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要和離?"
春熙表情又驚又喜,最后,又轉(zhuǎn)為無奈的嘆息,她們?nèi)缃裼屑也荒芑兀羰呛碗x,只怕之后的日子會更艱難。
她沖春熙一笑,“放心,不是現(xiàn)在。"
既要和離,怎能不做好完全的準備。
既然,沈欽同非要保下這外室和孝期子,那她,就用這個把柄,作為和離的條件。
“春熙,你幫我做一件事,去十里巷子那邊,找為林嬌嬌保胎的那位大夫,無論他要什么多少錢,都要讓他在這張文書上按下手印。”
春熙神色一凜,從裴念祎手中接過文書,轉(zhuǎn)身便去小姐的陪嫁箱子里取出些銀錢,去往十里巷子。
暮色蒼茫,小院里僻靜又狼藉,裴念祎在書信上落下最后一筆,一抬頭,就瞄到了窗外的身影。
是沈欽同的小廝清酒。
裴念祎眼一沉,就見那小廝跪在她面前。
“世子妃,您救救世子吧,繼夫人派人圍了林姑娘的院子,還驚動了侯爺,少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侯爺打得起不來了。”
“與我何干?”裴念祎頭也不抬,唇角噙著一絲冷笑,孝期生子,擱誰家能接受得了,這個結(jié)局,不是該的嗎?
“世子妃,您救救世子吧,“世子妃,”小廝跪倒在地,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在哀求,“奴才知道您心善,當初您盡心侍奉先夫人,對沈家總有幾分情義,求您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救世子這一回,就當是全了您與先夫人的情意。“
“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先夫人壓我?”
她終于拿眼風掃向小廝,可那冷冰冰的眼神卻無端叫人遍體生寒,”婆母是婆母,沈欽同是沈欽同。我為婆母養(yǎng)老送終,仁至義盡,早已不欠沈家分毫。”她語氣平穩(wěn),卻字字如釘,“回去告訴沈欽同,他算個什么東西,也配拿恩情要挾我?”
沈家的恩情,已然用盡,現(xiàn)在沈欽同能和她談的,唯有利益。
她將手中兩份和離書交到小廝手上,"去告訴沈欽同,要我救人,拿兩樣東西來換,第一,他的私印,第二,在這份文書上按下手印。"
……
“孽障!”清脆的巴掌聲穿透門扉,“孝期**,辱沒門楣!還敢求情?老子給你兩條路——要么,打掉那個孩子,要么,就送他們母子一起上路!”
隔著門縫,安遠侯沈隨的暴怒聲震得人心慌,他身邊的美婦人輕拍著他的脊背,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既然父親容不下嬌嬌和孩子,那就將兒子逐出家門,從此,我與侯府恩斷義絕!”
青瓷花瓶砸向額角,沈欽同半張臉被鮮血染紅,他懷里的林嬌嬌哭得凄慘。
裴念祎推門而入時,看到這一幕,無聲笑了。
“父親息怒。孩子無辜,求父親念在是侯府長孫的份上,饒他一命,待孩子出生,兒媳愿親自撫養(yǎng),記于名下。”
屋內(nèi)有瞬間的平靜,沈欽同松了口氣,她還是來了。他就知道,她不是那么無情的人。
拉過她的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裴氏,你幫我這一次,你的要求,我都答應(yīng)你。"
不就是私印和手印嘛,一個女子,想要的無非就是正妻之位,他給她便是,只要她不找嬌嬌的麻煩就行。
安遠侯猛地盯住她,眼神銳利:“你當真愿意?”他年近不惑,同輩早已兒孫繞膝,侯府卻子嗣單薄,這確是他一塊心病。
他只有兩個兒子,長子荒唐,且身上延續(xù)著梁家的血脈,雖為世子,他卻并不希望他沿襲爵位,而次子呢,整日無所事事,撐不起偌大的門楣……
爵位傳承,需要血脈,但也沒有說,一定要一代一代的傳承,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掌控的爵位繼承者。
“侯爺三思!”繼夫人急忙上前,語帶憂切,“這孩子是孝期所懷,乃是大忌,若來日被御史知曉,參奏侯爺治家不嚴、世子德行有虧,豈不是因小失大?妾身實在為您和侯府擔憂啊。”她帕子輕按眼角,目光卻掃向裴念祎,帶著審視。
裴念祎面色不變,將書信舉得更高:“此乃婆母生前遺愿,婆母心慈,臨終前仍惦念世子子嗣,曾言若兒媳愿意,可將世子長子送至膝下?lián)狃B(yǎng),以慰泉下之心。”
信是半年前寫的,字是她模仿婆母筆跡所書。
那時先婆母病重,沈欽同鬧著要休妻另娶,她為自保留于沈家,才暗中備下此物。原以為用不上了,沒想到沈欽同自尋死路,正好派上用場。
安遠侯接過信,并未察覺異樣,繼夫人卻急了:“不過我怎聽聞,白日里世子妃還不愿留這孩子,才與世子大吵了一架,怎么這會兒改變主意了?”
“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裴念祎輕飄飄避過這個話題,“是不是哪個碎嘴子又去婆母面前亂嚼舌根了,惹得婆母擔心?”
繼夫人擺擺手,當著安遠侯的面,她不想被人點破自己在兒媳房里安插自己人的事。
“縱使姐姐有遺言,三年孝期才過半年,這孩子出身不正,誰能保證秘密不會泄露?”
“婆母放心,此事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到時只要買通大夫?qū)言性路萃巴埔粋€月,旁人便查不到這上面來。況且,有婆母書信在此,即便是有人質(zhì)疑這孩子的身世,我們也能用婆母遺言,堵住悠悠眾口。”
繼夫人深吸一口氣,她倒是沒料到,短短幾個時辰內(nèi),裴念祎竟然想到了如此周全的計劃,甚至,還敢將她拉下水,讓她幫著他們保守這秘密。
被拉進坑的繼夫人語氣涼薄,“你倒是大度,為了這個孩子不惜耗費這么多精力。”
“婆母明鑒,我這都是為了侯府,這孩子一旦出生,便是侯府長孫,我定當好生教養(yǎng),望他日后可以延續(xù)侯府榮光。”
繼夫人心頭一顫,她果然打的是爵位的主意。
沈欽同已經(jīng)搶了她兒子的世子之位,現(xiàn)在這個不知名的野種,竟然也敢來跟她的孫兒搶爵位?
縮在墻角的林嬌嬌只覺頭頂閃過一把寒刀,似要洞穿她的身體,她抬眸,目光觸及繼夫人那如蛇蝎一般的眼神,迅速低下頭去。
她就說,裴念祎怎么會這么好心,原來,她是要搶走自己的孩子,以鞏固地位,難怪,她剛一走,繼夫人就帶著侯爺來了,感情,是她走露了風聲?
這侯府,人人心懷鬼胎,利益交錯,她此時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該找個好掌控的家庭了。
“既如此,今夜本侯便派人將她接入府,待生了孩子,再逐出府去。”
權(quán)衡利弊之后,安遠侯輕按著眼角,怒其不爭地剜了長子一眼。
為了個女人失態(tài)至此,簡直愚蠢,好在,他也從未指望過他支撐侯府門楣。
無生母護佑的孫子,可比有梁家撐腰的長子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