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趙鐵軍沒聽懂。
林舒雅猛地看向他,眼神銳利:“趙隊,你看到他剛才的表演了嗎?他的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肢體語言,都精準到令人發指...
當凳子被踢倒時,他為什么沒有反應?因為在他的‘角色設定’里,一個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傻子,就‘應該’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這是經過計算的,不是本能!”
“還有他最后的那個笑容!那不是安慰!那是‘確認’!他在確認哥哥的情緒是否已經平復,是否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不是為了表達,而是為了‘偽裝’和‘操控’!這是頂級捕食者的行為模式!”
趙鐵軍被她這一番話繞得頭暈腦脹,皺眉道:“林教授,你是不是想多了?這不就是演員的基本功嗎?入戲了而已。”
林舒雅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戴上眼鏡,遮住了眼中的驚濤駭浪。
她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一句讓趙鐵軍渾身汗毛倒豎的話:
“趙隊,如果......這不是演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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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送走兩位“巡警同事”后,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表演后的虛脫狀態。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完成一次“反偵察偽裝”,在頂級犯罪心理學家面前未暴露任何破綻。】
【獎勵:壽命 30天。】
【當前剩余壽命:95天3小時12分。】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壽命的增加卻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喜悅,反而讓他后背的冷汗冒得更厲害了。
頂級犯罪心理學家?
剛才那個氣質知性、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一樣的女人?
她問的那句話——“就你也敢在我的地盤上混飯吃”——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反復炸響。
這句他自己都快忘了的即興臺詞,竟然被警方掌握了!
這說明,“屠夫”不僅提到了他,而且描述得極其詳細!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卡BUG續命的演員,在系統的邊緣瘋狂試探。
可現在他才驚恐地發現,現實世界的網,正在悄無聲息地向他收攏。
他每一次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表演”,都在為這張網添上一根新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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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返回市局的車里。
氣氛壓抑得可怕。
趙鐵軍開著車,腦子里還在回響著林舒雅那句石破天驚的問話。
他是個老刑警,相信證據,相信邏輯,但他同樣相信自己搭檔的專業直覺。
這些年,林舒雅這種看似荒謬的直覺,已經不止一次地幫他們破解了懸案。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陳言的演員,他......他本人,就是一個正在偽裝的、高智商的反社會人格者?”趙鐵軍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不知道。”林舒雅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整理著混亂的思緒,“但我看到了一個邏輯閉環。”
“一個被真正的悍匪‘屠夫’指控為‘魔王’的演員。”
“一個在電影里,‘巧合’地設計出與真實懸案手法一模一樣犯罪方案。
他無法反駁,因為這些事實串聯起來,確實指向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我有一個大膽到讓你覺得荒謬的猜想。”林舒雅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車窗外的風聽到。
“《懸案》這部電影,改編自十多年前那樁真實的滅門案,對嗎?當年那案子,最后是以哥哥認罪自殺,弟弟一年后回來自首告終的。”
“是這樣。”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林舒雅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戰栗,“陳言與當年那樁真實懸案的參與者有關,甚至......就是那個騙過了所有人的、真正的幕后主謀?
他接拍這部電影,不是為了成名,而是在享受‘重演’自己完美犯罪的快感,甚至,是在進行一場對我們警方的、教學式的挑釁!”
“瘋了!你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趙鐵軍被這個猜想驚得方向盤都險些沒握穩,車身在空曠的馬路上微微一扭。
他猛地踩下剎車,扭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搭檔,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林舒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那樁案子發生的時候,陳言才多大?五六歲?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是滅門案的主謀?這比‘屠夫’的瘋話還要離譜!”
林舒雅被他吼得一窒,她也意識到了這個猜想在時間線上的致命漏洞,但那種強烈的直覺卻像藤蔓一樣死死纏繞著她的心臟。
“我......我知道這不合邏輯。”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但他的‘行為模式’,他那種對犯罪心理的洞悉,絕對不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該有的。趙隊,這不是經驗,這是本能,是泡在黑暗里才能養成的本能。”
趙鐵軍重新發動汽車,車內的氣氛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冰冷。
他沉默了許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先回局里,把‘紅山公寓滅門案’的所有卷宗調出來,我倒要看看,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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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這些事情,作為當事人的陳言并不知情.....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劇組的拍攝進入了中后期。
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陳言的“雙重人格”。
不開機的時候,他是個安靜、內向,甚至有點社交障礙的青年,總是捧著劇本坐在角落里發呆。
可只要導演一喊“ACtiOn”,他就會瞬間“傻掉”,變成那個眼神空洞、舉止癡傻,卻總能在不經意間讓人脊背發涼的“弟弟”。
影帝段一毅,飾演的是那名最終揭開真相的刑警隊長。
他有一場審問哥哥鄧超超的戲,而陳言飾演的弟弟,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玩著一個塑料魔方。
這場戲的焦點,在段一毅和鄧超超的激烈交鋒上。
段一毅的表演沉穩如山,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臺詞,都充滿了壓迫感,他試圖從鄧超超的防線中找到破綻。
鄧超超則將一個保護弟弟、抗拒警察的哥哥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然而,拍了幾條,段一毅總覺得不對勁。
“停一下!”他主動喊了停,走到張國安面前,擦了把汗,“導演,我感覺......有東西在干擾我。”
“什么東西?”張國安問。
“說不上來。”段一毅指了指不遠處的陳言。
“那孩子,就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也沒看我。可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我背后盯著,像......像一條毒蛇。我每說一句臺詞,都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審視和評判,這讓我沒辦法完全集中精力去壓制超超。”
這番話一出,全場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角落里的“傻子”。
陳言正低著頭,手指笨拙地轉動著魔方,發出“咔噠、咔噠”的輕響。
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這邊的對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那“咔噠”聲,在安靜的片場里,卻像催眠的鐘擺,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鄧超超也心有余悸地開口:
“段老師說的沒錯,導演。我......我也有這種感覺。我演的是在保護弟弟,可我總覺得,是我在他旁邊,才感到安全。就好像......他才是那個掌控者。”
張國安非但沒有擔心,反而興奮地一拍大腿:“對了!對了!就是這個感覺!我要的就是這個!”
他沖著段一毅和鄧超超喊道:
“你們知道你們在演什么嗎?你們演的不是警察審問嫌犯,你們演的是兩只小白鼠,在闖進了一個披著兔子皮的惡魔的巢穴!你們以為你們是獵人,其實你們從頭到尾都是獵物!”
“你們所有的掙扎,所有的交鋒,都在他的注視之下!他不是背景板,他是這間審訊室的上帝!”
張國安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
段一毅和鄧超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們終于明白了張國安想要的是什么。
也終于明白了,身邊這個叫陳言的年輕人,究竟在用一種何等恐怖的方式在塑造角色。
“再來一條!”段一毅深吸一口氣,眼神變了。
這一次,他不再忽視那個“傻子”的存在,而是將那份無形的壓力,轉化成了自己角色的一部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在面對一樁看似簡單卻處處透著詭異的案件時,那種發自內心的煩躁與不安。
“ACtiOn!”
審訊再次開始。
段一毅的臺詞依舊犀利,但他的眉宇間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會不自覺地瞥向角落里的陳言,眼神中帶著探究與困惑。
鄧超超的表演也更加立體,他的保護姿態中,摻雜了一絲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懼與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