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帶是太陽系的碎骨場,無數冰冷巖石在永恒的黑暗中沉默翻滾,記錄著行星誕生初期的暴力和失敗。這里的光線稀疏,陰影濃重,是藏匿秘密的理想墳場。
“夜鸮號”如同幽靈般滑行其間,船體涂裝模擬著背景的漆黑與隕石坑的粗糙質感,所有傳感器功率降到最低,像一只警惕的盲蝠,依靠著沈秋對那份絕望求救信號源的三角定位,一點點逼近目標區域。
坐標指向一顆不起眼的、直徑不過百公里的小行星。掃描顯示其密度異常,內部有巨大空腔,但表面沒有任何入口痕跡,只有亙古不變的撞擊坑。
“數字會就躲在這石頭肚子里?”沈夏操控飛船貼近,仔細檢查著巖層表面,“夠憋屈的。”
“不是天然空腔,”沈秋指著成分分析儀上跳動的數據,“內部結構......有規律的合金反應。表面巖層是偽裝,厚度驚人,而且摻雜了某種吸收掃描波的材料。”
俞辰的心跳在加速。越靠近,他數學家的直覺越是尖叫。這里的空間“感覺”不對勁,不是常數波動的那種混亂,而是另一種粘稠的、被精心編織過的、帶著某種沉睡呼吸般韻律的壓抑感。像站在一頭偽裝成山的巨獸皮膚上。
“有能量殘留......”沈秋突然壓低聲音,“非常微弱,和代達羅斯協議啟動時的波動有相似性,卻又更古老?更原始?”
就在這時,他們正下方的一處巨大撞擊坑中央,巖層毫無征兆地、無聲無息地熔化了。
不是爆炸,不是機械開啟,就是單純的物質相變——堅硬的巖石瞬間變得透明、軟化、像粘稠的液體般向內凹陷、旋轉,形成一個完美光滑的、直徑數十米的圓形通道入口,深不見底。內部透出一種非光譜的、渾濁的、仿佛孕育著什么的暗沉光芒。
沒有邀請,沒有警告。就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胃袋,自行張開了口器。
通道內壁不是金屬或巖石,而是一種不斷緩慢蠕動、變化的、類似生物組織或液態晶體的詭異物質,表面偶爾浮現出轉瞬即逝的、痛苦扭曲的數學符號。
三人背后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絕不是數字會的風格。數字會崇尚冰冷的數學秩序和機械美學。而這個東西,透著一種活著的、饑餓的、無法用現有科學定義的生物感。
“祂醒了......”俞辰想起了那條求救信息。
“還要進去嗎?”沈秋的聲音發顫。
沈夏盯著那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通道,牙關緊咬。直覺告訴她這是純粹的找死。但......
“求救信號是從里面發出的。數字會那幫瘋子肯定在里面,而且遇到了他們解決不了的大麻煩。”她眼中閃過決絕,“如果他們真的弄醒了什么鬼東西,我們至少得知道那是什么。”她推動操縱桿,“‘夜鸮號’進去太顯眼了,開穿梭艇。做好隨時突圍的準備。”
小型穿梭艇從“夜鸮號”腹部滑出,像一顆投入深淵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滑入那蠕動的通道。
一進入通道,所有外部信號瞬間消失。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下來,只有穿梭艇引擎低沉的嗡鳴和內壁物質蠕動時那極其細微的、濕滑的粘膩聲。
通道極長,蜿蜒向下。內壁發出的渾濁光芒照亮前方,那光芒似乎有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俞辰感到一種生理上的不適,這里的數學規則變得“黏糊糊”的,像是被消化了一半。
突然,前方視野開闊。
他們駛入了一個巨大的、無法估算其邊界的腔室。
眼前的景象讓三人血液幾乎凍結。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基地。
這是一個巢穴。一個由凝固的瘋狂和消化到一半的現實構成的巢穴。
腔室的“墻壁”和“地面”不再是巖石或金屬,而是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琥珀般的膠質結構。而被困在“琥珀”里面的,是各種難以名狀的碎片:扭曲的飛船殘骸、撕裂的空間站模塊、凍結的、面部保留著極致驚恐表情的人類尸體、甚至還有一小片凝固的星云,閃爍著瀕死的光芒......所有這些都被強行鑲嵌、融合在一起,構成巢穴的建筑材料。
在這些“建筑材料”之間,流淌著、蠕動著之前通道里那種類似的生物液態晶體物質,像這個巢穴的血液和神經。
更遠處,隱約可見一些結構復雜的、閃著幽光的裝置半埋在膠質壁里,風格冰冷精確,明顯是數字會的手筆。但它們大多已經破損,被那種生物質纏繞、覆蓋、消化,像是被寄生的機械。
這里根本不是一個基地,而是一個被某種東西捕獲、拖拽回來、正在緩慢消化的“獵物”集合體!數字會不是這里的主人,他們也是被困在這里的、即將被消化的“食物”之一!
“看那邊!”沈秋指著腔室中央,聲音帶著哭腔。
腔室中心,有一個相對空曠的區域。那里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由那種生物液態晶體構成的、不斷搏動的卵狀物或者說囊腔。囊腔表面,無數數學公式和宇宙常數像血管一樣凸起、閃爍、明滅,但其組合方式完全錯誤,充滿了褻瀆和悖論,看久了讓人頭暈目眩,幾欲嘔吐。
囊腔下方,散落著幾具穿著數字會白袍的尸體,死狀極慘,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智慧和意識,只剩下空洞的軀殼。
還有幾個活著的數字會成員,被一種粘稠的、發光的數據流(更像是神經索)從后腦接入,連接著那個搏動的囊腔。他們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地站在周圍的操作臺前,雙手還在無意識地、瘋狂地輸入著數學指令,眼睛瞪得極大,瞳孔里沒有任何神采,只有倒映著的、瘋狂閃爍的數學地獄景象。他們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仿佛精神和智力正在被囊腔強行抽取!
而那個巨大的囊腔,隨著他們的“計算”和“供養”,搏動得越來越有力,表面那些錯誤的數學血管越來越亮。
這就是求救的真相!不是遭遇襲擊,而是被捕獲、被連接、被當成了生物電池和協處理器!用來孵化或者滋養那個可怕的囊腔!
“代達羅斯協議......”俞辰瞬間明白了,一股寒意從頭頂灌到腳底,“那不是陷阱,那是餌料!是喚醒這個東西的鬧鐘!我們親手喂飽了它!”
那條求救信息,恐怕是某個成員在徹底失去自我前,用最后意志發出的絕望悲鳴。
“走!立刻走!”沈夏反應極快,猛地拉動操縱桿,穿梭艇急速轉向!
太遲了。
那個搏動的囊腔似乎注意到了這只闖入的小蟲子。表面一陣劇烈蠕動,一道無聲的、純粹由錯誤數學法則構成的沖擊波瞬間擴散開來!
穿梭艇的所有系統瞬間失靈!引擎熄火,燈光熄滅,控制臺爆出一片火花!數學規律被短暫地扭曲、改寫,物理定律在這片區域失效了零點幾秒!
就是這零點幾秒,穿梭艇失去了所有動力,像斷線風箏一樣撞向旁邊一處鑲嵌著半艘護衛艦殘骸的膠質墻壁!
轟隆!
劇烈的撞擊!艇體嚴重變形,警報凄厲響起(隨即又因系統損壞而熄滅),煙霧彌漫。
三人被撞得七葷八素,安全帶勒得他們幾乎窒息。
“咳咳......快!離開這里!”沈夏艱難地解開安全帶,一腳踹開變形的艙門。
俞辰和沈秋掙扎著爬出殘骸。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像是臭氧和腐殖質混合的甜腥氣味。腳下的“地面”柔軟而富有彈性,讓人惡心。
那個囊腔似乎對他們失去了興趣,繼續搏動著,抽取著那些數字會成員的“算力”。但周圍的生物液態晶體物質,像是被驚動的白細胞,開始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涌來,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這邊!”沈秋指著不遠處一個半開的、似乎是數字會之前使用的氣密門,那后面可能有一條通道。
三人跌跌撞撞地沖向那扇門。沈夏不斷開槍射擊,能量光束擊中那些涌來的生物質,只是讓它們短暫汽化出一小塊缺口,很快又有更多的涌上來......
俞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囊腔,看了一眼那些被連接著、迅速枯萎的數字會成員。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
這個東西,這個“祂”,它以數學和智慧為食?它在利用數字會成員的大腦進行,計算什么?
計算如何更快地消化太陽系?還是計算如何打開一個更大的“門”?
他們終于沖進氣密門,沈夏猛地按下關閉按鈕。門艱難地、扭曲地合攏,將追來的生物質暫時擋在外面。門板上立刻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和腐蝕的滋滋聲。
門后是一條狹窄的、閃著應急紅光的金屬通道,這是數字會風格的造物,但墻壁上也已經出現了那種生物質的侵蝕痕跡,像蔓延的苔蘚。
暫時安全了。
三人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息,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
他們知道了真相。
一個比守護者、比常數波動、比任何人類沖突都可怕億萬倍的真相。
代達羅斯不是工程師。
是廚師。
而太陽系,就是那道即將被端上桌的主菜。
俞辰看向來時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那個不斷搏動的、孕育著終極恐怖的囊腔。
消化,才剛剛開始。
金屬通道的應急紅光不穩定地閃爍著,將三人的影子拉長又壓短,扭曲成惶恐的形狀。門外,那種生物液態物質堅持不懈地撞擊和腐蝕著,沉悶的聲響和滋滋聲如同催命的倒計時,敲打著他們早已繃緊的神經。
“不能待在這里!”沈夏低吼,檢查著能量手槍的剩余能量,“這扇門撐不了多久!”她目光掃過通道前后,“選哪邊?”
前方,通道延伸向更深沉的黑暗,紅光無法照亮盡頭。后方,是他們來的方向,那個充滿消化腔和恐怖囊腔的巢穴。
沒有選擇。
“向前!”俞辰咬牙道,一種數學家的直覺讓他覺得前方空間的“扭曲度”似乎略有不同,或許有一線生機。
三人沿著通道狂奔,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被遠處那囊腔低沉的、如同巨大心臟搏動般的嗡鳴聲所吞噬。通道壁上的數字會標識變得模糊不清,越來越多的那種生物質像丑陋的血管一樣在金屬墻壁下搏動、蔓延,仿佛整個結構正在被這個巢穴同化、消化。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沈夏猛地剎住腳步,舉起拳頭示意停下。
通道前方......斷了。
不是被炸毀或坍塌,而是消失了。金屬通道的斷面突兀地終止,再往前,是一片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不斷變幻的虛無。空間本身在那里扭曲、折疊、自我交織,顏色以非光譜的形式流淌,偶爾浮現出短暫而尖銳的幾何形狀,又瞬間崩塌。那里沒有上下左右,沒有距離概念,只有純粹的、瘋狂的數學混亂。
一個現實結構的傷口。一個常數波動造成的、尚未被巢穴完全消化吸收的、不穩定的“非歐幾里得斷層”,比他們在澀谷見過的那個還要龐大、還要致命。
“死路。”沈秋的聲音帶著絕望。
身后的撞擊聲越來越密集,氣密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變形聲。
俞辰死死盯著那片混沌的空間斷層,大腦在超負荷運轉。作為數學家,他能“感覺”到那片區域內部數學規則的瘋狂舞蹈——黎曼幾何在那里自殺,拓撲學在那里發瘋,微積分在那里循環自噬。但它并非完全無序,而是在一種極致的、毀滅性的層面上,遵循著某種更深層、更恐怖的“秩序”。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中了他。
“不,不是死路。”他的眼神變得狂熱而恐懼,“是一個公式!一個描述‘消化’過程的公式!看它的迭代模式,看它的奇點分布——”
“說人話!”沈夏吼道。
“這斷層!它是不穩定的!它的數學結構在高速演化!就像化學反應的過渡態!”俞辰語速極快,手指在空中瘋狂比劃,“它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個極其短暫的‘準穩定’窗口期!遵循一個一個基于完美立方數的周期律!”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多功能腕表,屏幕上的倒計時還在跳動:[未知時間單位]: 0991。
但此刻,他關注的不是這個。他快速切換功能,調用了一個極其復雜的數學分析模塊,將前方斷層的能量波動頻率輸入。
“它在計算什么?”沈秋焦急地問,一邊試圖用隨身設備加固那扇搖搖欲墜的門。
“它在計算自身坍縮或擴張的臨界點!”俞辰的眼睛緊盯著屏幕上一串瘋狂滾動的計算結果,“而下一個‘準穩定’窗口就在......”
計算結果跳出。
...... 3 ......2 ......1......
“就是現在!跳過去!”俞辰嘶聲大喊,指著那片此刻看起來似乎稍微“平靜”了一點的、色彩流轉變得稍緩的混沌斷層!
“你瘋了?!那后面可能是虛空!可能是壓縮成奇點的物質湯!”沈夏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留下來也是死!賭一把!”俞辰的眼神近乎癲狂,“相信我!數學不會騙我!現在它的結構允許‘通過’!就像踩著熔巖上短暫凝固的石頭!”
身后的氣密門轟然爆裂!粘稠的、散發著甜腥味的生物液態物質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通道!
沒有時間猶豫了!
“走!”沈夏一把抓住俞辰和沈秋的手腕,用盡全身力氣,向著那片瘋狂流轉的數學地獄,縱身躍去!
失重感。
方向感徹底消失。
時間感被拉長又壓縮。
仿佛每一個細胞都被拆解成基本粒子,投入了一個超維度的攪拌機,接受著瘋狂數學法則的洗禮。眼前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所有顏色和形狀同時爆炸又湮滅產生的、令人精神崩潰的感官超載。耳邊是宇宙誕生和死亡疊加在一起的、無法理解的尖嘯和低語。
俞辰死死守住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念頭——那個短暫存在的、穿過這片混沌的“最優數學路徑”。它不是一個物理路徑,而是一個思維指令集,一個需要以特定頻率“想象”特定幾何結構的、純粹意識層面的導航!
“左三十二維度扭結!想象克萊因瓶的瓶頸!”他在意念中嘶吼,不知道另外兩人能否接收到,“然后投射一個虛數等式的解!快!”
這種導航方式荒謬絕倫,違反一切物理直覺。但在這片數學的地獄里,直覺本身就是毒藥。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他們被猛地“吐”了出來。
重重摔落在堅硬冰冷的表面上。
所有瘋狂的感官沖擊瞬間消失,只剩下劇烈的耳鳴和惡心欲吐的眩暈感。
俞辰掙扎著抬起頭,肺部火辣辣地疼。沈夏和沈秋也癱在旁邊,劇烈地咳嗽、干嘔。
他們沒死。
他們穿過了那個斷層。
但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環顧四周,心臟再次沉入冰底。
這里像是一個巨大的、廢棄的、被遺忘的計算中心。
高聳的、布滿密集計算單元的機柜如同鋼鐵叢林般延伸至視野盡頭,但大多已經破損、倒塌,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奇怪的結晶狀物質。粗大的、本該流淌著數據洪流的光纜和能量管道如同死去的巨蟒般耷拉著、斷裂開來,裸露的斷口閃爍著微弱的、病態的能量火花。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塵埃、臭氧和一種更深層的、像是邏輯電路燒焦后的腐朽氣味。
遠處,隱約可見一些巨大的屏幕墻,大多已經碎裂變黑,少數幾塊還頑強地閃爍著,上面滾動著殘缺的、無法理解的錯誤代碼和破碎的數學符號,像是某種存在臨終前的囈語。
這里的風格冰冷、精確、宏大,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科技感,但絕非數字會那種風格。數字會的科技還帶著人類工程的痕跡,而這里的一切都規模巨大,非人化,仿佛是為某種更龐大的意識或機器服務的。
“這是哪里?”沈秋虛弱地問,撐起身子,震驚地看著這片無邊無際的科技墳場。
沈夏已經警惕地舉起了槍,盡管不知道槍在這里對什么有用。“不像數字會的地方。更老更......”她找不到合適的詞。
俞辰走到最近一個還算完好的操作終端前,抹去厚厚的灰塵。屏幕是黑的。他嘗試按下幾個按鈕,毫無反應。但當他無意中將手掌按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時——
屏幕猛地亮起!
不是啟動界面,而是一連串急速滾動的、深藍色的、帶著某種哀傷基調的數據流,使用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卻又莫名能理解其基礎結構的語言——和南極警告器、代達羅斯協議同源,但更加復雜、更加悲傷?
數據流最終定格在一行巨大的、不斷閃爍的標題上:
【項目名稱:搖籃 (Project: Cradle)】
【狀態:廢棄 (Status: Abandoned)】
【最終日志條目:......穩定錨點‘代達羅斯’部署完畢......監控程序‘守護者’激活......源點污染不可逆......搖籃已破......無法修復......執行最終指令:遺忘......長眠......】
【警告:禁止訪問。禁止喚醒。遺忘即慈悲。】
信息如同冰水澆頭。
俞辰踉蹌著后退,撞倒了一個廢棄的工具架,發出刺耳的噪音。
“搖籃”“守護者”是監控程序......“代達羅斯”是穩定錨點......“源點污染”......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以一種令人戰栗的方式拼接了起來!
代達羅斯協議不是陷阱!它是一個緊急制動閥!一個在某個名為“搖籃”的宏大項目失敗后,被部署下來、試圖穩定局面的最后手段!而“守護者”,是負責監控和執行“制動”、防止情況進一步惡化的自動程序!
但它們都基于那個已經“污染”、已經“破滅”的“搖籃”項目的邏輯!所以守護者才會如此冷酷地“凈化”——在它的程序邏輯里,清除污染源就是最高使命!所以代達羅斯協議才會有可怕的副作用——它本身就是基于不完整、甚至被污染的技術!
而那個巢穴那個以數學和智慧為食的“祂”......
俞辰猛地抬頭,看向這片無邊無際的、廢棄的計算中心。
難道那個“祂”就是“搖籃”項目本身?或者是項目失敗后產生的某種東西?
那個孕育中的囊腔是在重啟?或者變異?
“遺忘即慈悲......”
這行字像墓碑上的銘文,刻在他的腦海里。
他們闖入了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墳墓,驚動了一個本該永遠沉睡的噩夢。
此刻,遠處黑暗的機柜叢林深處,傳來了沉重的、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
有什么東西被驚動了,正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