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重臨 第六章 藏經閣

破屋之內，光線晦暗。

莫塵盤膝而坐，臉色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青灰。左肩處的傷口已被簡單處理，但那股陰寒麻痹之感，依舊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向著周圍經脈侵蝕。

趙坤那根毒針，淬的并非尋常劇毒，而是一種名為“寒髓蛭”的妖物體液，陰寒歹毒，能凍結氣血，侵蝕經脈，對先天境以下的武者極為致命。若非莫塵及時封穴，并以遠超常人的意志力和對身體的精準控制勉強壓制，此刻恐怕已半身不遂。

“寒髓蛭之毒……”莫塵意識沉入體內，仔細感知著毒素的特性，眉頭微蹙。此毒化解起來頗為麻煩，需要至陽性質的丹藥或真氣慢慢化去，或者以更強的陰寒之力強行吞噬融合，但后者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是毒寒攻心。

他如今修為低微，兩種方法都難以快速實現。

“看來，需盡快突破先天，真氣自生，方能徹底根除此毒。”莫塵心中定計。當下，只能繼續以殘余內息配合意志，勉強將其封鎖在左肩區域，但這會持續消耗他的精力，影響修煉和戰斗。

他取出大比獎勵的那枚“先天丹”。龍眼大小，色澤溫潤，散發著淡淡的藥香。以他的眼光來看，煉制手法粗糙，蘊含的靈氣也駁雜，但其中確實有一絲純陽藥力，對他目前的狀況略有裨益。

并未立刻服用，他將其收起。此丹用于沖擊瓶頸時效果最佳。

他又拿起那十塊下品元氣石，品質比宗門發放的稍好，但依舊雜質不少。聊勝于無。

當務之急，是去藏經閣挑選一門合適的武技。前世記憶中的功法最低也是仙道起步，在此界施展，無異于稚子抱金過市。他需要一門能掩飾自身特殊之處、又能發揮當前實力的戰技。

稍作調息，壓制住肩頭的不適，莫塵起身，再次走向外門區域的核心地帶——藏經閣。

一路之上，遇到的弟子紛紛側目，眼神復雜，敬畏、好奇、忌憚兼而有之，再無一人敢露出絲毫鄙夷或嘲諷。甚至有人下意識地為他讓開道路。

實力，永遠是這個世界最直接的語言。

藏經閣是一座古樸的三層木樓，飛檐斗拱，透著一股歲月沉淀的氣息。門口坐著一位須發皆白、昏昏欲睡的老者，身上毫無能量波動，仿佛只是個普通老人。但莫塵仙尊意識微動，便感知到老者體內那如淵似海、晦澀不明的磅礴力量。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守閣人。

出示了晉級前十六的獎勵令牌，老者眼皮都未抬，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進去。

藏經閣一層頗為寬敞，林立著數十排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玉簡、書冊、獸皮卷?？諝庵袕浡f紙和墨香的味道。此時閣內已有不少弟子在翻閱挑選，見到莫塵進來，皆是一靜，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莫塵無視這些目光，徑直走向標注著“武技”的區域。

青云宗外門藏經閣，最高只有黃階極品武技，且數量稀少，大多為黃階下品、中品。莫塵目光快速掃過一排排書冊。

《開山掌》、《流云劍訣》、《追風步》、《鐵衫功》……大多是些大路貨色，招式死板，威力有限。

他需要的是并非威力多強，而是足夠特殊，能與他那陰寒內息以及未來可能修煉的《九獄崩滅》殘篇有所契合，至少不沖突，并能最大限度發揮他戰斗意識的武技。

翻閱良久，卻并未找到特別滿意的。大多武技對真氣的運用都流于表面，過于依賴真氣本身的強弱。

就在他準備隨意挑選一門身法類武技時，目光無意中掃過最角落一個積滿灰塵的書架底層。那里堆放著一些殘破不堪、甚至字跡都模糊的舊籍，顯然是被視為無用的廢品。

忽然，他眼角余光被一抹極不起眼的暗金色所吸引。

那是一頁薄如蟬翼、不知何種材質制成的暗金色書頁，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某本完整書冊上撕裂下來的，被隨意塞在一本破舊的《基礎拳法概要》之中，只露出一角。

莫塵心中微動，上前抽出那本《基礎拳法概要》，取出了夾在其中的暗金書頁。

書頁觸手冰涼，材質非金非紙，堅韌異常。上面只有寥寥百余個古字和三幅極其簡略的人形運功圖。古字晦澀，運功路線更是奇特詭異，許多經脈竅穴的運用聞所未聞，甚至有些違背常理。

最關鍵的是，這似乎只是一式殘招，有運勁之法，無起手無收勢，更無后續變化。

在旁人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張毫無價值的廢紙。

但莫塵的目光卻瞬間凝固！

那些古字，他認識！是極其古老的仙道符文的一種變體！而那運功路線，雖殘缺詭異，卻隱隱透著一股化繁為簡、凝力于一點爆發的大道韻味！其發力方式，對他而言，竟與《九獄崩滅》殘篇中淬煉肉身的某些法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更重要的是，這殘招對真氣屬性要求不高，卻極度依賴對身體力量的精準掌控和對時機的把握，正適合他目前內息不強卻掌控力超群的狀態！

“驚蟄！”書頁最下方，兩個稍大的古字道出了這一式的名稱。

春雷驚蟄，萬物始發。這一式，取的便是那于死寂中驟然爆發、石破天驚之意！

“就是它了。”莫塵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這殘招的價值，遠超這藏經閣一層所有武技的總和！

他拿著這頁暗金書頁，走到門口守閣老人處登記。

老人看到這頁書紙，昏昏欲睡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渾濁的目光掃過，露出一絲訝異，沙啞道：“你確定選這個？這只是不知哪個年代留下的殘頁，無人能練，放著也是廢物，你確定要浪費這次機會？”

“確定?！蹦獕m語氣平靜。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在一個破舊賬簿上記錄了一下，揮揮手讓他拿走。

莫塵將暗金書頁收入懷中，轉身離開。

在他走后，藏經閣內的其他弟子才竊竊私語起來。

“他選了什么？好像是一張破紙？”“瘋了吧？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選了個沒人要的垃圾？”“估計是知道自己練不了高深武技，破罐子破摔了……”“哼，裝神弄鬼！”

莫塵對此充耳不聞，徑直回了倉庫破屋。

接下來的日子，他深居簡出。每日依舊雷打不動去山坳引煞氣煉體，雖然左肩毒素牽制，效率降低，但《小九獄煉體法》仍在穩步強化著他的肉身根基。其余時間，便全部用來鉆研、練習那式“驚蟄”殘招，并以仙尊意識不斷推演完善，試圖將其融入自身的戰斗體系。

這“驚蟄”果然極難修煉。那詭異的運力法門對肉身負荷極大，對發力技巧要求更是苛刻到變態。若非他經過煞氣煉體，肉身強度和控制力遠超同階，恐怕連初步模仿都做不到。

即便如此，初時練習，也屢屢失敗，甚至偶爾會震傷自身經脈。但他心志何其堅韌，一次次失敗，一次次調整，漸漸摸到了一些門路。

他能感覺到，一旦練成，這一式殘招的瞬間爆發力，將極為可怕。

這一日，他正在破屋前空地上反復揣摩“驚蟄”的發力技巧，忽然，一個清麗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似乎有些猶豫，躊躇不前。

是柳依依。

她今日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衣裙，身姿窈窕，容顏清麗，在外門弟子中確實鶴立雞群。

莫塵停下動作，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柳依依被他那平靜無波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來，柔聲道：“莫塵師弟。”

莫塵微微點頭，算是回應，并無多余話語。

柳依依似乎有些尷尬，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遞了過來，聲音帶著一絲歉意：“莫塵師弟，那日…因我之故，讓你受趙坤為難，更是身中劇毒，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這是一瓶‘暖陽散’，雖不能根治寒髓蛭之毒，但或許能緩解一二，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p>

莫塵看了一眼那玉瓶，并未去接，只是淡淡道：“此事與你無關。丹藥不必，心意領了。”

趙坤尋釁，根源或在此女，但他莫塵行事，恩怨分明。趙坤出手傷他，他自會找趙坤清算，與這女子并無直接干系。更何況，他從不輕易接受陌生人的饋贈，尤其是一個可能帶來麻煩的人。

柳依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掠過一絲錯愕和難堪。她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如此干脆地拒絕。以她的容貌天賦，在外門何曾受過如此冷遇？平日里多少男弟子想送她禮物而不得。

她抿了抿唇，收回玉瓶，美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低聲道：“師弟可是還在怪我？我……”

“你多慮了?！蹦獕m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若無他事，請回吧，我還要修煉?！?/p>

直接下了逐客令。

柳依依俏臉微微漲紅，終究還是維持著風度，微微欠身：“既如此，不便打擾師弟清修，依依告辭?！?/p>

她轉身離去，背影顯得有些落寞和不甘。

莫塵看著她遠去，眼神毫無波動。此女看似溫婉歉意，實則眉眼之間隱有算計，那抹不甘并非全然因為被拒絕好意。他仙尊萬載閱歷，見過太多人心鬼蜮，此女心思，在他眼中洞若觀火。

無非是見他崛起，想提前結個善緣，或是有其他目的。他對此毫無興趣。

轉身回到屋前，繼續練習“驚蟄”，仿佛剛才只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柳依依離去后不久，另一個不速之客悄然來到了倉庫區域。

來人是個尖嘴猴腮的外門弟子，眼神閃爍，修為不高，只有武者七重。他鬼鬼祟祟地摸到莫塵破屋附近，躲在一棵大樹后，偷偷觀察著莫塵練功。

莫塵早已察覺，卻故作不知，依舊一絲不茍地練習著那看似滑稽別扭的發力動作。

那弟子觀察了片刻，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和疑惑，似乎覺得這莫塵練的什么鬼東西，隨即悄悄退走，朝著外門弟子居住區的方向快速跑去。

莫塵緩緩收勢，目光瞥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趙家……這么快就忍不住了嗎？”

他回到屋中，關上門。黑暗里，他的眼眸卻亮得驚人。

肩頭的毒素隱隱作痛，提醒著潛在的威脅。外有趙家窺伺，內有毒素纏身。

但他心中并無畏懼，只有一片冰涼的殺意和更加堅定的向道之心。

“也好，便讓風雨來得更猛烈些?！?/p>

“唯有歷經磨礪，方能更快重返巔峰?！?/p>

他取出那枚先天丹，眼神決然。

是時候，沖擊先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