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
看臺上,休倫起身,眼神低垂而非低頭俯視那勝出的廝殺者。
或者說吞世者。
萬年老兵。
“規矩你都懂,別拐彎抹角,直接說你要什么。”
休倫的一大招人手段就是靠競技場廝殺篩選可用之人,他一般不強迫別人進競技場,參與者通常是自愿加入。
這個自愿——源于對某些事物的渴望。
地位,權力,財富,或是別的什么東西,任何東西都可以索取,因為至少在大漩渦內,大漩渦之主言出法隨。
“一箱爆彈槍,和一箱爆彈。”吞世者語氣中充斥著不耐煩和狂躁。
“就這?”
“不,還有。”
那吞世者似乎在發泄完殺戮**后,又開始被腦袋里的屠夫之釘折磨。
“然后……嗯……”他用鏈鋸斧隔著盔甲“撓”胸口,“然后我要加入兇戾天使……嗯……就這么簡單。”
競技場內,包括休倫在內的人齊齊看向陸燼。
一個吞世者,一萬年前參加過荷魯斯大叛亂,追隨安格隆打過泰拉之戰的萬古長戰老兵,在大漩渦里炙手可熱。
正在思考怎么設計維恩加爾的陸燼沒什么反應,只覺得這吞世者一眼恐虐細作。
“看來他不愿意。”休倫收回目光,再看向吞世者,“換個。”
“嗯……”吞世者發出極度壓抑狂躁的哼聲,“他不能不答應……嗯……廝殺者幫了他,他就得幫廝殺者,廝殺者人死光了,他就得幫我。”
“我愿意用別的方式幫助你們,比方說如果你們有什么作戰需要人手,我會幫你們……幫你。”陸燼說,“但加入兇戾天使,不可能。”
“安格隆之子,你得講理。”休倫說,“雖然你大概率沒法講理,打了屠夫之釘還能講理的神人只有一個……”
“我不是安格隆之子……不是……嗯,不是。”吞世者搖頭,但也沒繼續要求加入兇戾天使,轉而提出別的要求,“給我在別的戰幫找個地方,要那種能隨便殺人的崗位。”
休倫點頭。
陸燼從觀眾席起身,正要轉身離開,休倫忽然叫住他:“在競技場待一陣子吧,然后我們一起去看望艾爾斯。”
“我還有事情要做。”陸燼說。
“……”休倫忽然沉默,幾秒鐘后問:“你是不是在醞釀什么事情?”
對于任何人而言,黑心王都是一個多疑的人,而他的多疑往往會讓他人不安。
“被維恩加爾那雜種殺了的船員會在今晚舉行葬禮,按照傳統,我得去組織參與。”
“那你先不用回去了,因為我剛給你們運送了大量武器彈藥作為肉毒癥殲滅戰的獎勵,你的船員們有的忙,葬禮怎么也不可能現在就辦了。”
“……”
陸燼皺著眉頭坐回原位。
隱約之中有種預感——艾爾斯現在已經恢復正常,正在找他的戰團長,然后就會把他真實的經歷說出來。
但陸燼不能表現出著急,坐下后開口找了個話題:“維恩加爾是你手下一個地位頗高的人,你不擔心他因為今天的事反對你?”
“他不是已經在反對了?”休倫反問,“多的是他這樣的人,無所謂。”
陸燼沉默著點頭。
此時忽然聽見導航者歐娜斯用靈能向自己傳聲。
“維恩加爾……他不知道為什么去找艾爾斯,正在路上。”
“而艾爾斯,正在紅海盜藥劑師的幫助下進行記憶復蘇訓練。”
不用陸燼提醒或指示,聰明的導航者歐娜斯就知道自己該用靈能盯著點這倆人。
甚至歐娜斯還在想到要向陸燼匯報后,用靈能觀察陸燼的狀況,并意識到陸燼被休倫纏住了,以及猜測到陸燼大概有在艾爾斯記憶徹底復蘇前殺死艾爾斯的打算,所以她現在就是想幫陸燼傳達一些命令。
“卡奧恢復正常了嗎?”陸燼心里默念。
“在殺了一些異形后,正常了。”
“讓他帶十個人,加上杰諾斯,想辦法潛入維恩加爾的船,搶一套終結者。”
“是,我這就傳達。”
“……”
休倫看陸燼不說話了,想到陸燼作為一個新戰團長,必然沒有接受老友的權力教育,連如何管理戰團都不清楚。
如果陸燼也是一個天生的管理者,那么他就該意識到,那個要求加入兇戾天使的吞世者是一份寶藏,比他和戰團所有人著急收集的物資補給更重要。
于是,休倫打算給陸燼進行一點權力教育。
“像維恩加爾那樣的人,我知道他只有在面對我時才對我有尊敬,私底下直呼我的名字,甚至他的手下會直接給他獻出暗殺我奪取紅海盜權柄的計策。”
“但是他對我而言仍然可用。”
休倫輕聲說。
“有一套識人和用人的辦法。”
“對于蠢人,要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控制他們,比如一些道理,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或者類似的東西。你得讓他們覺得自己就是對的。”
“對于自以為聰明的蠢人,就要讓他覺得自己聰明,用如泥沙般取之不竭且他們本就會得到的東西去引誘和控制他們,比如說最淺顯的利益,或者其他類似的,總之是一些很廉價,他們本來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聽到這,陸燼等待著歐娜斯再給自己靈能傳訊,同時漫不經心的搭了一句話:“對于真正的聰明人呢?”
“沒有聰明人,只有凡人。不是指那些弱小的沒有經過改造的人,而是就連我這種阿斯塔特都包括在內的凡人。”
“他們大概沒什么真正想追求的,遵循本能活一段時間,然后慢慢的他們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再去追求想要的。虛無縹緲的和實質的,他們可能二選其一,也可能都要,但關鍵是,他們因為并不會不顧一切的追求什么,所以反而成為了需要爭取的變數。”
“那么,我為何覺得維恩加爾是可用之人,你應該理解了。”
休倫凝視著陸燼,等待他消化自己教給他的東西。
作為一個臨危受命的人,陸燼如果一直都不知道這些本應該由戰團長傳承給他的,那他的作用就連維恩加爾都不如。
“我能理解。”陸燼點頭,“相比起我這樣的人,維恩加爾很可控,所以你也不怕得罪他,畢竟給個‘甜棗’你們就又上下一心了。”
休倫點頭。
歐娜斯此時已經通知了卡奧。
當她再一次建立起靈能聯系時,休倫忽然補了一句:“比如你戰團里的卡奧,他是個蠢人,我估計他自打生下來開始就覺得自己該為黃金王座上的干尸戰斗,所以他曾經就建議我的老朋友尼諾斯戰團長不能來大漩渦。”
這句對卡奧的評價也被歐娜斯一塊“收音”,傳進了卡奧的耳朵。
“狗屁。”
卡奧已經穿戴好動力盔甲,正帶著戰斗兄弟們朝戰艦中的一臺圣物走去。
“打審判官開始調查我們時,我就建議戰團長把審判官殺了,然后整個戰團不再為黃金王座而戰,而是為傳統信條而戰,那時候尼諾斯兄弟還不是戰團長。”
“因為這是個很淺顯易懂的問題:當黃金王座都拋棄我們時,我們必須意識到自己為什么在戰斗,否則我們就會變成那些躲藏在亞空間裂隙里的異端,成為另一個掌控者的傀儡。如同休倫是混沌大敵的傀儡一樣。”
休倫當然聽不見這兩句駁斥,他只是在舉例子。
用以告訴陸燼:什么樣的人看上去是什么類型,然后采取對應的操控手段。
“戰團圣物中除了可以隔絕綠皮的遠古神器,還有一臺在一萬年前大遠征時期用來傳送跳幫隊的裝置。”
“這古老裝置的技術已經失傳,但它至少還能運行。”
歐娜斯向陸燼匯報著,用靈能感知著維恩加爾艦船上的情況。
星際戰士們已經做好準備,沒有人知道為什么要搶終結者盔甲,但他們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是要做且正確的,因為陸燼在乎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人,他是個與戰團信條不謀而合的天生的兇戾天使。
“謝謝你教我這些。”陸燼沒有去糾正休倫在看待卡奧時的錯誤。
“這是份人情,你記住了。”休倫說,“另外,你覺得你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陸燼壓根沒心思猜這個,他只想走人然后去做事,但又不想讓休倫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我大概是個另類的人,平凡又不平凡那種。”陸燼還是回答了。
“的確。你是個異類。”休倫連連點頭,接著又問:“你覺得操控你容易嗎?”
“……”陸燼搖頭。
“既易如反掌,又難的令人發指。”休倫沉聲說。
轉而,他的語氣又輕快起來:“不過好在你不需要想著如何讓一個叫陸燼的人為自己所用,所以難不到你這個新手戰團長身上。”
卡奧等人已經被傳送到維恩加爾艦船上。
悄無聲息的。
杰諾斯認為應該大開殺戒,但卡奧認為應該進行一場潛入式的行動,悄無聲息是最好的。
“因為你……”
休倫還想說什么,忽然阿曼紐斯來到競技場,穿過幾個空無一人的高等席位,來到他的戰團長跟前耳語幾句。
“收下那座黑石要塞吧。”休倫毫不避諱陸燼在場。
“所以,我們要答應阿巴頓,在他的新一場遠征中支持他?”
“不,阿曼紐斯,當然不。阿巴頓是要空手套白狼,他送我們的這個叫黑石要塞的東西,最后肯定是會因為戰事緊張被他要回去的,我們接收了暫時保存就好,將來無非是還給他們。”
陸燼聽到這句話,意識到第十三次黑色遠征已經開始了。
黑石要塞是一種未知種族制造的武器,阿巴頓確實送了一臺給休倫,最后也如休倫所料,在戰事緊張紅海盜支援阿巴頓時一塊帶過去了。
在黑色遠征結束后,就是亞空間裂隙撕裂銀河,然后基里曼被復活……
這些影響銀河前途的大事件對于陸燼而言還太遙遠,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怎么讓兇戾天使這個戰團從休倫這離開,然后按照尼諾斯的遺愿去找貝娜幫忙要個說法。
至于之后要干什么……
陸燼想到自己的戰錘和戰斧。他覺得自己應該選個真正的阿斯塔特當戰團長,然后自己進入亞空間,把戰錘里那些他認識的靈魂從恐虐的圈禁中解脫出來——徹底的消亡而非在顱骨曠野里如游魂般永世不停的游蕩。
至于不懂靈能的自己如何解脫那些靈魂……
殺惡魔殺到能跟恐虐對抗為止。
“你先回去,我得接見一下阿巴頓的使臣。等艾爾斯徹底恢復過來我帶他去見你,順便看看你們兇戾天使還缺什么武器。”
休倫突然開口將陸燼從沉思中拽出。
陸燼毫不猶豫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