸漸散去,前方出現了一間簡陋的竹屋。竹屋的屋頂是用茅草鋪成的,墻壁是用竹子搭建的,窗戶上糊著一層泛黃的紙,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竹屋前的空地上,曬著一些草藥,旁邊放著一個破舊的竹筐,里面裝著一些剛采來的蘑菇。林硯走到竹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輕輕敲了敲竹門。
“誰啊?” 屋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正是剛才那個扛竹子的男人。
“大叔您好,我是剛才在古井邊遇到的林硯?!?林硯連忙說道,“我有些事情想向您請教,不知道您方便嗎?”
屋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一陣腳步聲,竹門被打開,***在門口,臉上依舊帶著警惕:“你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您剛才為什么聽到‘信’會害怕?還有,那個穿綠衣的女子,您認識她嗎?” 林硯直接問道,他知道現在不是拐彎抹角的時候。
男人聽到 “綠衣女子” 四個字,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拉著林硯走進屋里,關上了竹門。竹屋里很簡陋,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缺了口的陶罐,墻角堆著一些干柴和草藥。
“你說的綠衣女子,是不是站在竹梢上,飄著走的?” 男人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握著,聲音有些顫抖。
林硯點了點頭:“是啊,她還帶我去了那口古井邊,然后就消失了。”
男人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更加渾濁:“那是‘竹靈’,是這片竹林的守護者。傳說很久以前,這片竹林里住著一個穿綠衣的女子,她守護著竹林里的一口古井,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就消失了,只留下了傳說。從那以后,每當有人闖入竹林,就會看到她的身影,有的人能平安出去,有的人就再也沒回來過。”
“那封信呢?” 林硯追問,“我收到一封來自這里的信,信上寫著‘青霧竹海,綠衣候君’,還畫著一朵綠梅?!?/p>
男人聽到 “綠梅”,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枚綠色的梅花形玉佩,玉佩的顏色和信紙上的綠梅圖案一模一樣,而且也是殘缺的。
“這是……” 林硯驚訝地看著玉佩。
“這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 男人撫摸著玉佩,聲音低沉,“我太爺爺是這片竹林的守林人,他說,當年有一個穿綠衣的女子把這枚玉佩交給了他,讓他守護好古井,還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拿著畫著綠梅的信來這里,就把這枚玉佩交給那個人,讓那個人去古井里找‘綠衣的秘密’??晌姨珷敔數剿蓝紱]敢去古井里看看,他說古井里有不干凈的東西?!?/p>
林硯拿起玉佩,玉佩冰涼冰涼的,上面刻著一些細小的花紋,和井臺的花紋很相似。他突然想起《異境札記》里的記載:“唯攜綠梅信物者可辨歸途”,難道這枚玉佩就是綠梅信物?
“那您知道古井里有什么嗎?” 林硯問道。
男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爺爺和父親都警告過我,絕對不能靠近古井,更不能去井里。他們說,以前有人好奇,想下井看看,結果剛下去就尖叫著上來了,然后就瘋了,嘴里一直喊著‘綠衣、綠梅’,沒過幾天就死了。”
林硯沉默了,他看著手里的玉佩,又想起那個綠衣女子,心里更加確定,古井里一定隱藏著重要的秘密。可男人的話也讓他有些害怕,瘋癲、死亡,這些詞匯像陰影一樣籠罩在他心頭。
“小伙子,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男人看著林硯,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這片竹林太邪門了,你再待下去,說不定會出事?!?/p>
“不行,我必須查清楚?!?林硯堅定地說,“我收到了信,還拿到了玉佩,這說明我和這里有緣分,我不能就這么放棄。”
男人嘆了口氣,不再勸說,只是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布包,遞給林硯:“這里面是一些干糧和草藥,還有一個火把。干糧能讓你撐幾天,草藥可以治外傷和蛇咬,火把晚上用得上。你要是一定要去古井,就多小心點,要是遇到什么危險,就趕緊往回跑,記住,看到綠衣女子的時候,千萬不要跟她走太遠?!?/p>
林硯接過布包,心里很感激:“謝謝您,大叔。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對了,晚上的時候,千萬不要在竹林里亂走?!?男人又叮囑道,“晚上的竹林和白天不一樣,會有很多奇怪的聲音,還有可能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如果可以,就待在竹屋里,這里相對安全一些?!?/p>
林硯點了點頭,把布包放進登山包,然后拿出手機,想給陳默發個消息,卻發現手機已經沒有信號了。他心里有些著急,不知道陳默會不會擔心,但現在也沒有辦法,只能等明天信號恢復了再聯系。
傍晚的時候,霧氣又開始彌漫,竹林里漸漸暗了下來。林硯按照男人的叮囑,待在竹屋里,點燃了火把,火光把竹屋照得亮堂堂的。他坐在桌子旁,打開《異境札記》,繼續翻看里面的內容,希望能找到更多關于古井和綠衣女子的線索。
札記里的內容越來越離奇,后面幾頁記載了一個故事:明末時期,有一個叫蘇婉清的女子,她是一位著名的畫家,擅長畫綠梅。后來,她因為躲避戰亂,來到了青霧竹海,在這里建了一座小屋,每天以畫竹、畫梅為樂。有一天,她在竹林里發現了一口古井,井里的水很神奇,用井水泡茶,茶味格外清香;用井水畫畫,顏色格外鮮艷。蘇婉清很喜歡這口古井,每天都會來井邊打水。
后來,有一群土匪闖進了竹林,想搶奪古井里的 “寶貝”。蘇婉清為了保護古井,和土匪展開了搏斗,最后被土匪殺害,扔進了古井里。村民們為了紀念她,就在井臺上刻了綠梅花紋,還說她的靈魂變成了 “竹靈”,守護著這片竹林和古井。
林硯看到這里,心里很激動。難道那個綠衣女子就是蘇婉清的靈魂?信紙上的綠梅圖案,還有那枚玉佩,都是她留下的線索?那她讓自己來古井里找 “綠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就在這時,竹屋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窗戶上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影子,正是那個綠衣女子。林硯的心跳瞬間加快,他握緊了登山杖,警惕地看著窗戶。
綠衣女子沒有進來,只是在窗戶外面站了一會兒,然后朝著古井的方向走去。林硯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火把,打開竹門,跟了上去。他知道晚上在竹林里走很危險,但他實在太想知道綠衣女子的秘密了。
夜晚的竹林格外安靜,只有火把燃燒的 “噼啪” 聲和風吹竹葉的聲音。綠衣女子走得很慢,裙擺飄在半空中,像一片綠色的幽靈。林硯緊緊跟在她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他們又回到了那口古井邊。綠衣女子站在井臺邊,轉過身,看著林硯,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一次,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絲神采,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你是蘇婉清嗎?” 林硯鼓起勇氣問道。
綠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了指井口,然后慢慢消失了。林硯走到井臺邊,借著火把的光,仔細看著井口。井口很大,直徑大約有兩米,井壁上長滿了青苔,井水里倒映著火把的光芒,波光粼粼。
他想起男人說的話,心里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蘇婉清的故事,還有那枚玉佩,他還是決定下井看看。他從登山包里拿出繩子,把繩子的一端系在井臺邊的竹子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慢慢順著繩子往下爬。
井水很深,林硯爬了大約十幾米,才到達井底。井底很寬敞,地面上長滿了青苔,很滑。他掏出火把,照亮四周,發現井底的墻壁上刻著很多圖案,圖案的內容和《異境札記》里記載的故事很相似 —— 蘇婉清在竹林里畫畫,土匪闖進竹林,蘇婉清和土匪搏斗,最后被扔進古井里。
在圖案的盡頭,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洞口被一塊石頭堵住了。林硯走過去,用力推開石頭,洞口里立刻傳來一陣淡淡的清香,和竹子的清香不一樣,更像是梅花的香氣。
他拿著火把,走進洞口。洞口很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走了大約幾米,洞口突然變得寬敞起來,里面是一個小小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放著一個石盒,石盒上刻著一朵完整的綠梅,和信紙上的殘缺綠梅正好互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