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怕翻車就全點魅力值了 第6章 褪色的月光-5

第二天上午九點，任映真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公司。他的助理原本以為他會請半天假，畢竟昨晚將近一點才回復(fù)工作的流程文件。但他今天比往常更早到達(dá)。

他推開會議室門時，審計與風(fēng)險團(tuán)隊已全員就位。投影屏上標(biāo)注著“L基金離岸資產(chǎn)信托清查進(jìn)度”。文件首頁赫然在列的，就是那家名為“橙岸計劃”的公益藝術(shù)機(jī)構(gòu)——也是賀苒名義上的顧問單位。

“我們先從董事會投票記錄和架構(gòu)剖析開始?！彼麤]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題。

項目主管匯報完數(shù)據(jù)后，他合上資料，沉默幾秒，開口：“清查不要停，但重心暫時從賀苒個人身份上挪開，先優(yōu)先處理受益方、簽署人和信托授權(quán)鏈條?！?/p>

“她的行為目前雖屬可疑，但尚未形成明確過橋證據(jù)?！彼D了頓，語氣沒有起伏：“我們不是來審人，是解決問題的?！?/p>

助理心里一動，低聲問：“任總，是要給她留條出路？”

“她若知進(jìn)退，會自己清場?！?/p>

機(jī)會只會留給懂分寸的人。

到了午后，基金委托人親自來電，語氣明顯緩和：“映真，多虧你這邊幫我把那批信托處理干凈了。賀苒那塊你怎么處理的？”

“她這次配合度很高。”任映真答：“我不希望她再出現(xiàn)在下一輪文件里。”

“懂了?！睂Ψ叫α寺暎骸叭饲槲矣浿?。”

放下電話，他合上電腦。他抬腕看了眼表，時間尚早。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靠回椅背，靜靜地盯著窗外。

陽光穿過百葉窗，在深灰色的辦公桌上拉出一條分明的光影。

他沒真正為誰開口。他不過是把每一個人推回了該有的位置。包括賀苒。

而且這件事沒人會告訴蘇靜雯。

沒人會告訴她，他在處理賀苒那條線時，故意沒有追問她在“橙岸計劃”里的具體操作建議。沒人會告訴她，原本那組配合度最低的離岸審批單，是因為他點了頭才得以“合理延時”。

這些不會寫進(jìn)報告，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任何會議紀(jì)要里。畢竟本來就是合理的延時。

至于丈夫的身份？他暫時不會用這個身份再說什么。

賀苒不會多說什么的。如果蘇靜雯后面會抓住這件事來說，那他打出的這張牌就是有用。過去的“他”太了解她，以至于他是如此清楚，很快她就將無法忍受任映真。

等到預(yù)約體檢那天，他一早就送蘇父蘇母去了醫(yī)院。他坐在候診椅上，像往常一樣安靜陪伴，但手機(jī)上正不斷彈進(jìn)施工公司發(fā)來的報價和設(shè)計草圖修改建議。

待兩位長輩進(jìn)檢查室后，他走到樓下咖啡廳，點了杯無糖美式，在一角快速回了幾個專業(yè)語音。整整兩個小時，他親自盯著圖紙，逐項校對防滑材質(zhì)、夜燈動線、廚衛(wèi)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的工程周期。

等新圖紙出爐時，蘇父蘇母也結(jié)束檢查，好在兩人沒什么大毛病，身體都健康得很。他送兩人吃午飯，回家換了身家居服。

老人都有午睡的習(xí)慣。蘇母醒來后披著圍巾下樓，剛走到轉(zhuǎn)角就看到玄關(guān)那頭，任映真正蹲在地上，用卷尺比著臺階與墻角之間的距離。

她怔了片刻，慢慢走過去：“小真，你在干嘛？”

“我看這陣子您和爸在家待得久，家里還沒太考慮適老化，就想著早點弄起來。”任映真回頭沖她笑了一下，神情輕松：“我在看扶手位置，裝高了爸撐不住，裝低了媽彎腰費勁?！?/p>

“你……你不是忙嗎？”蘇母有些猶豫地問：“怎么沒回公司？”

“昨天處理完了。下午就給自己放了半天假。”他笑著擦了擦手，“現(xiàn)在我想花點時間把家弄得舒服一點。我才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和走廊都不夠順暢……”又自言自語似地說，“我以前確實沒太在意這些?！?/p>

蘇母怔了一下，走近些看見茶幾和地板上散落的、有著密密麻麻標(biāo)注的圖紙，眼里浮出些微熱意。這孩子是用了心的。

“媽，我這些年忙，確實把工作看得太重了。”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她，“不是我不在意，只是……總覺得掙錢才是擔(dān)當(dāng)，忽略了你們生活里真正需要的東西?！?/p>

蘇母鼻子一酸，輕輕拍了他一掌：“你這孩子，早該想到這些?！?/p>

“我想補回來?！彼J(rèn)真地說，“以后家里這塊，我多花點時間，也多陪陪她。”

【這男的真是讓人一邊氣一邊哭】

【我突然懂了他為什么在飯局上那么在意立場了】

【嘴硬心軟男主，姐要是靜雯就快點回頭了】

【別急，編劇不會讓他們這么快和好的】

“我下午不回事務(wù)所了，在家看工人。晚上我來做飯?！?/p>

“你做？”蘇母吃了一驚，“你不連電飯煲都分不清正反嗎？”

“那是大學(xué)時候的事了，我現(xiàn)在連砂鍋燉烏雞都能上手了。”任映真嘴角微揚，語氣認(rèn)真，“我在學(xué)。”

晚飯時，蘇父喝著他煲的老鴨湯，笑著感嘆：“現(xiàn)在想想，你們這代人壓力是真不小。我們那會兒成家，只求屋里不漏雨、飯有個熱的就行。哪講什么廚房設(shè)計、燈光路徑的?！?/p>

“現(xiàn)在爸媽年紀(jì)大了，摔一跤比什么都麻煩?！比斡痴嬲Z氣自然，“這回做個徹底的改裝，以后也安心點?！?/p>

蘇母夾了塊軟嫩的百葉放到他碗里：“你爸這嘴上說不講究，心里還是暖的。”

蘇父“哼”了一聲沒說話，卻明顯慢了一拍才把湯送進(jìn)嘴里。他放下勺子，看著任映真，語氣里有些不經(jīng)意的嘆息：“你要是真能把心思花回來，多陪陪她……感情哪有回不去的?！?/p>

這話說得既像勸，又像認(rèn)可。

蘇母偷偷看了丈夫一眼，又看向任映真，忽然意識到這幾年這孩子在他們面前沒有怎么放松過。

她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溫?zé)幔悬c想說這孩子還是個念舊的，卻又怕一出口反倒讓他難堪。

而就在這時，玄關(guān)門口響起開鎖聲。蘇靜雯拎著幾張展覽圖紙進(jìn)門，一邊換鞋一邊低頭理資料。她剛想招呼一聲，忽然聞到一股混合著木屑和清潔劑的味道，隨后抬眼就看到玄關(guān)被搬空了一半，墻角多了兩根嶄新的金屬扶手。

她愣了兩秒，眼神從門口掃到客廳，落在任映真身上——那仿佛是另一個她不太熟悉的丈夫。

領(lǐng)帶、袖扣、皮鞋全都不見了。換上的是一套柔灰色的家居服，布料柔軟貼身，領(lǐng)口微松，袖口自然挽起，露出他手腕上的筋骨與細(xì)瘦的腕表。那身打扮一眼看過去有點讓她倍感陌生的松弛。

蘇父輕輕咳了一聲：“你爸媽年紀(jì)大了，他把家里改了下動線。”

蘇母也跟著笑：“小真今天做了一桌菜?！?/p>

蘇靜雯還沒說話，只聽任映真放下勺子，語氣平靜溫和：“圖紙要不要我?guī)湍隳?？放客廳桌上就行，風(fēng)別吹散了?！?/p>

她點了點頭，卻沒立刻動。

客廳燈光溫暖，桌上還冒著湯氣。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是過去很久很久以前，她曾渴望的樣子。只是，現(xiàn)在站在門口的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走進(jìn)去。

仿佛只要踏出那一步，她就得承認(rèn)自己對任映真的疏離和冷淡，是一種某種程度上的錯誤。

而那家伙卻語氣自然：“剛好飯還熱著，你今天忙到現(xiàn)在，吃一口吧?！?/p>

他沒有刻意柔聲，也沒有放低姿態(tài)，平靜一如既往。

“坐下吧，媽今天還說你太瘦了。”

這一句聽起來像是抱怨，但她知道其實是照料。蘇靜雯終究還是拉開椅子坐下，接過他遞來的碗。

飯后，蘇母堅持要收拾碗筷，任映真沒讓，洗碗池邊一邊泡著鍋一邊還不忘低頭沖她笑：“媽，我說了今晚我來，您可別和我搶?！?/p>

蘇母站在一旁看著他動作利落地洗鍋、擦臺面，眼眶一陣發(fā)酸。她年輕時教靜雯擇菜切肉、講油鹽醬醋要分幾分熱鍋冷油，從沒想過有一天女婿能像自己兒子那樣，把廚房當(dāng)成責(zé)任地盤。

回到客廳，蘇父倒了一壺普洱：“小真，坐一會兒，一塊喝杯茶?！庇痔ь^看了眼女兒，“雯雯也一起來吧。”

蘇靜雯本能地想說“我一會兒還有點稿子要處理”，但看著母親紅過的眼眶、父親掌心翻開的茶杯，還有安靜地坐在一旁的丈夫，她話咽了下去。

四人坐定，空氣中氤氳著茶香。蘇母看著他們，緩聲道：“小兩口日子過得累是難免的，但別忘了最早你們?yōu)槭裁匆谝黄??！?/p>

蘇靜雯沒有立刻說話。她看著父母、看著眼前的這一桌茶與晚飯、再看向那個此刻安安靜靜坐著聽父親講話的男人，忽然覺得，什么東西悄悄動了一下。

“雯雯啊。”他終于開口，語氣平穩(wěn)，“爸知道你工作忙，腦子里總裝著你的畫，展覽和檔期安排。但你今晚下班回來看見家里的變化，心里真沒點感覺？”

蘇靜雯微微一怔，下意識低頭喝了一口茶，沒吭聲。

“你爸不是說你不好?！碧K母柔聲接道，“你這孩子從小就爭氣，做什么都不讓人操心，可你也不能凡事都自己憋著。夫妻兩個人，心隔開了，就不是一個家了?！?/p>

她看了眼任映真，又看了眼女兒：“小真今天在家忙了一天，我們也都看著。他以前不管這些，是他不對，可現(xiàn)在人家愿意改，你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聽聽？”

蘇靜雯握著茶杯的指節(jié)緊了緊，臉上看不出情緒，聲音卻低了幾分：“我不是不聽……只是，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么簡單?！?/p>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不摻和太深?！碧K父語氣沉下來，“可你媽說得沒錯，小真今天做的這些，不是表演，是認(rèn)真。就算你們真有矛盾，也該坐下來講清楚。”

蘇靜雯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望向任映真。

任映真只是安靜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辯解。

“……我知道了。”她終于低聲開口，語氣疲憊卻平靜。

“你要是累了就早點休息?！比斡痴孑p聲說，語氣里沒有往日的凌厲，也沒有任何責(zé)備。

蘇父擺擺手：“茶都喝完了，各自歇著吧?！彼凵駨?fù)雜：“都別太累了，早點休息。”

等他們都散開后，蘇母站在餐邊柜旁，望著遠(yuǎn)去的女兒背影，又看了一眼廚房方向，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她低聲對丈夫道：“其實，小真今天那些話，是我這么多年第一次聽他像個‘家里人’說話?！?/p>

蘇父將報紙折起，沒立刻回應(yīng)，只隔了兩秒，淡淡說：“看他們自己了。感情這事，誰也替不了。該走的彎路，終歸得他們自己走。”

“還記得當(dāng)年他爸媽出事那陣子嗎？那孩子眼神都不一樣了，話也少了，我們那會兒都擔(dān)心他心里是不是出問題，挺長一段時間都不笑。你還說，怕雯雯跟著他以后沒個溫情勁?！?/p>

蘇母點點頭：“那時候是有點怕?？珊髞硭忠幌伦幼兊锰隆率轮豢唇Y(jié)果，從來不講過程。我心里也嘀咕過，這樣的人，真能過日子嗎？”

蘇父輕輕哼了一聲：“我當(dāng)時也不敢說全放心。怕他太會忍，把什么都藏著?！?/p>

“我們看著他一路長大，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以前他太把賺錢當(dāng)本事，現(xiàn)在總算知道，家里也是要經(jīng)營的?！彼D了頓，又道：“但今天看他那樣忙前忙后，還能放下架子低頭認(rèn)錯，說實話……我反倒覺得，雯雯的眼光沒錯?！?/p>

蘇母沒有接話，只是慢慢轉(zhuǎn)頭，看著那張鋪在茶幾上的圖紙。

圖紙邊角有折痕，是任映真白天來來回回翻看時留下的，上面還留著他的字跡。

她想，這段婚姻也許真的不容易，可如果還有人在努力，那就還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