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的11月到12之間,對于某些特別職業者而言是恐怖且難以煎熬的。
尤其是京城剩下的幾個漏網小蝦米,整天都惶惶不可終日。
就連公安部門也分外驚喜,他們沒想到把這些個毛孩子發動起來的作用還不是一般的強。
只是他們也知道,孩子們的興趣都是一陣一陣的,估計過段日子敵人也會有了新的手法,孩子們也會對此失去耐心。
作為總隊長,寶根每個月需要去總工會報到七八次,順便處理一下各大隊交上來的“作業”。
寶根很負責每天放學后都去總工會值班,直到十二月十日。
后續大半個月會有其他總隊委來值班,他總算可以去做點別的事。
京城秘密戰線的情勢也隨著寶根的“休假”在不知不覺中緩和了下來。
寶根很狡猾。
他在留給后續值班學生干部要處理的“作業”里也藏了幾個鉤子。
而且之前大概率能找到特務線索的那些“作業”,他也是通過蔣彤和李登峰等人的手來完成的。
“就算公安部門想挖掘培養人才,也會把目光投向蔣彤、李登峰和魏宏偉身上去的。”
寶根蹲在家里,有時候也會不無得意的暗自爽一爽。
馬上就是楊興民和謝欣月的好日子,寶根覺得這么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自己肯定要做點什么。
他準備明兒就去東四花鳥市場淘換點東西。
這個行程其實就算是沒楊興民結婚這事,他也準備在12月11日走一遭的。
沒錯,之前有篇涂鴉提到了今天東四花鳥市場會出事。
分局突襲了花鳥市場,抓獲了一個特大的走私手表團伙,同時還把一些做私下藏品交易、生活物資交易的買賣雙方給捎帶了進去。
寶根對手表不感興趣,真的!
什么套牌的上海牌和僑匯商店的英納格,他一小孩要什么表啊?
他又不是要結婚的解衛軍和楊興民。
寶根就是心善人好,看不得那些人因此倒霉,家里人傷心。
他之所以敢趟這個渾水,是因為他打聽到明兒分局和街道派出所都有行動,自己大哥大嫂和楊興民都在行動人員里。
領頭還是秦老爺子和嚴師傅。
他明面上的理由是去買個好點的蟈蟈籠子,準備明年養個蟈蟈。
這東西可以當做玩具買賣,不犯忌諱。
大冬天的,東四花鳥市場人更多了。
雖然各城區已經開放了農貿市場,但最根本的糧票問題很多人還得在這里解決。
畢竟黑市開一天不開一天的,買賣人手里有什么東西都得靠運氣。
至于東四花鳥市場已經逐漸從私下的古玩交易市場轉變成了固定的黑市交易場所。
最大宗的就是糧票。
之前你在這里問一聲“要葉子么?”
大家都知道你是賣字畫的。
可如今進來買賣東西的八成都是行外人,“葉子”這個詞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葉子現在指的是糧票、布票、工業券。
搞得那些做古玩買賣的不得不把搬出了解放前的行話來做區別。
書用“冊子”,畫用“片”,暴露的風險也隨之增加。
這里的絕大部分人都帶著帽子和口罩——問就是天太冷。
寶根和他跟前的攤主都是異類,他們不需要口罩什么的。
挑好了一個蟈蟈籠子,寶根便直奔市場西頭。
那里將是分局和街道派出所突襲的重點。
今兒抓獲的人手里有好幾件字畫,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可惜都在幾年后的大會上當眾一把火給燎了。
“小屁孩,邊兒去!”
高老三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想把這個找自己買年畫的小孩給轟走。
什么年畫?
他手里的這點東西可都是真寶貝!
幾個名家的字畫起碼得八十塊一張,而品相最好的得要一百二!
就他手里最最次的也要賣二十塊。
一張年畫多少錢?
供銷社三分到五分一張,回收二手的也就一分錢。
這小孩出五毛一張確實很豪橫......個屁!
與高老三一個感觸的還有富德。
他笑著調侃了寶根一句。
“孩子,家去睡一覺,夢里啊,啥年畫都有!”
幾個古玩販子抱著手嘿嘿發笑。
他們都算是見多識廣的,但今兒這事還真是頭一回遇到。
距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拿著錢出來找他們買年畫?
“也別笑孩子,”年紀最大的龔龜山見不得孩子受欺負,急忙勸了大家幾句,“人家孩子年紀小,估計是供銷社不賣年畫給他。怕他路上弄壞了或者買錯了,懶得和他家里人計較罷了。”
說完他又指了指市場東頭。
“那邊有賣舊東西的,應該有老年畫賣,品相好的也就一分五,去吧!”
寶根也不急,一會兒有你們求我買的時候。
他對著龔龜山笑了笑。
“謝謝大爺,你這幾幅畫能給我看一眼不?”
龔龜山反正也沒事,把自己的三幅畫都給他看了一眼。
寶根看完說了謝,然后直奔附近不遠處拎著鳥籠在轉悠的一幫人。
走近了他聽見一個買家正和一個賣家聊天。
“鳳凰叫不叫?”
“當然叫。”
“什么行情?”
“三方土換一羽。”
買家聽了這價格有點猶豫。
上頭這些都是這個團伙的黑話。
“鳳凰”指的是從滬上表廠里流出的組裝貨和僑匯商店里的英納格手表。
一方土就是一百塊!
正規商店買上海牌手表,得要一百二十塊加十五張工業券,而且還限定一人只能買一只。
如今工業券在黑市的價格在十五到二十塊之間波動,越靠近年節的時候價格越高。
十五張工業券,普通工人要攢兩年,干部也要攢一年。
所以三百塊的價格其實不算貴。
可明顯買家有些猶豫,最后還是走了。
拎著籠子的人搖搖頭正準備另找買家。
“叔,你的鳥籠賣嗎?我出三元!”
那人呵呵一樂,搖搖頭。
“喲,三塊啊,你這孩子還真富裕!可叔這籠子不賣。”
他籠子下頭暗格里藏著表和錢,是斷然不會脫手的。
寶根其實就是和他們先碰個面,混個臉熟而已。
“孩子,這里雜,早點家去吧。”
寶根裝模作樣的謝了這人。
“叔,能舉我一下么?我大哥大嫂估計找不見我了!”
那人也熱心,放下籠子把寶根舉了起來。
“叔,你看那邊,那對男女青年就是我哥和我嫂子,東邊那個穿大棉衣的是我一個院的哥哥。”
“那我送你過去?”
“不用,他們一會兒就過來。”
“哦,他們也買籠子?”
“不是,他們來辦案,我哥哥嫂子和同院的哥哥都是公安。”
“我剛才看到幾個口上都是我哥單位的人,我哥的師傅就是帶頭的。”
“叔,你手抖啥?別把我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