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賀昌桂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傳播開來。
為了達到懲前毖后的效果,給全師知青進行預防和教育,師部方面罕見的沒有刻意遮掩整個案件的審訊和偵辦過程。
在專業人員的親切詢問下,一個又一個關于賀昌桂的事件被揭穿真相,讓所有知青為之震驚和嘩然。
第一個被人傳出來的消息是:賀昌桂當初在滬上時確實通過家庭關系辦理了假的病歷。
這是關于他的第一樁罪。
而關于他的第二樁罪則是裝病企圖獲取榮譽、欺騙組織。
第三個才是關于他盜竊公家藥品的罪過。
利欲熏心的賀昌桂居然沒有及時處理掉自己收到的藥丸,這才導致他露出了馬腳。
不是他不夠小心而是太過貪婪。
在這個年月,師部醫院的外傷藥比較好開,但想拿到內科的藥卻十分的困難。
這導致內科藥物在某些黑市或私人之間成為了價值很高的商品。
尤其是醫院配給賀昌桂的藥基本都是看在他“見義勇為”的份上開出的各種補藥。
賀昌桂想留著這些藥作為自己以后走門路、扯關系的籌碼。
在確定了賀昌桂是真消極、假積極之后,辦案人員立即懷疑起了他當初的“見義勇為”。
賀昌桂當時的手法不是多么高明,不過是想著沒人會奔著這個方向去查而已。
辦案人員把幾個當事人的回憶一匯總和細細琢磨,賀昌桂自導自演的戲碼便露了馬腳。
罪加一等——陷害GM同志!
反倒是他的諸多罪過里,被查出筆跡與某某捕風捉影舉報信一致的事反而是最輕的那一樁。
“聽說年后開庭,還是軍事法庭。”
唐向陽滿臉唏噓的搖搖頭。
“這貨也是活該,比寶根還要缺德,一點下限都沒有。”
寶根一愣,急忙叫停。
“誒誒誒誒,你怎么說話的,我啥時候缺德了?”
梅志強也站在唐向陽這邊。
“老唐你說這話就有問題,什么叫寶根同志缺德啊?”
寶根哼哼:”就是!”
“......他壓根就沒有的東西,你讓他咋缺?”
好么,寶根被氣了個倒仰。
關泰山手里拿著一則通知在研究,沒有參與到大家日常對張寶根同志的日常“批斗”中去。
關老二研究了半天,最終還是疑神疑鬼的看向了張寶根。
“寶根,你說上頭給愛珍幾個通報表揚這件事,我怎么看著有點后背發涼???”
“去醫院做義務勞動進而發現了壞分子,這種巧合我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唐向陽聞言對著梅志強吐吐舌頭。
“好么,小白羊的偽裝快在老二是面前裝不下去了,強子,可喜可賀啊,老二終于要成為又一個明白人了!”
梅志強還沒來得及說話,關老二便不是很客氣的怪起寶根來。
“我說寶根,你把梅子帶壞了我不管,但你得管著梅子,別讓不知事的珍子多摻和這種事。”
“跟你從小混到大,咱們幾個里就剩下珍子沒被你污染了。”
寶根無語的和唐向陽、梅志強兩人對視一眼:得,指望老二徹底認清宮愛珍同志,怕是一種奢望......。
梅子她們這次的舉動其實讓寶根幾個小伙伴感到了驚喜。
因為在之前他們的這個小團體里,這幾個女知青一向被視為大家的軟肋。
但她們用事實證明她們不是柔弱的菟絲花,在必要的時候還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賀昌桂在師部引起的轟動還沒散去,寶根不聲不響的帶著大家主動結束修整申請加入了軍訓的集體里。
本來負責軍訓的警衛連和汽車連的人,一開始以為他們這幫人遲了七八天才加入軍訓會比其他人落后一大截。
但拉到場上一試,當即讓所有教官都眼前一亮。
在軍訓過程中,教官們最頭疼和關注的自然是女知青們的軍訓進度。
因為體質上的區別,女知青們雖然志氣不小但比起男知青們來還是略差了一些。
可伊白梅幾個京城來的女知青卻在軍姿、口令、隊列上比男知青做的還要到位。
也不枉寶根當初帶著他們借著串聯的理由在首都工人師里混了個把月。
參加軍訓才過去一個星期,張寶根幾個幾乎都成為了所在班排的排頭兵。
有他們當排頭兵,整體隊列的行進轉動比起之前好了一個檔次。
“不錯嘛!”
副師長邱國柱在軍訓現場有些興奮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這批知青比起上一批,我看強了不止一點啊!”
站在他隔壁的孫主任笑了笑沒有出聲。
有幾個首都工人師教出來的徒弟在,隊列訓練的進度自然會變快。
但要想在他這里拿到比上一屆知青強的評語,還得軍訓完之后去基層干上一段時間才能定論。
邱國柱之所以來到軍訓現場觀摩,只是因為汽車連是他的管理范圍,而最近汽車連向他反映了一個很重要的情況。
新來的知青里居然有一小批會開大解放!
“不光是會開那么簡單!”
汽車連連長說起這件事滿臉都是熱切和希冀。
“張寶根、唐向陽和梅志強還會修!是真的會修的那種。”
“關泰山、周躍進、孫興華還會換輪胎,手頭還挺熟?!?/p>
“不光是男知青,那個女知青劉思敏,她甚至還會開急剎轉尾(漂移)?!?/p>
“我們連的同志都說可惜了,居然放她去了文工團?”
沒等邱國柱說話,孫津淮已經看穿了邱國柱和汽車連連長兩人演的雙簧。
不就是盯上了張寶根幾個會開車的么?
尤其是劉思敏這個女知青,他知道汽車連里是個和尚廟,想著能有個女同志來調劑一下。
可作為政Z部主任,他最在意的還是女知青的名聲。
一百多大漢里放一個女知青?
這幫兔崽子們還真是想多了。
至于張寶根,那更是不可能給汽車連的,因為這小子過些日子就是干部,汽車連可沒多余的干部編制來安排他。
而且這種京城都舍不得的種子他能放在汽車連?
“都別想了,至于小唐和小梅幾個,等他們從高原回來再說吧。”
兩人話剛說到這里,忽然一個通訊員跑了過來在邱國柱的耳朵嘀咕了幾句。
邱副師長的臉色當即微微一變。
“老孫,咱們怕是有事了......?!?/p>
......
正在認真軍訓的張寶根這些人很快都注意到了情況的變化。
來自汽車連和警備連的教官都紛紛得到通知臨時離開,整個軍訓場上消失了八成的教官。
顯然是汽車連那邊有什么較大的臨時行動。
師政委滿臉鐵青的在看手表。
他此刻正站在汽車連車庫前,四輛解放卡車正緩緩開出倉庫,車斗里全是荷槍實彈的警備連民兵。
師部僅有的三部吉普,也開出了兩輛,每輛吉普上都配備了兩名配槍的保衛干事,正如同瘋馬一般沖了出去。
就在四十分鐘之前,被三師特意從兵團申請調過來的一名女知青乘坐的車輛在經過巴楚沙漠區時離奇失蹤。
負責在伽師等待登記這輛車的工作人員發現該車輛已經遲到了近四十分鐘之后立即向師部發出了預警。
因為這輛車上的人員和設備的特殊性,車輛在巴楚縣剛剛經過檢修,按道理在沿途出現問題的概率并不大。
更重要的是就算出現了拋錨情況,車上那臺電臺也能及時發出信號來,可在車輛延遲四十分鐘后卻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只能說明車輛、人員或者設備都出現了異常情況。
師部反應之所以如此大,是因為那輛吉普車上的女知青是他們新申請調來的電臺發報員,掌握著兵團最新的密碼本和一臺小型電臺。
伽師農場、巴楚縣都已經第一時間派出了騎兵隊伍從兩頭進行搜尋。
師部更是把師部所有會開車的人都派了出去,他們已經顧不得心疼油料了。
上午軍訓結束之際,和大家一起走向食堂的張寶根敏銳的發覺到師部那邊出了一點混亂。
雖然很短暫,但還是被寶根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
幾個司令部的工作人員腳步急匆匆的跑來跑去,臉色顯得很不好看。
還沒等寶根幾個吃完飯便得到通知,下午軍訓暫停,所有師部新老知青全體緊急集合。
寶根抓了三四個窩窩頭跟著人群往操場跑,急促的口哨聲此起彼伏。
“滴滴滴~,所有知青都回宿舍帶上水壺,水壺要添滿,五分鐘之后操場集合?。?!”
還沒等操場上的知青們列隊完畢,武裝部倉庫的大門被層層打開,老知青們站成幾列飛快的往外頭搬出大批的五六半和子彈袋來。
“所有班排全副武裝,按照班排登車!汽車連所有汽車加滿油,立即出發~!”
寶根剛剛領到一支五六半和五十發子彈,卻被汽車連連長拉出隊伍和唐向陽幾個站在一起。
“話不多說,”汽車連連長臉色異常嚴肅,“你們幾個會開車修車的都被汽車連臨時征用充當駕駛員?!?/p>
“不過你們沒有汽車開,而是師部的拖拉機......?!?/p>
......
張寶根一開始還以為師部的拖拉機會是自己記憶里江南地區的那種小號手扶拖拉機,走一步喘氣十多下的那種,馬力只有8。
老家人管這種小拖拉機為啪啪車或者狗腦殼。
但兵團配上的拖拉機大多數都是中大型機械。
馬力在40 以上。
拖個大型車斗也能健步如飛。
張寶根、唐向陽分別駕駛著一輛鐵牛45拖拉機在野地里狂奔,身后拉著的車斗里坐滿了荷槍實彈的男女知青,就連駕駛座兩邊也站了兩個人。
師部的通報已經下發,情況確實相當嚴重。
從兵團配屬來的電報員知青和電臺失蹤,巴楚縣騎兵已經發現了隨車保衛干事的尸體。
保衛干事的配槍遺失。
吉普、電報員和電臺全部消失在前往沙漠的方向。
寶根瘋狂的開著拖拉機往前沖,他的心里郁悶至極。
因為那個電報員知青和電臺是準備配備給蘇約克知青點的,如果真的出現重大險情,設點的事情必將被迫延誤。
可寶根知道自己根本延誤不起——三月份黑龍江那邊就會打響,自己必須帶著人在二月份下旬就動身趕往蘇約克河谷進行建設和防御。
時間很緊!
唐向陽的拖拉機緊緊的跟在寶根拖拉機的后頭。
如同兩只在野地里狂奔的犀牛,留下滾滾煙塵相當駭人。
拖拉機車斗里的知青們大部分都臉色慘白——顛簸得太過厲害想吐。
但沒人提出意見,吐就吐吧,任務要緊。
寶根花費了一顆小五星,查到了一份夾帶著嘉獎令的文件內容,這不是國內的嘉獎令,是給一個姓鄒的特務的嘉獎。
里頭有提到此人帶著搶來的電臺逃出的全過程。
這個特務居然橫穿了沙漠的邊緣地帶,繞過了所有沿著公路搜索的人群。
......
幾名哈薩克牧民騎兵臉色鐵青的圍繞著側翻的吉普車轉了一圈,半陷入沙漠的吉普車里沒有任何人或者物品。
而車上人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風沙掩蓋。
年輕的哈薩克民兵臉上透露出焦急,看向隊伍里最年長的人。
“阿塔(哈薩克爺爺),我們該怎么辦?”
花白胡須的長者騎著馬又繞著車轉了一圈,他忽然瞇著眼看到了車頭所朝的方向——北方。
“分三路向南邊追!”
老者冷冷一笑,這個把戲沙漠里的狐貍早就玩爛了,怎么可能騙得過他。
年輕的牧民們有些不敢相信——南邊,那不是第三師師部五七新村的方向么?
但老者的權威無人敢于質疑,十多個民兵當即縱馬向南進行追擊。
在這片沙漠邊緣地段,如果走公路的話要繞到伽師,但如果在沙漠里筆直南下則會近很多——前往邊境。
只不過剛好第三師的師部就卡在這條直線的盡頭。
鄒權忠覺得自己很大膽,也很智慧。
自從空投到這片區域后,他一直冒充迷路的知青靠著牧民的憐憫茍活在這一帶。
兩個月后,他殺死了收留他的老牧民......。
本來鄒權忠積蓄好食物準備偷偷往南越境逃出去,可誰知天上居然降下一份大禮。
一輛吉普車在風沙里迷路停在他身邊問路,把他當做了當地的牧民。
車里坐著一男一女,后座用篷布蓋著的東西輪廓他很熟悉——那是電臺。
這種誘惑作為一個情報人員根本無法拒絕,他趁其不備開槍打死了開車的保衛干事,并成功劫持了女電報員和電臺。
“呸~!”
鄒權忠狠狠的吐出一口帶著沙子的濃痰,正猶豫著要不要處死自己攜帶的這個累贅。
他也沒想到他最想要的密碼本居然沒有實物,全在這個女知青的腦袋里。
楊柳喘著粗氣抱著電臺跌跌撞撞的走向前頭,她偷偷觀察著沿途的地形,時刻準備著逃走。
自己和電臺絕對不能落在境外去!
風沙聲在減弱,但風沙的回聲卻在加大。
押著楊柳前進的鄒權忠警覺的看向前方,隨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兩輛拖拉機正在沙漠里狂飆,在沙丘上留下無數的痕跡,顯然他們已經這里等了很久。
見鬼!
這不科學!
五六十個武裝知青從兩邊的沙丘上沖了下來。
“都別過來,不然我打死她?。。 ?/p>
換女頻的話鄒權忠贏的概率很大,因為現場沒有武功超絕的男主,可惜他遇到的是男頻里有些缺德的男主。
“隨你的便,我們會給她立碑報仇和請功的!同志們上刺刀,戳他一百個窟窿~!!不,敵人有槍,手榴彈準備~~~?!?/p>
鄒權忠和人質楊柳都被氣笑了。
面對這種冷酷的戰場指揮官,心中悲憤的鄒權忠很懂事的把槍一扔乖乖跪倒在沙漠里。
他知道不少那邊的秘密,只要全交代出來大概率還有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