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螢只覺得一簇細密的酥癢如電流般竄進皮肉,沿著血管直蔓延到心臟,想縮回腳,他卻執著不肯放手,略帶薄繭的指腹掃過傷處,激得她屏住呼吸,身子下意識輕輕顫栗。
“殿下,早就不疼了。”
她抿著唇,嗓音低如蚊蚋。
指腹下,少女皮膚細膩綿軟,傷處微微鼓起一小塊,比別處的皮膚要燙些。
晏雪摧問:“可有泛青?”
池螢被那觸感燒得渾身不自在,低聲回道:“有一點,不過也不疼。”
晏雪摧“嗯”了聲,終于收了手。
池螢如蒙大赦,攥著被角不動聲色地往里挪動,試圖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男人一身玄色暗紋寬袖袍,漫不經心地坐在床畔,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池螢抿抿唇,試探著問道:“殿下可有洗漱沐浴?這么晚來,是打算在此安置?”
晏雪摧仿佛能看到她滿臉窘迫又強裝鎮定的模樣,唇邊泛起一絲笑,隨即起身道:“嗯,我去沐浴。”
池螢愕然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腦海中一片混亂。
所以他是來……圓房的?
難道她解釋自己不是細作那番話被他聽進去了,不再懷疑她了?
還是說,替他找到莊妃中毒的線索,取得了他的信任?
可池螢還是不敢篤定,上回同房帶給她的陰影尚在,這樣一個極度謹慎之人,該查的一定會讓暗衛去查,不過他今日既然愿意同房,想來已經確定她身份無誤。
深夜萬籟俱寂,凈室的水聲愈發清晰,池螢攥緊被褥,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升溫。
低眸一瞧,更是渾身血氣上涌,她不知他今日會來,穿的還是這件輕薄貼身的胭脂紅寢裙。
剛想下床換一件,凈室的水聲停了。
池螢霎時心跳如擂鼓。
想著他方才替她揉按腳踝時,大概也摸得出她穿的料子,此時再換,未免太過刻意,便攏緊被子,往床內側挪了挪,凝神去聽隔壁的動靜。
竹杖點地,腳步聲響起,池螢屏住了呼吸。
很快,屋門傳來動靜,男人的步伐伴著嗒嗒的盲杖聲緩慢入內。
池螢認命地起身,撩開帷幔,便見他一身素白暗云紋寢衣緩步行至近前,伽藍香的氣息裹挾著沐浴后獨有的濕潤水汽,溫柔而強勢地將她籠罩在內。
平心而論,他是那種極度俊雅清雋的相貌,眉眼清越,高鼻薄唇,輪廓分明,素白寢衣如雪落山松,慵懶中自帶三分矜貴疏離。
在她看愣神的時候,男人好整以暇地一嘆:“說起來,王妃倒看過我許多回,我卻無緣得見王妃容貌,委實遺憾。”
池螢頓時大窘。
有時候真懷疑他是否當真失明,怎么每回偷看都被抓包……
她勉力平靜下來,卻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話題很敏感,他可以自嘲失明,她卻不能隨意議論對方的缺憾。
思忖片刻,還是恭維道:“殿下龍章鳳姿,妾身傾慕已久,方才一時失神,還望殿下莫怪。”
晏雪摧笑道:“是么?其實大晉皇室子弟皆是上人之姿,本王那幾位兄長……尤其是宣王兄,更是玉樹瓊枝,風流倜儻,來日進宮你便知本王所言非虛了。”
池螢并不關心其他幾位皇子的容貌,只他一提進宮,她便下意識緊張起來。
晏雪摧聽到她微微紊亂的呼吸,唇邊笑意更濃。
池螢見他笑而不語,心中無端有些發毛。
她抿抿唇瓣,也跟著他自謙一番:“比起京中閨秀群芳爭艷,妾身容貌并不算出眾,不過是世間普通女子的模樣,殿下不必……”
話音未落,男人的手指已緩緩攀上她臉頰。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冷玉般的質地,落在她眉心的一刻,池螢立刻繃緊了背脊。
晏雪摧:“介意我摸摸看嗎?”
池螢:“……”
他已經上手了,她又能說什么,“殿下……隨意。”
晏雪摧欣然應下。
于是那覆著薄繭的指腹便如同往日撫摸書簡般,慢條斯理地沿著她眉弓細細摩挲。
池螢繃緊呼吸,下意識閉上雙眸,感受那溫熱指腹拂過眼皮,細細勾畫出眼睛的形狀,又順著眼尾輕撫而下。
拇指的青玉扳指擦過早已紅透的耳垂,冰涼與滾燙相觸,仿若冰火兩重天。
她顫著眼睫,幾乎停滯了呼吸。
晏雪摧在她耳垂捏了捏,很奇妙的觸感,像剛盛上來的粉元子,柔軟,微燙。
他似乎很認真地問:“紅了么?”
池螢真的很想翻白眼。
她確實也這么做了,橫豎他看不到,但回應的嗓音還是溫溫軟軟的:“應該吧。”
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耳垂啊,但紅肯定是紅了。
晏雪摧便笑了,不輕不重地揉了兩下。
只他看似漫不經心,卻專挑那敏-感之處,池螢耳根紅透,被他勾出難耐的癢意,脖頸都泛起清晰的顫栗。
晏雪摧指尖劃過她下頜,嗓音清沉動聽:“古來論美人,說云鬟霧鬢,螓首蛾眉,丹唇外朗,皓齒排瓊……”
這么說著,指尖已來到她唇畔,停頓片刻,溫熱的指腹輕輕按上去。
池螢驚得渾身一顫,知道他想用手指描摹她的五官輪廓,可沒想到他也會碰她的唇。
晏雪摧指腹捻了捻那柔軟的唇瓣,不由一笑:“王妃很緊張?怎么抖得這樣厲害。”
池螢滿臉紅暈,滾燙顫抖的氣息盡數落在他指尖,“殿下……”
才一張口,那溫熱指尖竟順勢探入她唇內,猝不及防間,池螢牙齒還沒來得及閉合,舌尖就碰到了他的手指。
晏雪摧自己也愣住了。
指節停留在那溫軟唇舌間,一時竟忘記了抽離。
從未感受過的觸感,仿佛一觸即燃的火星,沿著指尖竄入四肢百骸。
原來女子的唇舌可以這樣柔軟,像春雨里新生的花瓣,稍加用力便能揉碎。
晏雪摧喉結滾動,心頭涌起某種陰暗的慾,讓他莫名想要侵-入更多,想要攪弄出喉間新鮮的汁液,迫她發出難耐的輕吟。
池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僵在原地忘記了反應。
直到那指尖在唇齒間微微攪動了下,帶起濡濕的口涎,又似貪戀地,在她唇瓣上輕輕捻過。
有晶瑩水珠不受控制地滴落下來,她才猛然回神,一時臉頰紅透,窘迫至極,趕忙取過錦帕,將唇邊水漬擦拭干凈。
心中也隱隱難受,明明是他存心逗弄,卻讓她如此失態……
罷了,不和瞎子計較。
也不能讓他瞧出她心中怨懟,否則豈不是印證了池穎月那句“死也不嫁”,倒讓他覺得是她在厭惡他。
她暗嘆一聲,收拾好自己,又主動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指間濕潤。
可就在此刻,手背忽一熱,男人大掌覆下,緩慢將她的手指攏入溫暖的掌心。
池螢此刻竟覺得心悸,想開口說什么,喉嚨卻艱澀得發不出聲音。
她嫁進來一個多月了,雖然替他上過藥,上回同房彼此也有過親近,可兩人至今還沒有這樣碰過手。
十指連心,半邊手臂都酥酥麻麻的,指尖的溫熱勾起涌動的心潮,渾身血流仿佛停滯。
末了,他給出公正客觀的評價:“王妃神清骨秀,膚若凝脂,修眉杏目,瓊鼻軟唇,手若柔荑,當得起一句仙姿絕色。”
池螢躁動的心慢慢冷卻下來。
原來昭王并無他意,不過是以指為眼,想要清楚地了解她是何模樣,就像檢驗任何一件精美的器物,逐字逐句撫過竹簡每一道刻痕。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