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巖崢回辦公室前,被劉局叫過去談話。
連城國際服裝節處于尾聲,忽然發生孕婦被害死亡、一尸兩命的惡性案件。
市里點名要求火速破案,不能影響國際服裝節的完美落幕。
以文化旅游為宣傳重點的城市,要是在宣傳檔口出現命案,服裝節都會被濺上污點。倘若被外媒抓住機會大肆報道,以后國際時裝節還辦不辦了?
顧巖崢不清楚那個魚塘怎么會有外媒出現,但想到西方媒體對國內的抹黑無所不用其極,理解地說:“我會盡快破案。”
劉局說:“你親自過去看看。”
顧巖崢自然應了下來,他回到辦公室跟吳忠國打了聲招呼:“我去現場。”
吳忠國四十多歲,老氣橫秋的長相,他起來說:“張潔家里有事,她對象說孩子又病了不能加班。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了,他倆在那邊。”顧巖崢抓起車鑰匙離開了。
“這個點堵車,你慢點啊。”
“嗯。”
***
魚塘邊,高聳肚子的孟婷死不瞑目地望著碧藍天空。
沈珍珠還蹲在她旁邊鍥而不舍地想要找到牛鑫的皮膚組織,一旦找到,牛鑫肯定能定罪。
牛鑫站在不遠處鐵青著臉。
周傳喜打完電話回來,叫他們一家三口保持距離分別站立。
牛鑫看到沈珍珠蹲在那里,右眼皮使勁跳。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沈珍珠卻感覺不錯,加上她對顧巖崢的信任,只要有了證據將牛鑫到了顧巖崢手里,絕對能把一家三口黑心肝全套出來。
她穿越過來前,就聽聞傳奇刑警顧巖崢的大名。
在三十年后的一個夏季,以他真實經歷改編的《國家重案偵破紀實》還創下全國收視率第一的好成績。
他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優秀刑警,一心撲在刑偵一線,嘔心瀝血、終生未婚。后來退休成為公安大學特聘教授,經常參與國內外高難度案件,也從側面證明,顧巖崢在刑警界的龍頭地位。
作為他的迷妹,能跟他在同一時代、同一間屋子,簡直不要太幸福好嘛。
而且她從前看到不少港臺優秀的破案片,有案情有美食有愛情有友誼,這種生活真的很讓人向往啊。
“啊。”沈珍珠忽然被拉回思緒,輕聲叫了一下:“同志,這里有東西。”
陸野皺眉說:“你慢點打開看看。”
“好。”沈珍珠謹慎地托起孟婷另一只手,因為擔心濕漉漉的時間長了會破壞證據,不得已輕輕掰開,一枚帶血跡的銀戒指出現在孟婷的掌心。
在魚塘里不論孟婷如何掙扎,她自始至終緊攥著這枚出軌證物。
“這跟牛蘭蘭手上的一樣啊。”不等沈珍珠開口,已經有圍觀的釣魚佬認出來了!
“是啊,我剛才看到牛蘭蘭的戒指了,一模一樣!”
“我靠,情侶戒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還真是被推下去的?”
“我看有可能發現他們偷情,被滅口啊。”
“牛鑫脖子上的傷痕肯定就是這樣來的!”
眾人眾說紛紜,沈珍珠已經達到目的,松了口氣。
“同志,是不是可以查一查戒指上的血跡?”沈珍珠壓低嗓子說。
陸野說:“你叫我阿野哥吧,你這次表現不錯。給你物證袋,裝進去,小心別蹭掉血跡。”
“好的,阿野哥。”沈珍珠伸手接物證袋。
牛蘭蘭無法聽到她刻意壓著嗓子說的話,但能看到牛鑫火急火燎地跟她使眼色。
周傳喜呵斥著說:“你們干什么呢?”
牛蘭蘭發現遠處銀光閃了一下,大驚失色。
絕不能讓公安找到這枚戒指。
牛蘭蘭拔腿就跑,她距離沈珍珠最近,完全可以將小片警推下去,哪怕落個襲警也要將證據毀尸滅跡!
在眾人的驚呼之中,牛蘭蘭撲向沈珍珠。
千鈞一發之際,沈珍珠猛然轉身,身體擋住孟婷掌心里的戒指,膝蓋磕到石頭上一陣生疼,學過武術的她下意識托起雙手:“走你!”
“啊啊啊啊——救命——!”牛蘭蘭一時剎不住車,從沈珍珠掌心飛躍,徑直撲到魚塘邊!
“漂亮!”陸野也是練家子,見了知道沈珍珠身上有點功夫。
“救命,救救我,我不會游泳。”牛蘭蘭竭力在岸邊掙扎,雙臂不停揮舞,仿佛臨死前的孟婷。
沈珍珠會水,但這次借由膝蓋磕出血的機會裝作無法拉動她的手,讓牛蘭蘭一抓不住,又往下滑了幾下,腳下足跡竟與不遠處孟婷生前足跡一致。
“你往哪里跑!”周傳喜伸手扶著腰身的槍,看到牛鑫奔跑的方向是沈珍珠所在地方,大喊:“阿野!”
陸野一個箭步上前,正要動手,忽然在人群里出現一只大手,猛地抓住牛鑫的衣領,精悍小臂陡然用力后拽。
“啊——咳咳——嘔——”牛鑫衣領被顧巖崢一把撕開,而他也被勒得動彈不得,在原地干咳。
“襲警?”顧巖崢看到人群里那一抹橄欖綠。
沈珍珠見到顧巖崢來,心里松了口氣,趕緊站起來敬禮:“顧隊好。”
顧巖崢掃視一圈說:“辛苦了。”
陸野趕緊抓著魚塘邊的白樺樹,在釣魚佬們的幫助下,將氣若游絲的牛蘭蘭撈了上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牛蘭蘭躺在孟婷身邊,心有余悸。
等她撐起胳膊起來,見到孟婷死不瞑目的雙眼,大喊:“不關我的事啊,我沒殺你!我就推了你一下。”
顧巖崢瞇了瞇眼,這是案件有突破了?
“晚了。”沈珍珠指著孟婷的尸體說:“你剛才當著大家的面分明說了你們一家親眼見到她落水,既然都在一起,我懷疑你跟牛鑫一起殺害了她!”
“不是我啊。”牛蘭蘭情緒已經崩潰,她哭著說:“我站的遠遠的,怎么會殺她?我是推了她一把,可扔她下去的是我哥。”
陸野正要說話,顧巖崢一把攔住他,站在一邊聽沈珍珠發問:“你看孟婷手背上的擦痕還是新鮮的,不是你造成的還能是誰?我看就是你干的!”
牛蘭蘭經過落水,此刻腦子像是被迷了一層霧,她分明沒有動手,絕對不能給他們背黑鍋。
想到牛鑫母子逼她打掉孩子,讓她總見不得光,牛蘭蘭怒從心起脫口而出:“不是我干的,我媽,我媽用鐵鍬拍的!”
“哇,這一家都是狼心狗肺啊。”
“你們還我妹妹,你們一家畜生!”孟婷大哥幾乎要瘋了,要不是陸野一把抱住他,他能跟他們同歸于盡。
“可憐的婷婷,你嫁的什么人啊嗚嗚嗚。”孟婷大嫂跪在孟婷身邊,哭得幾乎昏厥。
好心救牛蘭蘭的釣魚佬們恨不得再把她推入魚塘里。他們發現了,這一家沒一個好東西!
叮鈴鈴——
叮鈴鈴。
顧巖崢的大哥大響起,他繞到人群后面接聽電話,里面傳來劉局的聲音:“你到了?案子情況怎么樣?我可給你爭取了,市局那邊最多給你一周時間破案。”
顧巖崢輕松地說:“劉局,告訴你個好消息,案子破了。”
劉局大喜過望:“真的?沒開玩笑?”
“真的。”顧巖崢說:“還有個壞消息,不是四隊破的。”
他看了眼認認真真保護證物的沈珍珠,笑了笑說:“被馬所的人搶先破了。”
劉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與劉局通完電話,顧巖崢讓其他公安干員將嫌疑犯一家帶走。
后續就不需要沈珍珠參與,證據已經有了,還有嫌疑人之一愿意當證人,后面輕輕松松能把口供問出來。
陸野把人押送上車后,回來跟顧巖崢說:“戒指也是沈珍珠發現的,看不出來,鐵四派出所人才輩出啊。”
沈珍珠神氣活現地看著顧巖崢,滿眼期待。
顧巖崢鄭重道謝,伸出大手:“你做得很好,幫了大忙。”
沈珍珠伸出手跟他像模像樣地握了握,掌心里跟主人一樣里面藏著倔骨頭。
顧巖崢松開手,點點頭跟陸野說:“你馱她回去,路上小心點,我先開車押送嫌疑犯離開。”
“好家伙,我們頭兒難得對女同志這么和顏悅色。”陸野走向摩托車說:“來吧,大功臣。”
沈珍珠坐在陸野摩托車后面,被陸野送回派出所門口,還記得把老黃喊上騎三輪跟著。
陸野攙扶沈珍珠到派出所大辦公室,還當著同事的面,鄭重其事地感謝道:“回頭阿野哥請你吃飯。”
沈珍珠被沈六荷養得很好,下午的陽光斜射下,白皙的臉因為抓到嫌疑犯而發紅:“不用特意請,雖然我只是個片警,但也是為了人民群眾的安危著想,這都是應該做的。”
陸野哈哈笑道:“你這思想覺悟挺高的啊,不過上外面吃一頓不浪費時間。”
“人家可不會到外面吃。”老黃氣喘吁吁地回來,認出陸野是隔壁刑偵四隊,也就是重案組的。
他怨念的扶著打顫的雙腿說:“吃過六姐的盒飯不?她媽手藝那叫一個好,一般人真請不出去。”
沈珍珠心想,哪里是請不出去,那是手上拮據,不愿意出去跟你們大吃大喝。多省一分錢,家里就能輕松一點。
陸野還真吃過六姐的盒飯,老黃這么一說他一拍大腿激動道:“原來那是你媽啊,我瞅著顧頭兒吃的菜包子,肯定是阿姨做的。趕明兒我也去買來吃,有空去我那玩兒!”
“好呀。”沈珍珠一口答應下來。
沈珍珠對面坐著的洪樂突然說:“陸哥,回頭跟老弟去喝個酒唄?”
陸野瞅他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那你來破案?”
洪樂訕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陸野風風火火地推著自行車離開,老黃瞅著他走遠了,才走到沈珍珠邊上:“誒,這么大會兒功夫,怎么重案組的人要請你吃飯?你干什么好事了?也讓我學學啊。”
那您還真學不出來。
沈珍珠摸摸腦門說:“跟他們手上的案子有關,我也不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嘿,她還拿喬了。”洪樂羨慕沈珍珠在重案組面前露臉,剛才被陸野拒絕了,有些羞惱。
他今年二十五,正是往上沖的歲數,做夢都希望從基層派出所進到刑偵隊,成為真正的懲惡揚善的公安干警,不再跟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伍。
光說刑警身份,哪怕不是重案組,別人都能高看你一眼。
洪樂說完這話看她根本不接茬,有點憋屈。
沈珍珠慣是這樣,看起來是個軟包子,實際上主意正得很,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老黃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看你,又自討沒趣了。”
洪樂不敢跟師傅嗆嗆,低頭坐下的瞬間,看到沈珍珠膝蓋浸了血,看起來像是摔了一跤。
她的手扣在膝蓋上,膝蓋浸著血絲,似乎很痛,應該需要處理。
洪樂抽屜里有瓶紫藥水,想了想又把拉開的抽屜合上了。
醫務室又不遠,特意拿藥送過去,辦公室其他人看了說不定會起哄。
洪樂安慰自己,不是不給。
沈珍珠還在興奮勁兒上,后知后覺感受到膝蓋疼痛,她琢磨著不能讓六姐知道她摔得這么重,回頭該心疼了。
幸好她在這里還有備用褲子,先去醫務所消個毒下班前換上,再回家好了。
也不知道還流不流血了,用衛生紙墊著會不會感染呀?
她腦袋瓜瑣碎地想著,雙手虛虛擋在膝蓋上,想揉不敢揉,神態完完整整地落在顧巖崢的眼中。
沈珍珠聽到一聲咳嗽,抬頭發現顧隊屈尊降貴地出現在小派出所里,腦袋瓜昂揚起來:“顧隊,你怎么來啦?”
“你因公受傷,我過來送藥慰問。免得你無藥醫治。”顧巖崢視線從洪樂合上的抽屜處掠過,沒理會洪樂猛然漲紅的臉,大步流星走到沈珍珠辦公桌前,放下消炎止血藥。
沈珍珠傻乎乎不知道顧巖崢在擠兌洪樂,接過藥品看到上面一串串英文字,是昂貴難得的進口創傷藥。
顧巖崢掃過摔得起毛的褲子膝蓋說:“每天涂兩次,去醫務所還是我幫你?”
她忙縮回腿,瘋狂擺手說:“不了不了,...我自己上就好。”
顧巖崢看她拒絕的手都要擺出殘影了,認真地說:“公安責任無大小,因為你的細心和勇敢,我們不光找到關鍵物證還抓捕了嫌疑人,回頭劉局問起來,我會如實回答,絕不攬功。”
沈珍珠漂亮的杏眼偷偷看著顧巖崢。
偶像品行果然包好的!
沈珍珠發自肺腑地笑了,感嘆道:“顧隊,你真是個好人呀。”
顧巖崢知道了,原來她真高興的時候會出現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