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重臨 第九章 山脈潛修

夜雨淅瀝，洗刷天地，也將倉庫破屋外的血腥與殺機悄然卷入了泥濘，不留痕跡。

莫塵的身影融入雨幕，并未朝著外門人多眼雜的區域而去，而是憑借著仙尊殘魂對山川地脈的非凡感應，逆著人流，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青云宗后山那更加荒涼、險峻的蒼云山脈深處。

此地已遠離宗門日常活動的范圍。古木參天，樹冠遮天蔽日，粗壯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纏繞垂落。地面堆積著厚厚的腐葉，散發出潮濕霉爛的氣息。林間瘴氣彌漫，毒蟲潛伏，遠處不時傳來令人心悸的獸吼嘶鳴，空氣中流淌著原始而野蠻的危險味道。

尋常外門弟子，即便組隊，也絕不敢輕易踏足這等險地。但對此刻的莫塵而言，這里卻是最佳的避風港，更是絕佳的磨刀石。

他需要時間鞏固驟然提升的境界，需要熟悉這具身體里奔騰的全新力量，更需要——血與火的淬煉，來真正掌控生死搏殺的感覺，并將那式“驚蟄”殘招融會貫通。

在一處陡峭崖壁之下，他尋得一個被瀑布遮掩了近半的天然石洞。洞內不大，僅容數人，卻干燥通風，水流轟鳴聲更是完美的天然屏障。

盤膝坐于洞中冰涼巖石上，莫塵首先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

丹田之內，氣海已成。原本武者境的氣態內息，已然盡數轉化為一種深邃、凝練、流淌著淡淡冰藍光澤的玄黑色液態真氣。這便是先天真元，無論質量、數量還是靈動性，都遠非昔日可比。

心念微動，真元便如臂指使，瞬間奔涌至四肢百骸，力量充盈之感前所未有。仔細感知，真元運轉間自帶一股森然寒意，這正是煉化了寒髓蛭毒素、《小九獄煉體法》引煞入體后形成的獨特屬性，陰寒凌厲，兼具腐蝕與凍結之效。

“先天一重巔峰，真元凝練程度，堪比尋常三重。”莫塵暗自評估。厚積薄發，根基雄厚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但他并未自滿，深知這只是重回巔峰的微小一步。

他再次取出那頁暗金書頁“驚蟄”。以先天真元催動，細心感悟。之前許多因內息孱弱而無法理解、無法做到的發力技巧與能量運轉的微妙之處，此刻在強大真元的支撐下，紛紛豁然開朗。

并指如劍，玄黑真元高度凝聚于指尖，無聲無息，卻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穿透與爆發力。隨手朝洞壁一劃，堅硬的巖石竟如豆腐般被切開一道深痕，切口平滑，附著一層薄薄冰霜。

“徒具其形，未得其神。需實戰磨礪，方知真意。”莫塵收功自語。真正的殺招，必須在生死之間錘煉。

生存，成了第一要務，也是最直接的修煉。

自此，莫塵以石洞為據點，徹底化身山林獵手，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潛修與狩獵。

食物來源全靠獵取妖獸。蒼云山脈外圍妖獸多為一階，相當于武者境，皮糙肉厚，爪牙鋒利，性情兇猛。初時，他遭遇一頭狀如犍牛、皮若韌革的“莽山牛”，一階后期，沖撞之力駭人。

莫塵未選擇硬拼，而是憑借超絕的身法與意識，與之周旋，不斷以普通指風試探，尋找其防御薄弱點和發力間隙。最終窺得一個破綻，身形疾掠，一記傾注真元的“驚蟄”指力，精準無比地自其耳孔貫入，攪碎腦髓。龐然大物轟然倒地。

剝皮、拆骨、取肉。動作從最初的生澀，迅速變得嫻熟利落。妖獸血肉中蘊含充沛氣血精華，遠非普通野獸可比，對他鞏固修為、滋養肉身大有裨益，遠勝枯燥打坐。

他也曾誤入一群“毒涎蟾”的領地。這些僅有拳頭大小、通體碧綠的一階初期妖物，單體弱小，卻能噴吐腐蝕性極強的毒液，且數量眾多，悍不畏死。一時間毒液如雨，籠罩四方。

莫塵將身法施展到極致，在林木間穿梭閃避，玄黑真元護住周身，仍不免衣衫被腐蝕出幾個破洞。他且戰且退，以指風遠距離點殺，每一次出手必有一只毒蟾爆體而亡。最終屠盡近百毒蟾，真元也消耗近半。雖驚險，卻極大鍛煉了在復雜環境下應對群攻的能力。

戰斗，吞食妖獸精血肉，運轉《小九獄煉體法》煉化煞氣與氣血，揣摩“驚蟄”實戰應用。

他的戰斗風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高效、簡潔、冷酷。每一次出手絕無多余動作，追求最小的消耗達成最大的戰果。對于危險的預判、時機的把握，在無數次游走于生死邊緣的經歷中，變得如同本能。這是仙尊意識的可怕底蘊，亦是血火實戰的無情淬煉。

半月后，在一處陰暗潮濕的沼澤地帶，他與一條二階初期的“腐澤鱷”遭遇。

這妖鱷體長過丈，潛伏于泥沼之中，偽裝極佳，暴起發難時快如閃電，血盆大口腥臭撲鼻，更能甩尾裂石。

一場惡戰。沼澤環境極大地限制了莫塵的身法優勢，腐澤鱷的厚皮防御驚人，尋常指力難傷。他多次險象環生，小腿被鱷尾掃中，骨痛欲裂，新換的衣衫再添破損。

但他眼神始終沉靜如深潭。避其鋒芒，攻其要害。一次次驚險閃避那致命的撲咬，一次次以“驚蟄”指力點向其相對脆弱的眼睛、腹部、以及張開的巨口內部。玄黑真元蘊含的陰寒之力不斷侵入，逐漸減緩著妖鱷的動作。

最終，他抓住妖鱷一次撕咬落空、舊力已盡的瞬間，欺身而上，險之又險地避開利齒，整個人騰空躍起，雙指合并，玄黑真元前所未有的凝聚，化作一道撕裂陰暗的黑色寒芒，狠狠刺入其頭顱頂骨縫隙！

“噗嗤！”

真元爆發，顱內盡碎！

腐澤鱷發出最后一聲絕望的嘶吼，瘋狂翻滾，攪得泥漿滔天，最終緩緩沉入沼澤，只剩下一片狼藉。

莫塵落在不遠處一根浮木上，渾身沾滿惡臭泥漿，劇烈喘息，真元幾乎耗盡，身上又多添了幾處擦傷，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取出妖鱷體內那枚蘊含著磅礴水煞之氣的膽核，他迅速離開這片區域。

回到瀑布后的石洞，處理傷口，吞服膽核。二階妖獸的膽核能量精純龐大，輔助修煉效果極佳。經此一戰，他對“驚蟄”的領悟更深，對自身真元的掌控也更上一層樓。修為徹底穩固在一重巔峰，并隱隱觸摸到了先天二重的壁壘。

他仿佛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初臨仙界底層時，于萬族林立、弱肉強食的殘酷環境中掙扎求存的那段歲月。與此相比，外門那些爭風吃醋、蠅營狗茍，顯得何其可笑。

……

就在莫塵于深山老林中與妖獸搏命、潛心磨礪之時，外門關于他的風波卻并未平息。

趙坤憑借家族資源，外傷已愈，但雙臂經脈被寒毒侵蝕的損傷卻難以盡復，實力大減，終日陰沉著臉。淪為笑柄的他，對莫塵的恨意已至滔天。

然而，三名先天殺手連同莫塵一起人間蒸發，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趙家與李姓長老暗中發動人手搜尋，甚至以“弟子失蹤，疑似遭妖獸襲擊”為由，請動戒律堂執事帶隊搜查后山外圍，卻依舊一無所獲。那場夜雨和莫塵謹慎的處理手段，抹去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線索。

“難道真有高人暗中庇護？還是早已尸骨無存？”李長老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心中那絲不安逐漸擴大。蝕魂絲無效，三名訓練有素的殺手折戟沉沙，這莫塵身上透著的詭異，讓他如鯁在喉。

“繼續查！擴大范圍！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一定還在山里某處！”趙家高層震怒下令。一個身懷秘密、又與家族結下死仇的弟子，絕不能放任其活在世上。

柳依依也曾借故打聽過幾次，同樣杳無音信。那個曾讓她驚艷、又讓她嘗到挫敗感的少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暫激起波瀾后便徹底沉寂，讓她心中莫名縈繞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悵然。

外門大比最終排名塵埃落定，少了莫塵和趙坤，波瀾不驚。但關于莫塵的種種傳聞，卻在弟子私底下越傳越廣，越傳越離奇。

對于這一切，深陷群山之中的莫塵毫無所知，即便知道，也只會付之一哂。

他的道，不在口舌之間，而在腳下的路，手中的力，心中的念。

這一日，他在追蹤一頭以速度見長的二階妖獸“追風貂”時，循其蹤跡，無意間闖入了一處地勢奇特的幽深山谷。

一入谷口，氣溫驟降，與外界宛如兩個世界。谷內巖石呈現一種詭異的灰白色，觸手冰冷徹骨，寸草不生，死寂一片。谷地最深處，有一口不過丈許方圓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不起波瀾，卻散發著一種能凍結靈魂本源的極致寒意！

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精純濃稠如黑煙般的煞氣，正源源不斷地從潭水中溢出，彌漫在整個山谷，其濃度與質量，遠超他之前修煉的那個小山坳何止十倍！

“地煞陰脈之眼！”縱然以莫塵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涌上一股驚喜。這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煞氣源泉！對他修煉《小九獄煉體法》，乃至未來若有機會接觸更深層的《九獄崩滅》秘術，都是無上寶地！

然而，他的目光下一刻便被寒潭邊一株奇物牢牢吸引——

那是一株通體如冰晶雕琢而成的蘭草，葉片狹長，閃爍著冰藍光澤，草葉頂端，托著一顆龍眼大小、晶瑩剔透、表面氤氳著絲絲白氣的果實，異香撲鼻，聞之令人真元雀躍。

“冰髓蘭！即將成熟！”莫塵心跳微微加速。此等靈藥，匯聚極寒精華而生，對他這身陰寒真元乃是大補之物，更能洗練經脈，淬煉體魄，效用遠非先天丹可比！

但就在他心動的剎那，一股極其危險、冰冷、暴虐的氣息陡然從漆黑的寒潭深處爆發開來！

“嘩啦……”

水聲輕響，一顆足有磨盤大小、覆蓋著漆黑厚重鱗片的猙獰頭顱，緩緩自墨色的潭水中探出。一雙毫無感情、如同萬年寒冰的豎瞳，冰冷地鎖定了谷口的不速之客，分叉的黑色信子嘶嘶作響，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

二階后期，甚至……接近巔峰！

守藥妖獸！而且其實力，遠超之前的碧水蟒！

莫塵周身瞬間繃緊，所有雜念拋諸腦后，氣息徹底收斂到極致，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住那恐怖妖物。

危險！極度的危險！

但與此同時，一股久違的、近乎沸騰的戰意，卻自他心底緩緩升騰。

風險與機遇，從來都是雙生之花。

他的深山潛修之路，于此刻，迎來了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