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仙吏穩(wěn)成大天尊 第13章 二把手

元康道友，便是九川縣一把手，正印縣隍顧元康。

聽完孫清寒一席話，在座皆是經(jīng)考公踏入仙途的道人，豈會不明其中意思？

只是心下不免忐忑。

新天條既出，意味著過往諸多成例皆需更改。

有人心態(tài)尚未扭轉(zhuǎn)，仍對天外之物抱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謹(jǐn)慎。

如今卻要與天外接軌，這……

“清寒縣隍之意，是要在我九川試種此靈橙？”

劉世昌問道，額角已滲出細(xì)汗。

這無疑是一場變革試驗(yàn)。

對孫清寒而言或是一次政績嘗試，但對農(nóng)靈寺而言，卻是巨大挑戰(zhàn)。

尤其對他這等主要負(fù)責(zé)人，稍有差池，便是仙途中斷之禍。

“不錯。”

孫清寒雙手交疊置于案上，發(fā)絲微揚(yáng)，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此事我已咨詢過紫禁洞天的一位草木宗師。

九川，乃至整個廬山福地，土質(zhì)多為紅色靈土，極宜柑橘類靈植生長。

故而此事，便交由你們農(nóng)靈寺負(fù)責(zé)。

此番，我共帶來一百五十六株靈橙樹苗，交由你們栽培研究。”

孫清寒語畢，公廨內(nèi)一時鴉雀無聲。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目光皆投向副寺長劉世昌。

劉世昌硬著頭皮道：

“此事關(guān)系重大，是否待郭寺長歸來，我等仔細(xì)研議，拿出個章程，再赴縣廟稟報(bào)？”

此事千鈞重?fù)?dān)。

這位新縣隍?yàn)榍蠊Φ拢J意進(jìn)取，但他們卻不能輕易被當(dāng)做試驗(yàn)的卒子。

且不說南橘北枳，天外靈植能否在東勝天下成活并保持品質(zhì)仍是未知數(shù)。

單說應(yīng)下此事，便意味著在此位縣隍任內(nèi)，他們必須交出成績。

若交不出，便是貽誤縣里大計(jì)，屆時總需有人承擔(dān)責(zé)任。

那會是誰？自然是首肯此事之人。

此等大事，他一副寺豈敢擅專，需得正寺頂上才行。

故而才說需等正寺郭善山歸來再商量。

孫清寒卻道：“不必等郭道友回來。此事乃我代表縣廟與諸位商議，文書不日便會下達(dá)。”

劉世昌心頭劇震。

代表縣廟？這意味著顧縣隍及縣廟其他要員均已首肯？

這位空降的女縣隍竟有如此能量？

甫一上任便能將縣廟諸人意見一致，直接下達(dá)命令性文書？

不是說一把手方有絕對權(quán)柄么？

何以副縣隍竟做了正縣隍的主？

這是二把手？

正縣隍顧元康與副縣隍兼領(lǐng)土地之職的孫清寒，究竟誰才是一縣之主？

心念電轉(zhuǎn)間，劉世昌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這……下官會后便立即傳玉簡予郭寺長，稟明此事。”

“嗯。”孫清寒微微頷首，旋即起身，“時辰尚早，索性便去農(nóng)靈寺的觀察田看看吧。聽聞寺中有一位草木圣手，人稱霍老？正好拜會，聽聽他老人家的高見。”

她既起身，公廨內(nèi)眾人自是嘩啦啦隨之而起，簇?fù)碇x開公廨，徑往觀察田行去。

……

吸——

踏入丙三號靈田，秦川立于一片靈芝之間，深深吸氣。濃郁的靈氣粒子如潮水般涌入身體，比起何先生家中，足足強(qiáng)了三倍有余。他不由得低聲感嘆：

“公家的靈田，果然不是坊外那些散靈之地可比。”

原本在這十日之中，他已凝聚近十萬靈氣粒子，屢屢嘗試突破，意圖化靈粒為靈波，卻接連失敗，反而在壓縮過程中白白耗去不少靈氣。

此刻，身處這片靈氛充沛之地，他下意識依照新得的《培元功》路線運(yùn)轉(zhuǎn)周天，體內(nèi)竟隱隱傳來一陣破關(guān)的悸動。

“難道之前遲遲無法突破，是因?yàn)槿鄙僬谛姆ǎ粦{道人符牒本能引導(dǎo)，終究不得其門？”

他心念電轉(zhuǎn)，而功法已自然而然牽引神識，瘋狂攫取四周靈機(jī)。那十萬靈粒隨之震蕩，如霧擴(kuò)散，似要透體而出——

這是……要突破了？

但秦川猛地一凜，硬生生壓下了這股沖動。

此處是農(nóng)靈寺，是公田，突破之事豈能兒戲？

就算有九成把握，也絕不能在此冒險。

若有人心存歹意，稍加驚擾，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目光迅疾掃過田埂間其他幾位道人。

雖或許是小人之心，但既然踏上道途，便須對所有人存十二分警惕。

宦海浮沉，吉兇難料，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幸而其他道人皆在數(shù)畝之外，并無人留意到他這邊的動靜。

“雖不突破，卻不妨趁機(jī)多吸納一些靈氣。”

他一邊俯身檢查赤靈芝長勢，見它們生于腐木、色澤殷紅、骨朵參差，一邊暗中運(yùn)轉(zhuǎn)《培元功》，繼續(xù)積累靈粒。

突破極為耗損靈機(jī)，此時多蓄一分，便多一分把握。

雖說頗有薅公家羊毛之嫌，但這等事，便就像夏天上班開公司的空調(diào)，不用也是白不用。

正當(dāng)他心神稍弛，忽然有所感應(yīng)，驀地抬頭，恰看見一行人朝著觀察田方向走來。

“果然來了。”

他立即斂息凝神，依照霍老先前吩咐，不但停止吐納，更將自身氣息盡力斂藏，混同于周遭草木之中。

其余火工道人與幫田也都察覺，紛紛屏息垂首，假作忙碌，不敢稍有怠慢。

新縣隍親臨考察，若被挑出錯處，寺內(nèi)責(zé)罰絕不輕松。

只見那為首者，一身玄白道袍，氣質(zhì)清冽，正是新任縣隍?qū)O清寒。她步履從容，唇邊含笑，如寒梅初綻，向戴草笠的霍老說道：

“這位便是霍元覺霍道友吧？我是孫清寒沒來九川之前，便已聽聞縣中有位草木圣手，今日終得一見。”

霍老早已摘帽躬身，皺紋間擠出謙遜的笑：

“清寒縣隍過譽(yù)。草木圣手萬不敢當(dāng)，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些侍弄靈植的經(jīng)驗(yàn)罷了。”

“霍老太謙。”

孫清寒并未多言寒暄，徑直切入正題：

“方才我已與寺中諸位道友議過一事，霍老不妨也聽一聽……”

她語聲清穩(wěn)，身旁劉世昌隨即接話，向霍老解釋起來，面上笑意親和，與先前議事時的凝重截然不同。

霍元覺低頭捻須，似在沉思，眼中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

“真是件麻煩事……”

他久歷公事，怎會聽不出這其中關(guān)節(jié)。

新縣隍上任首把火，便要大刀闊斧推行新政，頭一個就燒到了農(nóng)靈寺。

這種試種靈橙之事，若辦得不好，往后數(shù)年乃至十?dāng)?shù)年中，農(nóng)靈寺都難有寧日。

“霍老意下如何？”孫清寒目光明澈，仿佛能照見人心。

霍元覺抬頭，緩緩答道：“九川土質(zhì)，確宜栽種柑橘類靈果。清寒縣隍慧眼如炬。

只是仍有幾重難處：

其一，外來靈種易生蟲害，防治之法尚無成例；

其二，此類靈果需雨水充沛，甚至需降靈雨澆灌……”

他先贊賞縣隍的計(jì)劃，繼而羅列困難，語留三分余地。

“靈氣之事由我解決。其余技術(shù)難點(diǎn)，我相信農(nóng)靈寺諸位定能克服。”

孫清寒卻似早已看透眾人心思，不容推諉，轉(zhuǎn)而問道：

“觀察田現(xiàn)余多少空地？哪幾處最宜栽種‘流香橙’？”

劉世昌對此倒是熟稔，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即應(yīng)答：

“回縣隍，觀察田現(xiàn)余六畝空地。丙字三號田二畝，乙字二號田四畝。眼前這便是丙三號田。”

說著帶人來到了秦川負(fù)責(zé)的田地。

孫清寒步入田埂，目光落向那兩畝空置紅土：“這二畝便是適宜柑橘的紅色靈土？”

劉世昌與霍元覺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苦澀，只得應(yīng)道：“是。”

“此地由誰負(fù)責(zé)？”孫清寒忽然發(fā)問。

霍元覺心頭一跳。他本怕那新來的火工道人出錯，特意囑咐其避開，誰知陰差陽錯，偏偏撞個正著。

他定神答：“是一名叫做秦川的火工道人，他今日剛……”

孫清寒卻未待他說完，目光已落向靈芝田深處。

一個正在樹樁后俯身松土的少年身上。

她微微一頓，又多看了一眼，輕聲贊道：

“此人，天賦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