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簪子上刻著她的名字,“念”,是最有力的證據。
雖然沒能坐實裴念祎“偷情”的罪名,但這份證據,用在哪里都是一樣,只要,能將裴念祎趕出侯府。
看到繼夫人手中拿出的證據,裴念祎沒有一絲驚訝,甚至還隱隱有一些期待。
如果繼夫人知道,這份所謂的證據是她精心準備遞到繼夫人手上的,她又該是何反應?
“這根簪子的確是我的,但是兒媳更好奇,這根簪子為什么會出現在婆母手上?”
“休得胡攪蠻纏。你只要說這根簪子為何會出現在土地廟?”
很平靜的語氣,但他卻一眼看出她混淆視聽的打算。
安遠侯此人,平日瞧著清正端方,并不顯山露水,實則,卻是個窺探人心的好手。
裴念祎掏出一份字據,“父親明鑒,這根簪子,我在七日前,便以一百兩的價格抵押給了鳴翠坊,父親若好奇這根簪子,不妨派人去鳴翠坊打聽,究竟是什么人買走了這根簪子好嫁禍于我。”
繼夫人聞言一驚。
早先設局之時,她便派人在春棠院翻找東西以證明裴念祎的“不守婦道”,結果,春棠院看似都是她的人,卻看慣得極為嚴格,沒有找到東西,倒是聽到了她去當鋪的消息……
繼夫人終于想明白了,裴念祎不是單純的去當鋪,她是故意引他們上鉤。
被戲耍的憤怒,使得她一時失手在沈隨的肩膀上重重捏了幾下,僵硬的手法,以及心虛的掩飾,驗證了沈隨的猜測,他卻不動聲色。
“侯府沒有缺你的銀兩,為何要去當鋪?”
裴念祎低頭啜泣起來,“這就要問瑤妹妹了。”
“這關瑤兒什么事,她可沒惹你,你莫要信口雌黃!”
繼夫人不是個好人,但對一雙兒女,卻是不賴,兒子才被裴念祎整成那副鬼樣子,她不想裴念祎將女兒也扯進來。
閨閣女兒,可不比男子,一句流言,有時便可輕易毀掉一個女子。
“婆母掌管中饋,自然是不記得,我每月的月銀,都會流入到瑤妹妹那里去,就連我的嫁妝,也分了不少到瑤妹妹手上,我需要銀錢,自然只能抵當嫁妝。”
裴念祎默默掏出來一本從沈欽瑤處偷來的賬本,世子妃每月月銀二十兩,府中的賬本上從未抹消這一點,但,沈欽瑤的小賬本上,每月都會多出一筆錢,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兩。當然,與月銀一起被記錄的,還有沈欽瑤時不時從裴念祎那里偷拿出來的嫁妝。
如此明顯的漏洞,她竟然不曾察覺?
沈隨的目光由賬本上移開,慢悠悠望向繼夫人,聲音里辯不出喜怒。
“去把銀子和嫁妝還給她。”
“可是,”繼夫人有些怵此時的安遠侯,但又不甘心就這樣被裴念祎擺了一道,“燁兒的事,還沒有個定論。”
安遠侯閡上賬冊,“要定論是嗎?”
繼夫人被她盯得發毛,一時不敢做聲,這個丈夫,明面上很寵她,縱容她,可,他寵的,他縱的,似乎都是些他不在意的小事,今日之事,她也怕,安遠侯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異樣?
隨著安遠侯起身,繼夫人唯唯諾諾地踱到他面前,毫無預兆地,安遠侯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劉氏,你真當本侯不會親自派人調查嗎?你派人買那簪子,究竟用來做什么,以為本侯會被你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嗎?”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繼夫人懵了,裴念祎也有些懵,但安遠侯顯然沒有給她繼續看熱鬧的機會,“你先出去!”
屋內,繼夫人跪在安遠侯面前,“侯爺,妾身只是想讓她身敗名裂,好將她趕出侯府,沒想到……她竟然敢將暗算咱們的兒子……”
繼夫人伏在他腳下,安遠侯的腳不偏不倚地踩在她的手上,聲音陰鷙,”你應該知道,本侯最討厭被人愚弄。”
繼夫人茫然抬頭,看這樣子,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打算一般。
可為何,他還要聽信她的說辭,將裴念祎叫來盤問?
飄遠的思緒被指間傳來的疼痛帶回,繼夫人面露痛苦看著沈隨,“侯爺,我錯了,我不該算計裴念祎。
可是,她真的不無辜啊,她早就洞悉了我的盤算,才會出手暗算燁兒,我死不足惜,就是可憐了燁兒,侯爺,他好歹也是您的兒子,您也要為他做主啊。”
沈隨終于松開腳,又紆尊降貴地將她扶起,“你知道你錯在哪嗎?你瞧那裴氏,縱然滿腹算計,卻能自圓其說,將自己摘個干凈。
而你,著了她的道,卻只能咽下苦果,你這樣,如何為兒子做主?”
“侯爺是相信我?”
繼夫人流下一滴淚,不知是痛的,還是裝的,“可是侯爺為何不能將那裴氏逐出府去,您是侯爺,只要您一句話,便可讓欽同休了她,這樣,她就再不能害侯府了。”
“現在還不能休,”沈隨拍了下她的手,加劇的疼痛讓繼夫人忍不住變了臉,“不過,本侯允許你,對她為所欲為。”
這樣的縱容,很熟悉,只叫繼夫人心驚膽戰。
就好像先前,他縱容她對先夫人所做的一切事宜,但那不是因為他愛護她,只是因為他恨先夫人。
而現在,繼夫人明了,他恨裴念祎,他需要一把刀。
她再一次被他當成了刀,但,想到兒子如今的慘狀,繼夫人下定決心,要做,就要做最快的那把刀,給兒子報仇。
……
從中正院出來,裴念祎回了自己的小院,甫一進門,便瞧見了桌上白花花的雪花銀以及那一堆金燦燦的頭面首飾。
春熙比她還要激動,“太好了,這都是夫人留給小姐的嫁妝,奴婢之前還擔心嫁妝收不回來呢。”
“傻瓜。”裴念祎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她都要和離了,自然要將留在沈家的東西都收回來,不然,她都沒臉去見她娘。
春熙撥弄著頭發,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奴婢沒想到,侯爺竟然如此公平,不僅送回了銀錢和嫁妝,還奪了繼夫人的管家權,準備交給二少奶奶。”
裴念祎想到土地廟前的徐霜,忙問,“那交了嗎?”
“當然沒有了,聽說,二少夫人要和離,說是怕二少爺把病氣過給她,那邊這會兒正亂著呢。”
說完捂嘴偷笑起來,來侯府兩年,也就今天,過得最舒心了。
“不過小姐,侯爺,似乎也不壞啊,這一次,他還幫著咱們呢。”
“我現在不確定他想做什么,我們還是小心為上。”裴念祎慎重道。
她并不了解安遠侯,對此人的印象,還只停留在婆母對他的評價中,“狗茍蠅營,冷血無情”。
原以為今日要費一周周折才能讓他相信自己,卻不料,他竟在自己面前,直接打了繼夫人一巴掌,這位公爹的心思,實在難猜。
主仆二人說了會話,春熙便忙著搬箱子收拾嫁妝,擺在桌上的嫁妝還未收拾完整,便見沈欽同牽著個女子走了進來。
她這才想起來,今日,是林姨娘入府的日子。
“晦氣!”裴念祎心里罵了聲,回身坐回了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