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日子漸漸紅火起來。大山的婚事辦得體面,與保長家結了親。春霞定了本村踏實肯干的陳石頭。林三勇的貨郎生意越做越順。碼頭的小吃攤和零工收入穩定。連林老頭和林大河的編織新品也在縣城打開了銷路。箬溪村不少人家看著眼熱,嘴上夸贊,心里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這日傍晚,玉香從隔壁新交好的小姐妹家做針線回來,天色有些微暗。她挎著小籃子,沿著村邊的溪流匆匆往家走。途經一片竹林時,忽然感覺身后似乎有腳步聲,竹影晃動。
她心里一緊,加快腳步,身后的腳步聲也跟得緊了。玉香嚇得不敢回頭,小跑起來,卻聽到身后傳來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玉香妹妹,跑什么呀?天黑了,哥哥送你回家呀?”
玉香聽出這聲音是村里的二流子胡癩子!箬溪村胡姓就這一戶,也是早年逃荒來的。這人游手好閑,偷雞摸狗,是村里人人厭棄的角色,但因他姑姑嫁給了鄉里一個管著些許治安瑣事的胥吏,算是有點極微不足道的“后臺”,村里人一般不愿輕易招惹他。
玉香又驚又怕,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那胡癩子趁機快走幾步,堵到她前面,嬉皮笑臉地就要來拉她的籃子:“妹妹拿的什么好東西?給哥哥瞧瞧?”
“你走開!”玉香嚇得聲音發顫,緊緊護著籃子往后躲。 “哎呦,還挺辣!”胡癩子不但不讓開,反而更加逼近,目光猥瑣地在玉香身上打轉,“林家現在發達了,姑娘也養得水靈了……跟了哥哥我,以后少不了你的好……”
正糾纏間,幸好同村的趙大娘從地里回來路過,大喝一聲:“胡癩子!你干什么呢!”
胡癩子見有人來,這才悻悻地收回手,朝玉香啐了一口:“哼,裝什么清高!等著瞧!”說完,晃著膀子鉆進了竹林里。
玉香嚇得臉色蒼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對著趙大娘道了謝,一路哭著跑回了家。
玉香哭訴完遭遇,林家頓時炸開了鍋。
李氏氣得渾身發抖,摟著女兒直掉眼淚:“天殺的胡癩子!竟敢欺負到我閨女頭上!”
小劉氏也是又氣又恨:“這殺才!平日里偷懶?;簿土T了,如今竟敢起這等壞心!”
林二勇性子最暴,當場就要抄起燒火棍去找胡癩子算賬:“當我林家沒人了嗎?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站住!”林老爺子一聲低喝,叫住了沖動的林二勇。他臉色鐵青,手拍得桌子砰砰響,“打?打一頓容易!打完之后呢?胡癩子是個滾刀肉,他那個姑姑嫁的胥吏,官雖不大,但真要捏個由頭找我們麻煩,也夠惡心人!咱們家剛站穩腳跟,多少雙眼睛看著?經不起折騰!”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林二勇的火氣,也讓眾人冷靜下來。是啊,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林家還算不上強龍。
“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绷謿q安的聲音清凌凌的,打破了沉默。
她望向坐在主位的林老爺子,“爺爺,胡癩子今日敢攔玉香姐,明日就敢做出更出格的事。咱們得有個章法?!?/p>
玉香依偎在母親李氏身邊,眼睛還紅著,小聲抽噎了一下。
“歲安丫頭說的是?!绷掷蠣斪涌系氐溃岸颊f說,該怎么個章法?”
林四勇率先開口,語氣沉穩:“爹,依我看,頭一樁是防。家里姑娘們往后出門,必得結伴,尤其是傍晚。福平、福安兩個小子機靈還有身手,讓他們多盯著點胡癩子的動靜。”
福平、福安聽后立馬接話:“四叔放心,有我們倆在,絕不讓他近身?!?/p>
林歲安點頭,補充道:“光是防著還不夠。這虧我們不能悶聲吃。大伯母、二伯母。”她看向李氏和小劉氏,“明日你們去村里相熟的嬸子家串門,就把今日的事,用受了大委屈、又后怕的口風不小心說出去。專挑那些平日里就看不慣胡癩子、又嘴快的說?!?/p>
李氏立刻明白了:“對!讓村里人都知道,是他胡癩子不做人,欺負到我們林家頭上來了!我們玉香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小劉氏也道:“正是這個理兒!先占住理,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輿論有了,接下來是實招?!绷謿q安目光轉向林四勇,“四叔,這事兒得您出面?!?/p>
林四勇沉吟片刻,眼中露出贊許:“不錯。我不能直接去告胡癩子的狀,顯得我們林家咄咄逼人。得換個說法……”
林歲安唇角微揚,接道:“就跟里正爺爺說,近來村里有些閑散子弟不甚安分,長此以往恐壞了箬溪村淳樸的鄉風,若傳揚出去,于他老人家的名聲、于我們村子的名聲都不好。您是為整個村子憂慮?!?/p>
林四勇撫掌:“好!就這么說!里正最重名聲,這個面子他一定會給?!?/p>
林歲安壓低了聲音,“我聽說胡癩子之所以橫行,是仗著他那個在鄉里做胥吏的姑父。四叔,能否輾轉遞個話過去?”
林四勇想了想:“我去找下王保長,他是坐地戶,應該認識胡癩子的姑父?!?/p>
林老爺子聽得連連點頭:“好!歲安丫頭思慮得周全!四勇,就按歲安說的辦。先防住,再造勢,然后請里正施壓,最后掐了他的靠山!四管齊下,看那胡癩子還怎么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