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兩人手牽著手,旁邊還跟著一個面生的丫鬟,手里端著一托盤。
“裴氏,嬌嬌說他今日出入府中,要來給你敬茶。”
春熙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看著二人緊緊連在一起的雙手,這是來敬茶的,這是來示威的吧?
她家小姐給他擺平了這么大一個爛攤子,他連句謝謝都沒有,一進門就擺出這種施舍的語氣,誰欠他的呀?
“既然敬茶,那就進來吧。”裴念祎擺擺手。
現在。她看沈欽同和林嬌嬌兩個人,不是孝期偷歡的丈夫和外室,而是兩個活生生的把柄—她和離的最好把柄。
故而,她對他們又多了幾分耐心。
林嬌嬌從丫鬟手里接過茶杯,遞至裴念祎面前,姿態恭敬,“姐姐,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對,以后咱們便以姐妹相稱,姐姐請喝茶。”
裴念祎伸手,那一盞滾燙的茶突然朝林嬌嬌倒了下去,林嬌嬌的叫聲還在喉嚨里,裴念祎的手一驚掃過茶杯往旁邊丟去。
滾燙的熱茶潑到了地上,她一錯不錯地盯著林嬌嬌,“林姨娘,五個月的身子了,就別搞苦肉計這一套吧。”
林嬌嬌眼里含著淚,沈欽同立馬沖她嚷嚷,“裴念祎,你又嚇嬌嬌?”
“你看不到是她先下手的?”
這些小伎倆,她都已經習慣了,故而也不會揪著不放,只冷聲道:“東山院的暖閣,是專門辟出來留給侯府姬妾住的,林姑娘從今往后就住在那兒吧。”
“不行!那東廂又小又亂,嬌嬌還懷著孕,你怎么能讓她住那種地方?”
裴念依望著她的肚子,“我能接納這個孝期子,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世子如果覺得我給她的待遇不好,那可以帶她離開。”
沈欽同啞然,經昨夜那一遭,他們已無處可去。
裴念祎滿意的笑了,這樣就好,早點認清自己的處境,畢竟現在握著把柄的是她。
“我已替林姨娘請了大夫,先看診吧,要事要緊。”
說話的功夫,已有大夫提著藥箱進來,幾人心知肚明,這場看診,不過是個過場。
把完脈,大夫便照著先前的說辭道:“林姨娘懷孕六月有余胎象穩固,看來,是先候夫人在天有靈,保佑著沈家的子孫呢。”
這位大夫,便是先前為林嬌嬌看診的大夫。
在他來侯府之前,已經被買通。
日子往前一推,孝期生子的罪名便不成立了。
沈欽同松了口氣,對大夫拱手道:“往后嬌嬌這一胎,就多勞煩大夫調理了。”
言罷,又看向裴念祎,"也多謝夫人。"
裴念祎"……"有被惡心到。
但她還是強忍惡心道:"應該的。"
大夫拱手還禮,目光卻心虛地避開,沈世子還不知道,昨夜出診回來后,他就被人威脅了。
威脅他的那個人,連沈世子都是說打就打,他這么一個小大夫,實在是拗不過人家呀。
不過好在,他們要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喪良心的事,就是有點對不住沈世子了。
沈欽同走后,裴念祎留下了大夫。
“如何,是否是五個月的身孕?”
“是的。”
裴念祎正了神色,“孝期生子,影響甚大,我雖然保全了他們,卻也不愿將來引火燒身,所以,還請大夫在這里按下手印,他日東窗事發,也不會禍及己身。”
這話說的,比昨天那個人可順耳多了,大夫沉默地按下手印,心中的愧疚感因裴念依幾句話也消散了大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他只是這盡可能地保全自己,沈世子總不能怨他吧?
“春熙,收起來吧。”
拿到畫押文書,又有沈欽同的私印在手,和離之事,基本已是板上釘釘了。
說話間,一個人自屋外走進來,他帶著頂帽子,遮住滿臉的刀疤,脫下乞丐服,換了身常服。
雖看不清容貌,但身姿端正,氣場強大,他服下了解藥,白日里那滿身的紅疹盡數褪去,這冷戾的模樣,倒是跟他的前任主子很像。
裴念祎滿意地點點頭,“碎玉,從今以后,你便是侯府的花奴了,有事我會派春熙來通知你,切莫露出馬腳。”
碎玉很冷漠,給了她一個背影,便朝外走。
裴念祎也不惱,有本事的人,自然也是有幾分脾性的,她不在意。
正巧這時,管家過來了,他手里捧著令牌,彎著腰,面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裴念祎樂了,這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侯府里不能正眼看他的管家,竟然也改了態度。
管家的態度自然也就代表著安遠侯的態度。
看來,她這個公爹,明面上還是公正的,或者說,士族大夫,最是愛惜聲譽,親自動手的時候,不會太多。
“世子妃,夫人今日受了驚嚇,說是要休養一陣,暫時不能管理家事,便想請世子妃代為管家一段時日。”
裴念祎心下了然,休養是假的,被奪權了是真的。
裴念祎從善如流,“那,待婆母修養好后我再送回管家令牌。”
“小姐,這繼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啊,管家令牌,她就這么給我們了?”
管家走后,春熙才敢將疑惑表露出來。
她拿著令牌,左瞅瞅右瞅瞅,像是要把令牌看出花來,“雖說繼夫人現在是被侯爺關禁閉了,可這么乖乖地遞交權力,不太像她的作風啊。”
“這令牌上,有毒。”
冷不丁的,退至門口的碎玉來了這么一句,嚇得春熙忙將管家令牌丟到了地上。
“嚇死人了,有毒怎么不早說啊。”
碎玉沒理會她,自顧自道:“這是來自西域的曼陀羅花粉,她將花粉撒在了令牌上,這種毒,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迷失情志,長久吸入,容易誘人癲狂。”
“嘔!”春熙忙背過他干嘔去了。
裴念祎的關注點落在了這花粉上。
她想起當時先夫人病逝之時,也有大夫隱晦地提到過,她可能是中毒,如今,將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她有理由懷疑,先夫人,或許不是死于疾病?
“碎玉,我需要你去監視繼夫人。”
直覺,繼夫人身上,有秘密。
“不行!”碎玉直截了當地拒絕,“我的任務是保護你的安危。”
裴念祎負著手,“現在我是你主子。你領了我的月例,是我雇傭的人。”
“那也不行。”
前主子那兒的月銀更高呢,哪里的月銀高他就聽哪的。
“為何不行,是因為你前主子不樂意?”
裴念祎冷睨著他,這個碎玉,就是為人太古板了,“你要是不聽話,就回去給你主子復命,說我用不起你。”
“……”
碎玉捏緊了拳頭,面上依舊冷漠,但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這新主子不好伺候,居然威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