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此人素愛風月,不問政事,是個標準的富貴閑人。
他來干什么?
“讓他進來。”
片刻后,一個穿著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雍容華貴中,又帶著幾分江湖人的灑脫。
“深夜造訪冒昧了,林將軍。”
林火放下橫刀,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王爺客氣了。”
趙崢也不客套直接在林火對面坐下,開門見山。
“白日里的圣旨是給丞相看的。”
“方才離開的密使是給將軍看的。”
“而本王是來給將軍送上一份現在就能用上的力量。”
林火的眉毛挑了一下。
有意思。
這位王爺,知道的不少。
趙崢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皇兄去得早,陛下登基時還是個孩子。”
“我身為趙家人看著陳北舟那老賊作威作福,欺辱我趙氏孤兒寡母豈能坐視不理?”
“只可惜本王人微言輕,封地之內處處都是陳北舟的眼線。”
“這些年也只能暗中積蓄些力量,不成氣候。”
他說著,從袖中拿出一份名冊,推到林火面前。
“這是本王這些年,傾盡家財在安州私下招募并訓練的三千私兵。”
“裝備不敢說比得上京營,但對付知府手下那些酒囊飯袋綽綽有余。”
他又拿出一張地圖。
“這是本王在安州布下的情報網,大到州府調動,小到哪個縣令收了多少黑心錢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本王愿意將這些全部交由將軍調遣。”
“只有一個條件。”
“說。”
“與將軍結盟,資源共享共謀大事!”
“助陛下清君側!”
林火看著桌上的名冊和地圖,又看了看眼前這位俊美得不像話的王爺。
三千精銳私兵,一張現成的情報網。
這能讓他省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立刻在安州站穩腳跟,甚至擁有和州軍叫板的實力。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這位王爺,真的是個忠心耿耿的皇室擁護者?
還是說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比如……清君側之后,誰來坐那個位子?
書房里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
趙崢也不催促,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品著。
許久,林火的敲擊聲停了。
“王爺的誠意我收到了。”
“合作可以。”
“但這兵我不能直接要。”
“名不正則言不順。”
趙崢笑了。
“這個好辦。”
“明日,本王便將這三千人以王府護衛的名義,送入將軍營中協助將軍整編團練。”
“如何?”
“很好。”
林火點頭,“至于情報網,我需要你的人幫我盯緊幾個人還有幾處地方。”
“但說無妨。”
林火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在上面點了點。
“高俅、州府的一眾官吏、安州所有大糧商……還有這幾個地方。”
他指的,正是玄七給他的那份私庫地圖上的位置。
趙崢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眼神閃爍了一下。
“沒問題。”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初步的合作意向,達成。
送走趙崢,林火一個人站在院子里。
皇帝姐弟未來的承諾,安州王爺當下的支持,再加上自己手里的底牌。
這盤棋,越來越大了。
原本以為只是在安州這個小池塘里和張猛這條小魚玩玩。
現在看來,皇帝、丞相、藩王……都聞著味兒過來了。
……
第二天開始,安州城就變天了。
城西最大的賭場,夜里突然走水,老板全家被燒成了焦炭。
第二天,一個新的老板帶著人接管了地盤。
沒人知道,舊老板是知府高俅的小舅子,是丞相陳北舟在安州的一處錢袋子。
城南的漕運碼頭,幾個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把頭,喝花酒的時候跟人起了沖突,被人沉了江。
新的把頭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林火的副將。
州府衙門里,一個掌管稅收的主簿,被查出貪墨巨款,畏罪自盡。
接替他的人,是王府里一個不起眼的幕僚。
一樁樁,一件件。
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所有人都以為是新來的安撫將軍在立威,在清洗高俅的舊部。
只有少數幾個人,在夜深人靜時會感到脊背發涼。
那些被拔除的,要么是高俅的死忠,要么是丞相的暗樁。
換上來的,要么是林火自己的人,要么就是王爺趙崢早就安插好的棋子。
短短半個月,安州城就像被徹底換了一次血。
高俅被架空成了一個空架子,只能龜縮在軍營里,連州府大門都不敢出。
而這一切,趙崢都看在眼里。
他的書房里,每天都會收到十幾封密報。
“將軍今天又端了一個黑市,負責人是丞相的人。”
“將軍以整肅軍紀為名抓了州軍的三個都頭,都是高俅的親信。”
“將軍利用我們的人查抄了三個糧商的秘密糧倉,現在安州一半的糧食都在他手里。”
趙崢看著密報,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著。
他的那位謀士站在一旁,臉色變了又變。
“王爺,這位林將軍……手段也太狠了。”
“他這是在刮地三尺啊!”
“他哪是刮地三尺?”
趙崢放下密報,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他是在動手術把所有爛肉都給我挖了出來。”
“可是……他把好處全占了!”
“我們的人累死累活,最后地盤、錢糧全進了他的口袋!”
謀士有些不甘心。
“急什么?”
趙崢端起茶杯,“魚才剛下鍋,油都還沒熱呢。”
“他吃相越難看,動靜越大才越好。”
“王爺的意思是?”
“他現在吃的都是從高俅和陳北舟嘴里搶的肉。等他吃飽了,吃撐了,你覺得他下一步想干嘛?”
趙崢看著謀士,眼神幽深。
謀士恍然大悟:“他會想吃掉州軍!”
“沒錯。”
趙崢靠在椅背上,“張猛手里那點州軍才是安州最大的一塊肥肉。”
“等他跟張猛咬起來才是我們真正入場的時候。”
他頓了頓,又拿起一份關于皇家私庫的密報。
“派人告訴林將軍,那幾個地方的守衛松懈了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王爺!那可是……!”
“給他。”
趙崢打斷了謀士的話,語氣不容置疑,“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本王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胃口。”
……
安州城外的團練大營,如今已經變了個樣。
數千名新兵**著上身。
旁邊,三千名穿著王府護衛服飾的精銳私兵,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好像叫……俯臥撐?”
“還有那個,抱著圓木跑?”
“他娘的,這是練兵還是玩命啊?”
王府護衛都尉魏臣,一個三十多歲的悍將,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