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酥!新烤的!”岳秀蘭眼睛一亮,拉著沈照月擠過去,“老板,稱一斤!要剛出爐這盤里的!”
金黃油亮的桃酥被油紙包好,熱乎乎的香氣一個勁兒往外鉆。
岳秀蘭迫不及待地捏了一小塊塞進嘴里,滿足地瞇起眼,含混不清地說:“香!真香!沈妹子你也嘗嘗!”她不由分說地掰了半塊塞到沈照月手里。
沈照月拗不過,小口咬了一下。酥脆化渣,濃郁的豬油和雞蛋香混著芝麻粒在舌尖散開,甜得有些膩人。
她空間里不缺零食,但這個年代的桃酥用料實在,純正的味道是她空間里的零食比不上的。
沈照月慢慢咀嚼著,聽著岳秀蘭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家屬院里誰家孩子又調(diào)皮搗蛋了,誰家嫂子又跟婆婆拌嘴了,這些瑣碎而充滿煙火氣的日常,滿足了沈照月那顆八卦之心。
夕陽徹底沉入遠山,只在天際殘留一抹暗紫的余燼。滿載而歸的兩人踏上回程的黃土路。
岳秀蘭挎著裝得鼓鼓囊囊的布包,手里還拎著那包桃酥,走得有些氣喘。
沈照月一手提著裝了紙墨和凡士林的網(wǎng)兜,另一手幫岳秀蘭分擔(dān)了一個較輕的包裹。土路坑洼不平,自行車輪碾過留下的車轍印在暮色里顯得格外深。
岳秀蘭還在興奮地回味著那件大紅婚服:“沈妹子,張老板手藝錯不了!等做好了穿上,嘖嘖,保準把聞團長迷暈乎了!到時候啊……”
過了搶飯高峰,食堂空曠得有些冷清,只剩下些零星的咀嚼聲和碗筷磕碰的脆響。濃重的油煙味混雜著大鍋飯菜特有的氣息,彌漫在空氣里,揮之不去。
聞宴西獨自坐在靠窗的長條桌邊,背脊習(xí)慣性地挺得筆直,像一桿繃緊的標槍。他面前鋁制飯盒里的飯菜已所剩無幾,筷子每一次落下都帶著明確的目的性,動作快而利落,仿佛在執(zhí)行一項必須限時完成的任務(wù)。
就在這時,食堂門口的光線被一道身影短暫地遮擋了一下。
柳思語穿著白大褂站在門口,目光迅速掃過略顯空蕩的大廳,很快便精準地鎖定了窗邊那個挺拔的身影。
柳思語她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捏緊了垂在身側(cè)、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右手,那里面,一個冰冷的、硬邦邦的小玻璃瓶緊貼著她的掌心,瓶身硌著皮肉,帶來一種奇異的、帶著刺痛感的確定。
系統(tǒng)給的東西,到了。
沈照月休假去看婚服,不在衛(wèi)生院,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柳思語定了定神,抬腳朝聞宴西的方向走去,膠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輕微卻拖沓的聲響。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明確無誤的靠近意圖。聞宴西咀嚼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隨即,他本就飛快的進食速度明顯又提了一檔。
筷子幾乎在飯盒里刮出了金屬摩擦的細微銳響,剩下的一點菜湯和飯粒被他風(fēng)卷殘云般扒進口中。
聞宴西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盛著白開水的搪瓷缸子,仰頭灌了一大口,放下搪瓷缸子后,他只用一只手利落地開始收拾飯盒蓋子,動作連貫,目標明確——立刻離開。
柳思語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聞宴西在躲她!
她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小跑著趕到桌邊,正好在聞宴西收拾完畢,準備起身的剎那,側(cè)身擋住了他離開的路徑。
“聞團長!”柳思語開口,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發(fā)飄。
聞宴西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柳思語臉上,那眼神很沉,像冬日里結(jié)了厚冰的深潭,平靜之下蘊著徹骨的寒意,沒有絲毫溫度。
聞宴西沒說話,只是看著柳思語,那目光帶來的壓力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柳思語喉嚨發(fā)緊,幾乎要在這沉默的注視下敗退。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視線,身體微微前傾,將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能勉強聽清,帶著一種刻意的、故作神秘的緊迫感:“聞團長,等等…我有要緊事…關(guān)于你的身體。”
聞宴西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像平靜冰面上驟然掠過的一道微小裂痕,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他依舊沉默,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鎖定著柳思語,仿佛在審視一個闖入警戒區(qū)的未知物體。
這沉默讓柳思語的心跳得更快,擂鼓似的撞著胸腔。她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再次往前湊近了寸許,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聲,帶著一種強行鼓起的勇氣:“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問題,有關(guān)于男人哪方面的……隱疾。”
柳思語吐出最后兩個字時,舌尖都有些發(fā)僵,“別怕,我能幫你!我真的有辦法治好它!”
關(guān)乎到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柳思語一口氣說完,目光緊緊盯著聞宴西的臉,試圖捕捉他任何一絲松動或渴望的跡象。
然而,聞宴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再動一下。食堂頂燈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冷硬的陰影。時間像是被凍結(jié)了短短一瞬。
“只要………”柳思語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滑膩膩的,幾乎握不住口袋里那個小小的藥瓶,她吸了口氣,終于拋出了那個關(guān)鍵的條件,聲音因緊張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只要你……別跟沈照月結(jié)婚。”
“啪!”
一聲突兀又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驟然炸響,打破了食堂角落的死寂!
聞宴西手中的筷子,被他重重地拍在了鋁制飯盒的蓋子上。那力道之大,讓整個飯盒都跟著跳了一下,在桌面上發(fā)出一串短促刺耳的哐當(dāng)聲。原本零星的咀嚼聲和碗筷聲瞬間消失了,幾道好奇又帶著探尋的目光從食堂其他角落射了過來。
柳思語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渾身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