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現在的節骨眼火上澆油,扎他一記回旋鏢,換做別的地方,江航肯定會動手,誰都攔不住。
但在這里,金棧不怕。
queen的地盤,要講規矩,江航又很懂這里的規矩,甚至是執行規矩的一份子。
除了忍,他沒有辦法。
除非他已經準備好了和掮客徹底割席。
江航僵硬著轉頭看金棧,他的手終于放過了欄桿,拇指朝酒吧大門方向重重一撇。
他想說什么,金棧猜得出來:出了這個門,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金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尾掃過樓下的卡座,挑了挑眉。
隨即伸出拇指,抿了下自己的嘴唇,手腕再是一轉,朝江航豎起大拇指。
他的意思是:樓下那個用腹肌開瓶蓋的,才是勾搭你未來老婆的敵人,你沖我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動手,呵,你可真有本事。
蘇映棠在一旁倒是看出來了,一句話就能把江航氣到對他放狠話,兩人一路沒少起沖突。
一直激怒江航還能不挨打,這信客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要小心應對。
“行了,都進去吧。”蘇映棠語氣淡淡,卻不像是商量的態度。
她抬步,繼續沿著回廊走,“江航,你既然過來了,一起來聽聽,我和金先生會聊到古武刺客。”
江航的視線,再次掠過樓下卡座。靜止了片刻,利索地轉身,一言不發地跟上。
金棧也跟上去。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會客室。
和酒吧大堂的賽博風格截然相反,這里仿佛穿越了時空,是古樸厚重的漢代風情。
整堂家具都以竹木、漆木為主。
家具都很低矮,采用席地而坐的會客方式。
黑色漆木茶臺上,如她所說,已經備好了茶具。
蘇映棠走到茶臺后的主人席,彎腰攏了下馬面裙,在蒲席跪坐下來。
“請坐。”她抬手,示意他們落座。
屋里燃著炭火,比外面酒吧大堂還熱,金棧脫了沖鋒衣外套,放在衣架上,走過去茶臺前,跪坐下。
出身古老的信客家族,金棧從小受他阿媽影響,對歷史文化了解很深。
注意到立在一側的木質多扇屏風,彩漆所描繪的,是漢代張騫持節,出使西域的場景。
江航受不了跪著,坐到了一旁的馬扎上。
背靠墻壁,抱起了手臂。
這馬札叫胡床,起源于北方游牧民族,在張騫鑿穿西域之后的數百年里,通過絲綢之路傳入中原,是椅子的雛形。
金棧若有所思:“你們掮客,起源于漢代張騫?”
蘇映棠開始凈手煮茶,神情專注,并沒有看他:“和你們信客的神話體系比起來,我們掮客的起源,是要晚一些。”
金棧沒有和她謙虛,他在搜索自己的知識庫。
張騫開辟這條古絲綢之路,的確促進了西域和中原的貿易。
但是,根據金棧的理解,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是一種戰略外交行為,目標是聯合大月氏等國家,一起對抗匈奴。
張騫是官方使臣,國家代理人,縱觀他的一生,從事的都不是商業。
而掮客是私立中介,根本不搭邊。
金棧直言不諱:“你們掮客的起源,可能和張騫有那么一點關系,但祖師爺肯定不是他。把他老人家擺出來,極具誤導性,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對不對?”
蘇映棠正在揚湯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恢復正常:“金先生這趟來見我,是為了探究我們掮客的起源么?”
“實話說,我對十二客沒一點興趣,就是受不了,有人好像很懂的樣子,把人都當傻子。”
金棧原本就是來找她算賬的,說話當然不會客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信客什么時候和刺客聯手殺過人?”
蘇映棠說:“具體情況不知道,根據我家族里的典籍記載,是在南宋時期。”
金棧問:“證據呢?”
蘇映棠抬頭看他:“知道為什么會記載進我家的典籍?因為我們掮客也參與了。”
金棧微微怔。
蘇映棠說:“我們負責提供信息,信客根據信息鎖定目標,再由刺客進行暗殺。這趟渾水,是咱們一起參與的,我為了污蔑你們信客,有必要朝自己頭上潑臟水?”
金棧攏起了眉,他在判斷真實性:“你們提供的信息,也都是從別人口中收集來的,憑什么判斷是正確信息,令我們信客信服?至少我肯定會懷疑真實性,不想白費力氣去尋人。”
蘇映棠淡淡笑:“你認為,我們掮客兩千年來是怎么立足的?”
金棧聳了聳肩:“靠傭金吸血,不然呢,靠開酒吧么?”
蘇映棠發現,不只是江航,她竟然也有些想打他。
這人真是,瞧著貴氣優雅,一副上流姿態,怎么一說話,從表情到語氣,都這么欠揍?
簡直把“來打我呀”表現的淋漓盡致。
但蘇映棠臉上,并沒有露出一絲不悅:“我們家族有一具漢代青銅權衡,就像你們的信筒一樣,都是家傳寶物,它能稱出物品、信息的大致價值。”
“漢代青銅權衡?”金棧根據她的描述,腦海里浮現出形狀。
權,是青銅制成的砝碼。
衡,是天平的橫梁。
“我見過那具權衡。”江航開口說話了,前一句是普通話,后面換成英文,“三年前,我來到這里,從queen口中得知刺客的存在。我提出要求,想要十幾年前在東南亞活動的刺客組織信息……”
那個刺客組織,當年不只虐殺了江航的家人。
先前十幾年,在東南亞犯下了至少十幾樁滅門慘案。
能歸類到一起,是因為他們殺人,都會將尸體切割下來一部分,各個部位都有,像是一種儀式,也像是戰利品。
馬來警方才會把江航家里的案子,并入那個邪門組織的卷宗里。
但是在江航捅了他十幾刀之后,最近十幾年,他銷聲匿跡了。
即使當時那些刀子,都捅在了江航父母的尸身上,那個刺客,絕對受了傷。
江航繼續講:“queen通過她的渠道,將信息發布出去。我等了整整兩年,才有人接下了這樁交易,開價一根青鳥羽毛。”
江航當然會懷疑對方是不是騙子,或者是刺客組織的人,看到消息,順藤摸瓜。
queen向他保證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家傳的權衡能夠判斷,對方是不是真心想要交易。
有沒有實力交易。
這是不是一場能夠達成的交易。
“queen拿出了權衡,為了保密身份,我和對方在兩個特制的相鄰房間里,各自拿著一個小小的‘權’。之后,“衡”在我們中間上下搖擺,最后勉強達到了平衡。”
江航感覺到手掌心被“權”燙了下,掌心有個印記一閃而過,交易契約達成。
蘇映棠看向金棧,發現他緊皺眉頭:“金先生不信?”
金棧手里有信筒,相信權衡有這種能量。
金棧只是轉頭看江航:“這我就想不通了,既然我們信客、掮客、刺客曾經合作過,你怎么信任掮客,不信我們?”
江航抬手,手指撩了下脖頸上的一條細繩,將護身符亮了出來。
那是一個造型奇特的青銅吊墜。
江航摩挲著這枚吊墜:“要是沒有掮客給的這個護身符,刺客就真滅了我家滿門。”
而且當時他剛從東南亞來到內地,兜比臉干凈,需要付給掮客的傭金,把他賣了都付不起。
就真把自己賣了,留在這里替queen做事。
兩三年來,對queen的為人處世,也算是有一些了解。
在完全陌生的信客,和相對熟悉的queen之間,他自然會選擇相信queen稍微多一些。
但“信任”兩個字,完全談不上。
不然,去年他在南疆受傷,需要休息,不會舍近求遠跑去魔都,找他叔叔一直放在心里的那個人。
……
樓下卡座。
夏松蘿看著遞過來的酒,這要不喝,確實是有點說不過去了,來到人家地盤上,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
她接過來,小口慢慢抿著。
“讓我想想啊,你還喜歡什么。”齊渡微微垂頭,手指點了點鬢角,認真回憶的模樣。
他打了個響指,“對了,你閨蜜當時挑人,挑的都是會跳舞的。”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夏松蘿真沒想到他還能記得。
她有點驚訝:“你那么搶手,每天一堆生意,你記得住?”
齊渡拿起那瓶福佳白,伸過去給她滿上:“雖然是被趕鴨子上架,但賺了這份錢,就得拿出專業精神。”
夏松蘿正覺得他有意灌她酒,瓶子里剩下一大半,被他仰頭一口干了。
齊渡對她笑:“不過,能記住你,肯定和專業精神沒關系,陪過你之后,我就沒再干了,你可是我短暫男模生涯的終結者。”
“難道不是因為暴露了?”夏松蘿無語。
講真的,就他這個德行,換個人都會顯得既風騷又油膩。
但齊渡長得比較干凈,唇角上揚,笑容燦爛,一雙大眼睛特別明亮。
配上這個發型發色,透出幾分少年感,沖淡了那份油膩。
“別管什么,你就說你是不是終結者吧。”齊渡手臂一揚,指向遠處的吧臺,“想看什么舞,Hip-Hop、Popping、Breaking……queen姐這里都有專業的,全國各地挖過來的,包你滿意。”
夏松蘿又望向那一群185大帥哥。
上次被何淇帶去酒吧,齊渡最后一個到的。
他沒來那會兒,和那幾個男模擠在同一個卡座里,都分不清是何淇點的他們,還是他們點的她和何淇。
要么臉好看,但瘦的像條細狗,夏松蘿覺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扇暈一個。
要么是一身腱子肉,但顏值奇奇怪怪,經不起細看。
瞧瞧人家queen的品味,這一水的帥哥,帥得各有特點。
身材倒是出奇的統一,清一色的寬肩窄腰大長腿。
沒一個走肌肉猛男路線的,全都是精瘦勻稱,恰好。
夏松蘿想起金棧說,queen和江航的關系不簡單。
看到這些,夏松蘿感覺他可能想多了。
把江航扔進去,好像都差不多?也就是帶著股特別的野勁兒。
“喂?看呆了?”齊渡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頭牌在這坐著,你這樣我會懷疑自己。”
夏松蘿收回視線:“你那天也去了,你會跳街舞?會哪種?”
“你想看我跳?”齊渡下巴微抬,有點小得意的模樣,“隨便點,我都會。”
“你一個練武的,還能學那么多種街舞?”夏松蘿有點不太相信。
“ 你也是個行家,不知道么?武和舞,本來就是相通的。”齊渡已經從沙發站起來了,等她點,“跳舞厲害的不一定能練好武術,但武術強的,學街舞就像玩兒一樣。”
夏松蘿沒學過跳舞,不清楚,示意他坐下:“沒興趣,不想看。”
倒是挺想問他,他就見她踹過一腳,哪里就知道她是個行家了?
“我感覺你不太喜歡這種場合。”齊渡把她脫掉的外套,從沙發靠背上撈起來,“你剛才不是問民族風情,走,現在就帶你去我哥們的維吧。”
“不想去。”夏松蘿自己拿一瓶酒,磕開,對瓶喝,“你別說話了,我現在心情不好。”
“我哪句話說錯了?”齊渡還真是不懂,她怎么說變臉就變臉。
夏松蘿就是忽然變得心情很差,喝完一瓶,又開一瓶。
齊渡摸不著頭腦,她開第三瓶時,把酒瓶子搶了:“你這么喝,等會兒queen姐出來,還以為我把你怎么著了。”
“那你也不冤枉,確實是因為你。”夏松蘿開始煩他了,打開他遮擋的手,重新拿一瓶,“煩不煩,整天這個試探那個試探的,我現在只恨自己不是個刺客,不然跳起來把你們都殺了。”
因為一封信,跑這么遠的地方來,還要面對這些“不懷好意”。
罪魁禍首倒是不知道跑哪里逍遙去了。
她心里:-30
齊渡有點懵,沒想到她竟然這么單刀直入。見過她的酒量,兩瓶啤酒總不至于喝上頭。
他重新在沙發坐下,語氣認真了一些:“你誤會了,我招待你,真就是對你印象挺深刻的。咱們那時候加了微信,我不也是這樣?你都煩得把我拉黑了。”
夏松蘿回想,好像是這樣。
齊渡似乎更正經了:“局子里填信息,我刻意湊過去掃了一眼,看到你住哪個小區,當時還想跑去你家小區門口蹲一蹲。”
他頓了頓,像是不太好意思,微聳一下肩膀,“后來想想,我又不會在魔都久待,就當沒緣分好了。”
夏松蘿將信將疑:“那我問你,我家住哪個小區。”
齊渡回憶:“瀾山境?我當時還搜了搜,是個挺高端的別墅區,說是里頭住的基本都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和高管。知道你是位千金大小姐,更不敢想了。”
夏松蘿不說話,判斷不出來他是不是在說謊。
畢竟queen有她的背調。
讓齊渡來試探,能不給他看背調?
“我發現……”齊渡瞇起眼睛,故意上下打量她,“你近墨者黑了吧,和那個香港仔混久了,學會他的多疑了?”
夏松蘿指他:“少給我來這套,明明是你非常可疑。”
“行行行,我投降了!”齊渡舉起了雙手,語氣有點無奈,“我承認,我確實看了你的背調,但我也沒說謊話。”
他再一次撈起她的外套,站起身,“那堆亂七八糟的資料,我都沒仔細看,只看到你每年冬天都去滑雪。你如果心情不好的話,走,我陪你滑夜雪去?不比在這灌自己悶酒強?”
這話真真說到夏松蘿的心坎上去了。
她本來就是帶著雪板來的。
烏魯木齊郊外,有一個絲綢之路滑雪場。
“但是我的雪板在金律師車頂上,還沒到,我不喜歡用滑雪場的公共設備。”
齊渡頭也不回,直接往臺階下走:“在我的老家,還能讓你沒雪板用?咱們抵達需要一小時,等到地方,我的人連著滑雪服,全套嶄新的給你安排好,放心跟我走就行了。”
夏松蘿跟上去:“你滑雪水平怎么樣?”
齊渡樂了:“妹妹,你逗我玩呢?我打小在雪鄉里滾大,拿塊搓衣板都能在雪坡里飛。倒是你,什么水平啊,能不能跟得上我?”
“這么囂張?”夏松蘿腳步加快了很多,“去比一比。”
她跟著齊渡出了酒吧,上了他的越野車。
沒忘記給金棧發一條微信:我和齊渡滑夜雪去了,你和queen聊完,自己回酒店,不用等我。
車子快要開出市區的時候,齊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他用不著導航,手機就放在中控臺,
正開車呢,也沒功夫看,結果信息一條接著一條,震得快要炸了。
等紅燈的間隙,齊渡趕緊打開瞧一瞧。
至少三十個人給他發微信。
“齊哥,你回來了?聽說你今晚上要上烽火臺?真的假的?”
“齊哥,你今晚上要和香港仔上烽火臺?”
“齊哥,你是怎么說動他的?”
“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說啊,我們先過去!”
齊渡一臉懵,他記錯了?
他和江航約的不是明天晚上嗎?
齊渡想問,但他沒有江航的電話和微信。
他對夏松蘿說:“妹妹,你給香港仔打個電話,我有話問他。”
夏松蘿拿出手機之后,才想起來:“我沒他聯絡方式。”
齊渡詫異:“你也沒有?”
那怎么辦,有他聯絡方式的,估計只有queen姐了。
這事兒得瞞著queen。
但這還能瞞得住?
齊渡擰起眉頭:“真是奇了怪了,香港仔到底在想什么,是他自己提出的不聲張,結果整條道上都快傳遍了。”
夏松蘿云里霧里:“什么?”
“對不住啊,今晚上不能陪你去滑夜雪了,明晚補上。”齊渡說著,猛地轉動方向盤,
一腳油門踩到底,不顧周圍的罵聲,他轉向西北,“我得去烽火臺,這要是去晚了,像是我怕他。”
“烽火臺小鎮?”夏松蘿被甩的亂晃,以前去滑雪的時候,見到過,“不就在滑雪場附近?”
“那就是個糊弄游客的玩意,打著絲綢之路烽火臺的旗號,爛大街景區。”齊渡不屑,抬手指了下西北方,“真正的在西山,好幾個漢唐時代的烽燧。”
夏松蘿聽出了點門道:“江航約你去烽火臺?做什么?”
“順序不要搞錯,是我約的他。”齊渡單手操控方向盤,撥了個電話,接通后,就一句話,“快點把我的兵器匣送到烽火臺。”
夏松蘿聽到“兵器匣”三個字,眼睛睜大了一些:“你們倆約著打架?”
齊渡越開越快:“我早想和他打一場了。可惜我們都在queen姐手底下,掮客有門規,不能私下動手,除非上烽火臺。那里queen姐管不了,也不能管。”
夏松蘿好奇地問:“為什么?烽火臺有什么特殊意義?”
齊渡搖頭說:“誰知道呢,千百年來,我們這條道上的規矩就是這樣,遇到解決不了的紛爭,上烽火臺。一烽定恩仇,只打一場,生死不論。”
說完,他就閉嘴了。
夏松蘿倒是張了張嘴,想問一下,她沒說要去吧,就這么帶上她一起?
但夏松蘿觀察齊渡現在的狀態,和之前的不著調,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陷入了一種異常的亢奮之中。
不握方向盤的手,時不時摸下巴,眼神專注地望著前方。
和他說話,他估計都沒心思聽。
那就去看熱鬧。
……
車子出了喧囂的市區,直奔荒寒的西山。
齊渡把油門踩的又兇又狠,這一路開得像飛得一樣,幸好車技不錯,不然夏松蘿得吐。
越走越荒了,車窗外黑得嚇人。
茫茫戈壁灘,枯草在燈影中一閃而過,還殘著昨夜的雪。
車轍一路碾過去,不停聽到凍土“咯吱”響。
太荒了,車里又一片死寂,夏松蘿都有點怕了,手伸進沖鋒衣的兜里,握住她的蝴蝶刀。
一個恐怖的念頭鉆進她腦海里,齊渡是不是說了謊話,其實目標是她?
這會兒只恨沒有江航的聯絡方式,還能問一問真假。
“就快到了。”齊渡終于感覺到她不太對勁,整個人直往車門靠,抽空安撫她一聲。
說完,方向盤打死,猛地一拐,鉆進一條山路。
越開越瘋。
突然。
隨著他一個甩彎,前方出現了幾十道刺眼的白光。
夏松蘿坐的這輛越野車,完全沒有任何減速,“刷”地急停。
輪胎擦著動土,聲音刺耳極了。
她綁著安全帶,都前后好幾個趔趄。
穩住以后,夏松蘿看清了,前方聚著幾十輛越野車。
齊渡沒有撒謊。
她攥著蝴蝶刀的手,終于慢慢松開。
這一路,她得出一個結論,齊渡并沒有比江航強多少,一個是神經病,一個是瘋子。
一個莫名其妙發神經。
一個一興奮就發瘋。
“啪。”齊渡已經開門下車了,朝前走去。一群人跟著下車,圍上來“齊哥”長,“齊哥”短。
齊渡四處張望:“香港仔人呢?”
有人回:“沒看到他啊。”
夏松蘿還坐在車里,通過車窗向前看。
被那些越野車圍在中間的,是一個腳手架和鋼板組合成的平臺?
還挺有保護精神,原來他們并不是真的在烽火臺上打,而是在烽燧上搭了個臺子。
車燈當做舞臺燈。
畢竟那些夯土制成的烽燧,歷經千年風霜,可經不起這么折騰。
夏松蘿推門下車,車門剛甩上,吸了口戈壁的寒氣,突然感覺背后有人靠近。
一個聲音刀子似的,擦過她的耳朵:“感覺怎么樣,現在還覺不覺得這條瘋狗幽默風趣?”
夏松蘿的神經本來就緊繃著,險些一腳踹過去,分辨出了是江航的聲音,忍住了。
夏松蘿撫著胸口:“你這樣突然站在別人背后,很嚇人知道嗎?”
江航背著光,朝她逼近,臉色難看極了。
“你干嘛?”夏松蘿頭皮發麻,不自覺后退半步。
脊背撞在車門上,疼得一咧嘴,“嘶”了一聲。
江航停下了腳步,轉身朝烽燧走,交代她:“等會兒看清楚,認真比較一下。”
“比較什么?”夏松蘿皺眉,“你和齊渡誰厲害?”
“是你和齊渡誰厲害。”江航腳步不停,聲音比夜風還冷,“判斷一下,他如果對你起殺心,你的那些刀和暗器,到底有多少勝算,下次跟他走,至少心里有點譜。”
夏松蘿和齊渡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有自己的判斷,再說也太小看她了。
她說:“queen不是很多規矩嗎?除非queen授意,他敢做什么?”
江航沒有理她。
這時候,齊渡已經通過腳手架垂下來的鎖鏈,上到了鋼板高臺。
至于跑來湊熱鬧的人,都在車頂上站著。
烽燧本來就高,再在上面搭個臺子,離近了站低了根本看不到頂端。
江航走近烽燧的時候,一片鴉雀無聲。
夏松蘿看出來了,他人緣超級差。但他們又不敢說什么,哪怕是來給齊渡撐場面的,也沒人敢噓他一聲,別提挑釁了。
夏松蘿也爬到車頂上去。
站高了以后,才看到齊渡面前,豎著一個長方形的木質匣子。
應該就是他口中的兵器匣。
看長度,感覺像是劍?
不會吧?
夏松蘿以為,約架就是拳腳功夫對打,實在沒想到,齊渡竟然是個玩古武冷兵器的,不多見。
正揣測著,齊渡在匣子頂端拍了下。
匣子竟然像武俠片里演的那種,從兩邊呈扇形打開了。
左側扇是三把刀,像是唐橫刀。
右側扇是三把劍,粗細不同。
而匣子正中,似乎插著幾支白羽箭。
齊渡的手按在自己的兵器匣上,朝下面的江航喊:“香港仔,咱倆學的都太雜了,只挑一個比,你選一個吧。不喜歡刀劍,八極拳也行!”
夏松蘿正關注烽燧上方,忽然聽見金棧的聲音:“真奇怪。”
夏松蘿低頭,看到金棧站在車邊,也在仰頭看著烽燧。
她挺意外:“大老遠的,你竟然也會來湊熱鬧?”
金棧踩著引擎蓋,打算上去車頂:“我就是來看看,齊渡是個什么客。”
見他伸手,夏松蘿忙伸手拉他一把,微微愣:“齊渡也是十二客?”
“queen是這么說的。”金棧站穩后,目光鎖在齊渡的兵器匣上,“看刀,以為是刀客。看劍,以為是劍客。刀劍齊備,還有箭,算是什么?”
夏松蘿順口就接了:“俠客?”
金棧手一擺:“俠客是喝西北風的,不算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