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過后,村里人很默契的把田地都種上了秋豆。現在種下,九月到十月就可以收獲了。村里人都在祈求著老天能開眼,秋收能有個好收成。
日子過得很快,老林家的人跟村里人一樣,每天都在忙忙碌碌。今年周圍各村鎮的人都去縣城找活干。林大勇、林二勇都沒能搶過其他人,林三勇的貨郎生意也不行了,現在十天的盈利還沒有以往的一天。
林老頭干脆讓三個兒子跟著福平、歲安上山采藥。趁著夏季是紫珠收獲的季節,老林家這一夏天掙了十二兩多。林歲安利用空間偷藏新鮮帶露珠的花苞,通過陳接骨賣給縣太爺的小妾,賺了三兩銀子。
好不容易爭取到跟父親到縣城賣藥的機會,她自己還支開父親買了兩百個這邊特有的死面蒸餅,花了一兩銀子,聽說以前是兩文一個的。
不是林歲安喜歡吃蒸餅,而是空間里面的食物都是現代的,不好拿出來。林歲安擔心如果逃荒,需要拿些吃食出來的話,這邊的死面蒸餅最合適。
其實這個蒸餅跟現代的饅頭很像,但是跟上輩子的饅頭又不一樣,它是發黃的,沒有經過發酵的,冷了能把人砸死人的那種,適合做干糧。
空間里的那些饅頭太白了,根本就拿不出來。
時間一下子就進入九月,原本應該是秋高氣爽的天今個顯得有點沉悶。桃花村那片頑強挺過酷暑和干旱的秋豆,終于顯出了幾分沉甸甸的架勢。豆莢雖然遠不如往年飽滿,顏色也帶著點營養不良的青黃,但這是村民們熬過今年寒冬的最后指望。
“再曬個十來日,就能開拔了!”林三勇蹲在自家豆田邊,捻開一個豆莢,看著里面幾顆干癟但總算成型的豆子,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笑意。
福平和歲安今天也隨著林三勇在旁邊查看,看著這片豆田林歲安緊繃了大半年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點。
然而,老天爺似乎鐵了心要將這方土地徹底碾入塵埃。
午后的天空,毫無征兆地變了臉。原本還算晴朗的天際,迅速堆積起鉛灰色的、翻滾不休的厚重云層。
天色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風,驟然變得狂躁起來,卷起漫天塵土和枯葉,抽打在人的臉上,生疼。
“不好!要變天!”有經驗的老農抬頭望天,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失聲驚呼。那云層的形狀和顏色,絕非尋常雨云!
這聲驚呼像投入死止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田野間那點脆弱的寧靜。在地里查看豆子、做著最后準備工作的村民,紛紛直起身,驚恐地望向天空。
“快!快回家!”林三勇心頭狂跳,朝著還在豆田深處的福平和歲安嘶吼
可一切都太遲了。
第一顆冰粒砸在龜裂的土塊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像一顆冰冷的信號彈。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黃豆大小的冰雹。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來,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雹子!是雹子!”絕望的哭喊聲瞬間撕裂了狂風。
這不再是冰粒,而是冰雹!它們以驚人的速度膨脹,變硬、加速!眨眼間,就從黃豆變成了核桃大小,然后,是雞蛋大小!
最后,竟然有拳頭般大的冰坨,從翻滾的墨黑云層里,狠狠地砸向這片毫無遮蔽的大地。
冰雹砸在干硬的豆桿上、豆莢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的爆裂聲!豆桿在狂暴的冰雹下脆弱得像枯草,成片成片被攔腰砸斷,青黃的豆莢連同里面尚未完全成熟的豆子,瞬間被砸的稀爛,迸濺出青綠色的汁液和碎屑。
整片整片的豆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剃平”,青綠色的生機眨眼間化為滿地狼藉和碎渣的泥濘!
田地里瞬間成了修羅場。村民們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抱頭鼠竄,他們丟掉了手里的農具,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狂風暴雹中亂撞。豆田里坑洼不平,加上被砸倒的豆莢絆腳,許多人摔倒在地。
李有田田埂最遠,他正拼命往家跑,一塊拳頭大的冰雹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他后腦勺上!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直挺挺地撲倒在田埂上,鮮血混著泥水和融化的冰水。更多的冰雹砸在他蜷縮的身體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劉二郎婆娘懷里抱著幾個月的小兒子。一塊碗口大的冰雹砸在她的肩胛骨上,她清晰地聽到骨頭碎裂的“咔嚓”聲!劇痛讓她眼前一黑,但她思思咬著牙,用盡最后力氣將小兒子死死護在身下,蜷縮在一個淺淺的土坑里。
村西頭的張老漢,腿腳不便,跑得慢。他剛艱難地挪到田邊,就被一陣密集的冰雹砸得踉蹌倒地。他試圖用手護住頭臉,但冰雹太大,太密了。一顆冰雹正中他的太陽穴,老人身體一僵,喉嚨里發出“嗬嗬”的,不成調的聲響,最終沒了聲息。
林歲安和福平在林三勇的嘶吼下,反應極快地撲倒在田壟的背風處,緊緊抱住頭,蜷縮著身體。冰冷的雹子砸在背上、手臂上,帶來鉆心的疼痛。
林歲安透過手臂的縫隙,看到沿著遠處田地里奔逃的人影被砸倒,聽著風中傳來的絕望哭喊和骨骼碎裂的悶響……前世關于極端天氣的知識在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恐懼和無力。
冰雹肆虐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瞬。當那令人肝膽俱裂的“噼啪”聲終于漸漸稀疏、停止時,天地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狂風還在嗚咽,卷起冰雹過后刺骨的寒氣。
幸存的村民們,如同從地獄里爬出來,驚魂未定地從藏身處、從泥濘里抬起頭。眼前的世界,一片慘白。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尚未融化的冰雹,大的如同孩童的拳頭,在慘淡的天光下反射著冰冷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