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蔫!你糊涂啊!”看著王老蔫提著兩明顯是裝了糧食的袋子,李三爺急得直跺腳。他算是村里見多識廣的老人,經歷過荒年,“這糧是命根子!天不下雨!秋糧眼看沒指望,你現在賣了,后頭吃啥?野菜能頂幾時?那玩意兒吃多了,腿肚子都轉筋!”
王老蔫腳步頓了頓,臉色有些掙扎,但看看手里商人遞過來沉甸甸的一串串銅錢,那點掙扎瞬間被壓下去了。
他梗著脖子,聲音不大卻透著固執:“李叔,您甭管!糧價難得這么高,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家里幾口人勒緊褲腰帶,挖點野菜摻和著,熬過今年就好了!明年......明年老天爺總會下雨吧?”他像是在說服李三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說完,他接過錢,頭也不回地把糧袋拖到了商人的騾車上。
旁邊幾個觀望的村民,見王老蔫真拿了錢,那點猶豫也拋到了九霄云外。
張家媳婦抱著半袋子麥子,趙家老二扛著一小袋秫米,都湊了過去。商人把秤桿打得高高的,算盤珠子撥得飛快,銅錢叮當作響,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張家的,你家孩子多,這點糧賣了,孩子餓肚子咋辦?”李三爺又去攔張家媳婦。
張家媳婦護著懷里的錢,臉漲得通紅:“李三爺,您是好心,可我家實在等錢用!當家的病著,抓藥的錢都沒著落…賣了糧,好歹能抓幾副藥!野菜......野菜漫山遍野都是,勤快點,餓不死!”她語氣急促,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趙家老二也嚷嚷:“就是!李老伯您家底厚實,不懂我們窮人的難處!現在賣了,錢在手里是實在!留著糧,萬一......萬一真熬不過去,糧也爛在倉里,錢也沒了,不是更虧?”她覺得自己算得很精明。
李三爺看著他們一個個或急切、或貪婪、或無奈地把一袋袋本就不多的糧食搬上商人的車,急得胡子直抖,卻又無可奈何。
看到聽到消息過來的王里正,李三爺趕緊對王里正說:“有才啊!你看…這真是要錢不要命啊!商人精得跟鬼似得,沒災沒荒他能跑這窮鄉僻壤來高價收糧?他們就是瞅準了要荒年,現在收便宜,等真斷了糧,他們再高價賣回來!到時候,這點銅錢頂個屁用!”
王有才眉頭擰成了疙瘩,看著村里幾家實在困難,眼神閃躲的村民猶猶豫豫地往糧車那邊湊,嘆了口氣高聲喊:“聽我一句勸!糧是保命的!現在賣了痛快,青黃不接的時候咋辦?我家也沒有余糧借給眾位的。”
他的聲音淹沒在商人的吆喝聲、算盤聲和村民拿到錢后的低聲議論中。
騾車漸漸裝滿了,胖商人滿意地拍拍手,吆喝著伙計啟程。
李三叔和王有才看著離開的騾車相顧無言。
看了全程的林歲安心里也很堵,在這時代越久就感覺自己越無力。
林歲安跟奶奶兩人沉默著回到了老林家,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
在家的小劉氏看到婆婆興致不高還以為是河水干枯了,擔心糧食的問題:“娘,你不要擔心,這老三前兩天不是又去縣城買了幾車的糧回來了嘛?咱家的糧吃到明年秋收都沒問題。”
上次因為歲安跟福平賣藥賺了筆錢,爺爺拍板再拿十兩讓爹去買糧。這次買糧的價格又比上次每斗漲了三文。沒買其他的,爺爺都讓爹買成麥子說是這抗餓,摻野菜吃也比較好入口。
“不是這個事?我是看村口有人賣糧心里堵的慌!”奶奶朝大伯母擺了擺手。
“賣糧,娘您沒說錯吧!”大伯母不信道。
“嗯!沒錯!忙你的吧!”奶奶沒有興致說這個話題,人就往堂屋走了。
“不行,我得出去打探點消息。”大伯母說著就摘下身上的圍裙,往林歲安手上一塞,人就往老槐樹下跑了。
行吧!很大伯母的風格。林歲安也回房間去了,這會兩個堂姐都沒在。她準備從空間里拿點吃的,順便清點了一下里面的物資。
飯團還有六百五十個,水煮雞蛋還是一百個,包子饅頭都還沒吃。做的肉食還有二十八大盆。果干堅果類的可能消耗了十來斤。林歲安真的把自己養得很好,五歲身高都有一米二五了,在這邊都跟**歲的小孩一樣高。
銀子除了上次采藥分的五兩,其他的就是過年收到的紅包還有外公、舅舅、舅母給的零花錢,總的有十兩三十文,這里面大舅母起碼貢獻了四兩。
想起大舅母就想起了她的女兒,也就是林歲安的表妹紅丫。剛一歲點,每次見到林歲安都要林歲安抱,不抱就哭的小丫頭,長得跟大舅一模一樣。她好擔心紅丫長大了會是女版張飛。
空間一直預留了差不多有半立方的位置沒有裝東西,最近林歲安上山遇到她拳頭大的石頭就往里裝,現在裝了百來顆了。
空間里面的東西是沒重力的,出來的瞬間有重力但是只會垂直掉下,她無法靠空間里石頭直射的方式傷人,只能靠自己扔。
現在她的準頭練得也不錯,沙袋也一直都綁著,力氣已經不比十幾歲姑娘的差。
五月,本該是麥浪翻金、鐮刀飛舞的時節。可桃花村的田野里,卻只有一片病懨懨的灰黃。熱風卷過,帶起的不是豐收的麥香,而是塵土的枯葉的嗆人氣息。
老林家除了林二勇、福安、林老太、田桂花,其他人都下田勞作。林老頭還是牽著家里的老黃牛來回運麥子。二十五畝田,一家人忙了十天就收完了。今天林四勇一家跟來娣他們都沒有回來,也是因為林三勇上次去縣城的時候特意交代不用回來的。
最后收倉入庫,林大勇算了一下,是只有往年的三成。老林家一家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沒那么傷心。桃花村大部分人家就沒那么好過了,因為征糧的來了。
鐺!鐺!鐺!
“差爺來了!征夏糧的差爺來了!”
五月的熱浪灼燒著桃花村龜裂的土地,也在灼烤著村民們最后一點僥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