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了整座城市的喧囂。
而在城市邊緣,一處早已廢棄的798式藝術區內,這份喧囂被一種詭異的死寂所取代。
月光慘白,穿過殘破的玻璃窗,灑在一座扭曲的、名為《掙扎》的青銅雕塑上。
雕塑之下,一具年輕女性的尸體倚靠著冰冷的金屬底座,仿佛是這件藝術品延伸出的、最血腥、最真實的一部分。
她的死狀,與不久前在全網爆火的懸疑短劇《面具之下》中,“雨夜屠夫”手下的第一個受害者,幾乎分毫不差。
同樣的捆綁方式,同樣是利刃封喉,甚至連臉上的驚恐表情,都像是從熒幕上拓印下來一般。
但,這又絕非簡單的模仿。
現場,沒有雨夜,只有冰冷的月光。
空氣中彌漫的,除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一股馥郁到令人作嘔的玫瑰花香。
鮮紅的玫瑰花瓣被精心灑落在尸體周圍,與暗紅的血跡交織浸潤,形成一幅濃烈而邪異的油畫。
死者的雙手,被戴上了一副嶄新潔白的歌劇手套,與周遭的污穢形成強烈的對比。
而她微張的嘴里,一張黑桃A的撲克牌被塞入其中,只露出一個角落,像是一個沉默而惡毒的嘲諷。
這里不是犯罪現場,更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舞臺。
而那具尸體,便是這場血腥戲劇的第一幕,獻給未知觀眾的祭品。
......
“嘔——”
一名年輕的警員沒忍住,沖到警戒線外,扶著墻劇烈地干嘔起來。
刺鼻的血腥味和玫瑰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挑戰人類生理極限的氣味,讓整個廢棄的廠房都變得如同人間煉獄。
“媽的,什么玩意兒!”
市刑偵支隊副隊長趙鐵軍,一個有著十年一線經驗的老刑警,此刻也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繞著現場走了一圈,越看越是心煩意亂。
“操!這不就是那部破電視劇里的情節嗎!《面具之下》是吧?真有神經病學著干!”他狠狠一腳踢在一旁的廢棄油漆桶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趙隊,冷靜點。”
一個清冷的女聲從他身后傳來。
犯罪心理學專家林舒雅不知何時已經勘察完尸體周邊,緩緩站起身。
她脫下乳膠手套,明亮的眼睛里沒有趙鐵軍那樣的暴怒,而是一種近乎冰冷的專注與凝重。
“冷靜?怎么冷靜!”趙鐵軍指著現場,粗聲道。
“這擺明了就是模仿殺人!現在網絡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教唆人犯罪!回去就得讓網監的把那破劇給下了!”
“不,趙隊,這不是簡單的模仿。”
林舒雅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掃過現場的每一個細節,聲音輕柔卻帶著穿透力,“你看,劇里的‘雨夜屠夫’,他的犯罪現場是混亂、骯臟、充滿原始獸性的。他的目的是施虐和發泄,他不在乎美感。”
她頓了頓,指向那具被精心布置過的尸體。
“但這里不一樣。你看現場的布置,玫瑰花瓣,歌劇手套,還有這張撲克牌...模仿者在加入自己的東西...
他不是在復制,他是在‘致敬’,是在‘炫技’。他認為自己比劇里的‘雨夜屠夫’更高明,更有藝術感。這是一個極度自負、有表演型人格的罪犯。”
林舒雅的分析讓趙鐵軍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F之的是一陣更深的寒意。
他知道,林舒雅說的是對的。
一個純粹發泄的瘋子固然可怕,但一個把殺人當成藝術來炫耀的瘋子,無疑要危險和難纏得多。
“技術隊那邊有什么發現?”趙鐵軍壓低聲音問。
林舒雅的表情愈發凝重:
“麻煩就麻煩在這里。除了這些充滿戲劇性的線索,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物證。沒有指紋,沒有腳印,沒有毛發皮屑,甚至連進出現場的路徑都處理得干干凈凈。兇手的反偵察能力極強,顯然是個老手。”
一個自負的藝術家,卻又擁有著魔鬼般的謹慎。
趙鐵軍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案子,棘手了。
“立刻封鎖所有消息!”趙鐵軍當機立斷,對身邊的下屬命令道.
“通知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簽保密協議!在案子破獲之前,一個字都不許對外透露!絕對不能讓媒體知道這是模仿殺人案,否則一定會引起社會恐慌!”
然而,他和林舒雅都明白,在這個信息時代,如此有噱頭的案件,想徹底封鎖,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林舒雅站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在那張黑桃A的撲克牌上。
她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臉。
那個在《追兇》片場,僅憑眼神就嚇瘋了女主角的龍套;
那個在《懸案》劇組,用一份人物小傳就點醒了老刑警,意外破解了二十年懸案的新人演員。
陳言。
這個案子,充滿了強烈的“表演”性質。
而她認識的人里,再沒有誰比陳言更懂“表演”,尤其是表演一個完美的罪犯。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連林舒雅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但那股源自專業直覺的懷疑,卻像一顆種子,悄然在她心底生根發芽。
......
第二天,《熾火對決》劇組。
“CUt!過了!完美!”
隨著導演徐克明一聲興奮地大吼,片場緊繃的氣氛瞬間松弛下來。
陳言緩緩地從戲中的情緒里抽離出來。
他走到休息區,接過了王胖子遞上來的水。
這時,一個場務小跑了過來,對陳言客氣地說道:“陳老師,外面有兩位警官找您,說是想了解點情況。”
警察?
陳言和王胖子對視一眼,都有些發懵。
“警察找我干嘛?”陳言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上罪犯傍的事情敗露了?
但轉念一想,應該不可能。
“不清楚,看著挺嚴肅的。”場務搖了搖頭。
“行,我這就過去。”陳言壓下心頭的疑惑,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場務走了出去。
在片場外的一處臨時休息棚里,陳言見到了那兩位警官。
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
而那個女警,正是他有過幾面之緣的林舒雅。
看到林舒雅,陳言的心里沒來由的緊張。
他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陳言先生,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林舒雅率先開口,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但眼神卻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反應,“這位是市刑偵支隊的趙鐵軍隊長。”
“趙隊,林警官,你們好。”陳言禮貌地點了點頭,心里卻在飛速盤算著對方的來意,“不知道兩位找我有什么事?”
“沒什么大事,就是有點關于影視劇創作方面的問題,想向你這個專業人士請教一下。”
林舒雅的語氣很輕松,像是在閑聊,“最近你演的那部《面具之下》,我們隊里很多人都在看,反響很不錯啊。”
來了。
林舒雅微笑著,看似不經意地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在里面演的那個‘雨夜屠夫’,實在是入木三分,看得我們這些真警察都有些心里發毛....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去理解和塑造這樣一個極度扭曲的角色的?可以說說你對‘雨夜屠夫’這個人物是什么樣的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