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時,九王府外已是車水馬龍。朱紅大門前掛著兩盞巨大的宮燈,照亮了門口
“九王府”三個鎏金大字,兩側侍衛身著鎧甲,手持長槍,眼神銳利如鷹,仔細盤查著每一位賓客。
陸滄瀾跟著蕭天遠走在人群中,刻意壓低了頭,裝作恭順的隨從模樣。
他的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秋水劍上,指尖因緊張而微微泛白——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近殺父仇人,心中的仇恨如烈火般燃燒,卻又不得不強行壓制。
“記住,少說話,多觀察?!笔捥爝h低聲叮囑,語氣中滿是警惕,
“九王爺的耳目遍布王府,無論是賓客還是侍從,都可能是他的人,一言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标憸鏋扅c頭應下,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主廳。
但見廳內雕梁畫棟,柱子上纏繞著金色的龍紋,天花板上懸掛著巨大的水晶燈,燈光透過水晶折射出五彩光芒,灑在賓客們華麗的衣袍上。
往來賓客非富即貴,有的身著官服,有的穿著綾羅綢緞,談笑間盡是富貴之氣。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趙元吉!他穿著一身寶藍色錦袍,正與幾個錦衣公子圍在桌邊,手中端著酒杯,笑得滿臉諂媚。
陸滄瀾心中一緊,下意識想避開,卻還是被趙元吉注意到了。趙元吉先是一愣,隨即端著酒杯快步走來,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蕭千戶!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今日這祥瑞宴,下官還以為您要值守,不會來了呢。”他的目光落在陸滄瀾身上,帶著幾分探究,
“這位是?看著面生得很啊?!?/p>
“新任的副手,姓林?!笔捥爝h語氣平淡,刻意模糊了陸滄瀾的全名,同時悄悄用手肘碰了碰陸滄瀾,示意他不要多言。
陸滄瀾立刻躬身行禮,裝作拘謹的模樣:“卑職林二,見過趙大人?!壁w元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盯著陸滄瀾的臉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中找出破綻。
但易容藥膏效果極佳,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異常,只能笑著打哈哈:“蕭千戶好眼光啊,這位林兄弟一看就是練家子,氣度不凡?!彼鋈粶惤?,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
“聽說今日王爺要展示一件稀世祥瑞,蕭千戶消息靈通,可知是什么寶貝?”蕭天遠端起侍從遞來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故作無奈地搖頭:“王爺的心思深不可測,我等下屬哪敢隨意揣測?等會兒宴會上,自然就能見分曉了。”兩人正說著,突然一陣激昂的鼓樂聲響起,大廳內的賓客瞬間安靜下來。
只見十幾個身著紅衣的侍從分列兩側,一個身著明黃色蟒袍的中年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步走入大廳。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嘴唇薄而銳利,周身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卻又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陰鷙——正是九王爺朱宸濠!
陸滄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也渾然不覺。就是這個人,當年以
“通敵叛國”的罪名,抄了他林家滿門,殺了他父親林遠圖,還將他逼得家破人亡,只能隱姓埋名逃亡江湖。
滔天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他幾乎要忍不住拔出腰間的秋水劍,沖上去與九王爺拼命。
“林兄弟,冷靜!”蕭天遠察覺到他的異樣,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聲提醒,
“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一旦暴露,我們所有人都走不了!”陸滄瀾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目光死死盯著九王爺,將他的模樣刻進腦?!袢盏碾[忍,都是為了他日能親手報仇雪恨!
九王爺走到大廳中央,舉起手中的酒杯,朗聲道:“今日良辰美景,多謝諸位同僚、賢達賞光蒞臨本王府中。本王近日偶得一件天降祥瑞,特借此宴,請諸位一同品鑒,也算是與大家共享這份福氣?!闭f罷,他輕輕擊掌三下。
兩個身著白衣的侍從捧著一個金絲錦盒,緩步走到大廳中央。錦盒打開的瞬間,一道柔和的綠光從盒中散發出來,照亮了周圍人的臉龐——盒中靜靜躺著的,正是慕容芷丟失的鳳鳴簪!
簪頭的鳳凰雕刻栩栩如生,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仿佛隨時會振翅飛走。
慕容芷就站在不遠處的賓客群中,看到鳳鳴簪的瞬間,指尖微微顫抖,臉色也白了幾分,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她知道,此刻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否則不僅救不回鳳鳴簪,還會連累身邊的人。
“諸位請看,此乃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鳳簪,名為‘鳳鳴簪’。”九王爺拿起鳳簪,指尖輕輕拂過簪頭,忽然運起內力。
隨著他內力的注入,鳳鳴簪發出一陣清脆的鳥鳴聲,聲音悠揚婉轉,引得窗外的飛鳥紛紛盤旋鳴叫,仿佛在呼應簪子的聲音。
“真的是祥瑞!”
“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神奇的寶物!”賓客們紛紛驚嘆,眼中滿是羨慕與敬畏,唯有陸滄瀾、蕭天遠和慕容芷知道,這不過是九王爺用特殊內力激發的把戲——鳳鳴簪本身并無引百鳥朝鳳的能力,只是材質特殊,能在特定內力催動下發出類似鳥鳴的聲音。
九王爺享受著眾人的追捧,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忽然定格在慕容芷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位姑娘看著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慕容芷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行禮,聲音清脆悅耳:“小女慕容芷,乃姑蘇慕容家之人。今日代表家父前來赴宴,見過王爺?!?/p>
“原來是慕容家的千金,果然鐘靈毓秀,有大家閨秀的風范?!本磐鯛斝χc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令尊慕容明德近來可好?今日如此重要的宴會,怎么未見他親自前來?”慕容芷心中一緊,面上卻依舊從容:“家父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不便長途跋涉,特命小女代他前來向王爺致歉,還望王爺海涵?!彼缫蚜系骄磐鯛敃柤案赣H,提前準備好了說辭。
九王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并未深究,只是笑著點頭:“原來如此,那你回去后,一定要代本王向令尊問好,讓他安心養病?!彼哪抗夂鋈晦D向陸滄瀾,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這位小兄弟看著面生得很,是蕭千戶的新副手?”陸滄瀾心中一驚,強自鎮定,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卑職林二,參見王爺。近日剛調入錦衣衛,有幸跟隨蕭千戶前來赴宴,見識王爺的風采?!彼桃鈮旱吐曇?,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恭順。
九王爺盯著他看了半晌,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易容,看得陸滄瀾后背發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似笑非笑地開口:“好,年輕人有沖勁,好好干,日后必成大器?!闭f罷,便轉身與其他賓客寒暄起來。
待九王爺走遠,陸滄瀾才悄悄松了口氣,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起疑了?!笔捥爝h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
“接下來無論發生什么,都要更加小心,絕不能再引起他的注意?!毖顼嬤^半,賓客們正推杯換盞,一個身著黑衣的侍從匆匆走進大廳,在九王爺耳邊低語了幾句。
九王爺原本帶著笑容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隨即又恢復如常,對著眾人笑道:“諸位慢慢享用,本王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去去就來?!闭f罷,便帶著幾個親信,朝著后園的方向走去。
陸滄瀾與蕭天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九王爺這個時候離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說不定與鳳鳴簪或龍淵秘境有關。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悄悄起身,裝作去后院如廁的樣子,跟了上去。
后園種滿了名貴的花草,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石子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九王爺徑直走進一間隱蔽的密室,密室門關上的瞬間,里面傳來隱約的爭吵聲。
陸滄瀾和蕭天遠悄悄貼近密室墻壁,屏住呼吸,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
“王爺,您答應我的事,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兌現?”是慕容鋒的聲音,語氣中滿是不滿與急切,
“我幫您拿到了鳳鳴簪,還幫您設計引出了陸滄瀾,可您承諾給我的《機關要術》,至今連影子都沒見到!”九王爺的聲音帶著幾分冰冷的嘲諷:“急什么?龍淵秘境還沒開啟,你就算拿到《機關要術》也沒用。等本王打開秘境,找到里面的寶藏和武功秘籍,別說一本《機關要術》,就是整個姑蘇城,都可以賞給你!”
“王爺這話,已經說了不下十次了!”慕容鋒的聲音變得更加激動,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瓦剌王子已經派人聯系我了,他們愿意用三座城池換鳳鳴簪的消息,還承諾幫我奪取慕容家的掌控權,這可比王爺您的承諾實在多了!”
“你敢威脅本王?”九王爺的聲音瞬間變得狠厲,
“慕容鋒,你別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給的!若是沒有本王,你早就被慕容明德趕出慕容家,成了喪家之犬!你現在敢跟瓦剌人勾結,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王爺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慕容鋒的聲音軟了下來,卻依舊帶著幾分不甘,
“我只是想提醒王爺,合作要講誠意。您給我想要的,我自然會全心全意為您效力。”
“砰!”密室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慕容鋒的悶哼聲。九王爺的聲音帶著幾分暴怒:“誠意?本王的誠意就是讓你活著!再敢有二心,或者跟瓦剌人有任何牽扯,你就等著步林遠圖的后塵吧!”
“林遠圖”三個字傳入耳中,陸滄瀾渾身一震,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涌上心頭,險些忍不住沖進去。
蕭天遠急忙拉住他,用力將他拽到旁邊的假山后,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
片刻后,密室門打開,九王爺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拂袖而去。又過了一會兒,慕容鋒也踉蹌著走出密室,左臉上赫然印著一個清晰的掌印,嘴角還滲著血絲。
他站在原地,死死攥著拳頭,眼中滿是怨毒與不甘,卻又不敢有任何動作——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九王爺的對手,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