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怕翻車就全點魅力值了 第7章 褪色的月光-6

夜深時，任映真從書房出來，沒有立刻返回臥室，而是繞回客廳，把蘇父喝剩的半杯茶倒掉，又將沙發(fā)靠墊擺整齊，細(xì)致得仿佛不是在住自己的家，而是在為某場無聲的演出布景。

他演得太好，以至于沒人起疑。

在蘇父蘇母眼里，他是那個逐漸從“少年喪親”的陰影里爬出來、將自己重新塑造成撐起一個家的成年男人。他們不再擔(dān)心他情緒壓抑，不再覺得他過于理性不近人情。

如今他會在家蹲著量扶手的高度、煲湯不加鹽只為照顧老人的口味，甚至學(xué)著做飯、花時間陪伴。他不再只是沉默寡言的金融顧問，也不是那個在任何家庭事務(wù)前都只拋出一紙授權(quán)書的丈夫。

他在努力把女婿這個角色，演得比丈夫更無可挑剔。

這一切——

當(dāng)然不是為了蘇靜雯。

他只是在等。

等這座婚姻的舞臺徹底倒塌時，他只需站在落幕的一側(cè)，披著“我盡力了”的沉默，就能收下所有的體諒與惋惜。包括觀眾的。

【他到底忍了多少】

【這種男人要是離了我會哭死】

【靜雯你真的搞砸了】

【完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主人公一邊了】

臥室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只余床頭一盞暖黃的小燈投下柔和的光。

任映真一如往常躺在靠近窗那邊，睡衣領(lǐng)口松開一顆扣子，露出干凈的鎖骨和微微起伏的呼吸線。發(fā)絲微亂，臉頰線條柔和了許多。

蘇靜雯翻了個身，原本是背對著他，結(jié)果無意間一瞥，對上了他側(cè)臉那道線條——光打在他眼下那片肌膚上，陰影收斂得剛好，像極了她記憶里大學(xué)圖書館午休時偷看的他。那時他總是笑著問她：“你又不記筆記，看我做什么？”

她一瞬間有些走神。

不該好看成這樣的，她心里有點煩躁地想。偏偏這張臉的主人此刻安靜得不像話，還穿著一身她從沒見過的新睡衣——誰知道他是不是連這件都特地挑過來演戲的。

“你準(zhǔn)備演到什么時候？”她終于沒忍住，語氣帶著點細(xì)刺，“還是說你打算一直演到底？”

他轉(zhuǎn)頭看向她，眼神靜靜的，沒有笑意，也沒有不悅。

“我沒有演戲。”他說，“我之前拼命工作，是覺得要把日子過好才是對你負(fù)責(zé)任。可我后來發(fā)現(xiàn)，我錯了。”

“現(xiàn)在你突然開始煲湯裝修、陪爸媽、演個居家好男人，就想讓我信？”她忍不住諷道。

“是我讓你覺得陌生了。”他的聲音低下來，“但我不是來演，我是真的想補回來。我以前以為只要事業(yè)穩(wěn)定，你自然會安心。可當(dāng)我感覺你要走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以為的‘穩(wěn)定’，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安全感。”

蘇靜雯呼吸微滯。

“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這些。”他頓了頓，“至少在你還愿意看著我、還愿意說話的時候，我想讓你看到我在盡力。”

房間安靜下來，只聽得到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蘇靜雯沒說話，只是手指輕輕卷起身側(cè)的被角。良久，她還是動了動，往他那邊挪了一點。

“你這些話，是不是也是提前想好的？”

任映真沒答，只是看著她，忽然低聲問：“你冷不冷？”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

他抬手替她將被角攏緊了一些，指腹擦過她的手腕，動作極輕。他向她靠近了一些，靠在枕邊，聲音低緩：“如果我早點意識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夠，是不是……你也不至于心這么遠(yuǎn)？”

蘇靜雯沒有回應(yīng)，只是下意識將手指往回縮了縮。他沒再逼近，也沒有多說。

只是那晚，他們誰也沒再翻身，靜靜地靠在彼此的呼吸范圍里。夜越深，窗外的風(fēng)也輕了下來。

但那層情緒的溫度，悄悄回升了幾分。

【好會！這就是婚后版“你是不是還愛我”】

【懂了，太懂了……不脫衣服但比脫了還曖昧】

今年的秋天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窗外偶爾飄落的細(xì)雨，把城市的邊界洗得模糊，屋子里卻一日比一日暖和。暖的不只是氣溫，還有這個家的氣氛。

蘇家最近的日子，悄悄回歸了常態(tài)。

蘇母喜歡上了早上在客廳做廣播體操，每次做完，任映真就會泡好茶，替她倒上一杯溫?zé)岬慕疸y花水。蘇父每天晚飯后都和他下幾盤棋，兩人偶爾爭個高下，話題卻總繞不開老年健康、理財和天氣。

蘇靜雯也少了很多應(yīng)酬。她的畫廊年底有兩個展覽在談，晚上回家時偶爾帶點樣品圖紙回來，放在客廳茶幾上，任映真便會順手幫她整理裝訂，甚至提上幾句外行卻意外中肯的建議。

這些日子里，他們像是重演了一場“若當(dāng)年選對了方式”的婚姻——彼此都安靜，又彼此都盡力。

與此同時，兩人的共同好友唐姝儀那邊也沒有閑著。

“我那邊有個朋友剛從倫敦回來，做的是早期現(xiàn)代主義研究，也畫點東西，人長得清清爽爽，氣質(zhì)也好。你要不要見見？”

她那天在畫展預(yù)排上偶遇林澈，隨口一提，本沒當(dāng)回事，卻見林澈居然愣了幾秒，才笑著說：“我這段時間不太考慮這些事。”

“考慮不考慮你說了不算，你媽快把我媽的微信打爆了。”唐姝儀笑，“她說你一見誰都皺眉頭，拜托我來做個媒人。你要再拒絕，我這月就得跪著陪人打牌。”

林澈沒接話，只是低頭喝了口水，笑容有點敷衍。

結(jié)果三天后他還是去了。女孩叫顧梔，氣質(zhì)嫻雅，語調(diào)溫軟，談吐沉靜得體。

可林澈卻莫名心煩。

林澈沒再推辭，點了點頭。

三天后，他去了那場約好的畫廊見面餐。顧梔穿著一件墨藍(lán)色高領(lǐng)毛衣，落座時禮貌地向他伸手，指節(jié)纖細(xì)，骨架和她整個人一樣——清瘦、安靜、好看。

她的開場白不落俗套：“你上個月在成都那場‘廢墟空間’的參展作品我看了——我對你畫里的留白處理挺感興趣的。”

林澈禮貌地笑了笑，開始談作品、談光影構(gòu)成、談創(chuàng)作經(jīng)驗。

顧梔顯然是做了功課，能對他的大型布面系列如數(shù)家珍，還引出他兩年前在一場青年藝術(shù)獎上獲得過的提名。

但他聽著聽著，卻忽然有些心神不寧。

她的問題精準(zhǔn)，但總像是走在他之后半步。他回答時不需要去找詞，反而有點機械。

他忽然想起蘇靜雯。

她問問題從不繞彎，眼里帶著光。語速快，語氣輕，但就是讓人覺得她真的想聽你答案。

林澈愣了一瞬。

顧梔正笑著舉杯，他也條件反射地笑了笑，他機械地附和著舉杯，卻覺得那口酒有點澀。

晚餐結(jié)束，他站在展館外的落地窗前等代駕，夜風(fēng)吹在臉上，冷得像刀切。

他不抽煙，卻握著打火機的手一陣陣發(fā)癢。那是從前焦慮創(chuàng)作時留下的習(xí)慣——每當(dāng)靈感斷流，他就一根接一根地點火，看著火苗熄滅，再點起。

他盯著窗外燈光倒映的水汽，心跳得莫名煩躁。

林澈終究還是承認(rèn)了：

他喜歡蘇靜雯。

他對溫柔禮貌的顧梔提不起興趣，對那些介紹對象的場面感到抵觸。哪怕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越界，可那些畫面還是一遍遍浮上來——她在會議里低頭畫圖，她在走廊里沖他笑，乃至于蘇靜雯在飯局上看向任映真的那一眼。

那一眼里，有疲憊、有無奈，還有一種他從未擁有過的柔軟。

他厭惡這種情緒。

他不想成為第三者。

可他也開始不確定，如果這段婚姻終有裂縫，他會不會，在那個縫隙徹底打開的時候，控制得住自己。

林澈躺在自己的沙發(fā)上，手機屏幕亮著，是顧梔發(fā)來的訊息。

【今天見面很愉快。下次可以一起去看你推薦的那場展嗎？】

光標(biāo)在回復(fù)框閃爍了幾秒，他沒有立即輸入。身后的玻璃映出他低頭的影子，眉間不自覺地擰著。

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咬著他說：你不能一直這么站在別人的生活邊上。你不能喜歡一個已經(jīng)結(jié)婚的女人——無論她是否動搖過。

他閉了閉眼，像是要壓住胸口那一寸說不清的躁意。過了片刻，他終究還是輸入了一句：

【可以，下周六我?guī)闳ァ！?/p>

指尖輕輕一按，消息發(fā)出。他盯著那一行字，好像在看一幅剛落筆的畫草，明知道不是自己真正想畫的，卻必須落下這一筆，避免接下來整幅作品崩塌。

他回到住處后，把手機丟進(jìn)沙發(fā)縫隙里，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坐在畫架前發(fā)呆。落地窗外的霓虹燈晃進(jìn)來，他眼底卻是一片沉寂。

第二天他準(zhǔn)時回復(fù)了顧梔約展覽的時間，甚至主動問起她最近看的展、讀的書。顧梔對他的變化有些意外，但也欣然回應(yīng)。

他們開始頻繁地交換想法，有時候會聊到凌晨一兩點，林澈也會在她發(fā)來作品照片時給予中肯的建議。

他努力將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約會對象。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敏銳地察覺出兩種關(guān)系的不同。這種落差讓他感到沮喪。

他開始焦慮于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甚至有點自責(zé)：顧梔并沒有做錯什么，是他自己太擰巴了。他怕自己陷得太深，所以試圖自救，可真到了關(guān)系推進(jìn)的邊緣，他又退縮。

最后他對唐姝儀也只能有感謝：【姝姐，她人很好。謝謝你。】

唐姝儀只回了一個字：【嗯。】

沒安慰，也沒追問。他反而松了口氣。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翻頁了，直到那天下午，他在展館門口看見了任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