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客?
夏松蘿想起爸爸說過的那個大學生,連忙點擊通過。
手機屏幕的光芒,會刺痛眼睛,添加成功以后,夏松蘿直接撥通他的微信電話,放在耳朵邊。
他接通的很快,卻沒有說話。
她先開口:“喂?你好,我是夏松蘿,你是……”
原本想問,“你是蔓蔓姐的侄子?”,感覺差輩了。
他聲音低低的,很有禮貌:“你好,我的名字叫做沈維序,我姑姑是夏先生的行政秘書,我是……”
夏松蘿沒空聽他背書:“你能聯絡上你姑姑么?”
沈維序像是怔了下:“我姑姑凌晨給我打電話,交代我今天買最早的航班來烏魯木齊。我下午一點半落地,撥她電話,顯示不在服務區。”
“糟糕了,蔓蔓姐陪我爸爸前往霍爾果斯,中途遇到暴雪封路,失蹤了。”
心一亂,雙眼痛感加劇,夏松蘿“唔”了一聲。
沈維序忙說:“先別擔心,顯示不在服務區,證明我姑姑和夏先生都還活著,也沒被抓。”
夏松蘿不明白:“為什么?”
沈維序解釋:“這類情況,應該是受到了某種空間屏蔽術的影響。對方如果達到了目的,會將這種空間屏蔽術撤掉,我姑姑的電話,該是無人接聽、無法接通、或者關機狀態。”
夏松蘿似懂非懂,捂住話筒,瞇縫著眼睛,飛快望一眼卷門:“江航,我爸和齊渡的電話,都是顯示不在服務區么?”
江航都已經貓腰鉆出了卷門,聽見她打電話,停在門外。
他隔著門“嗯”了一聲。
夏松蘿詢問:“這種情況,是受到空間屏蔽術的影響?顯示不在服務器,反而說明,他們暫時沒事?”
“嗯。”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和我解釋,嚇死我了。”
門只開了一半,夏松蘿看不到江航的臉。
只聽見他涼涼的聲音:“我告訴你了,他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們如果已經死了,我還趕過去干什么,收尸?”
不管他說話多刺人,只要愿意去救人,夏松蘿就不會生氣。
看男人,重點還是要看他做什么,而不是說什么。
夏松蘿提醒他:“以后遇到這種情況,別管我能不能聽懂,記得和我解釋一下原理。不然你單說他們沒有生命危險,我會以為你在安慰我,我還是會很害怕的。”
江航沒說話。
夏松蘿追問:“可不可以啊?”
聽到他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夏松蘿這才把手從話筒拿開,繼續打電話:“你現在在哪里?”
沈維序說:“Queen Club門外,姑姑給我的地址,說這里是市中心,去哪里都近。”
夏松蘿說:“我發送一個定位給你,你過來找我吧。還有我的電話號碼,你找不到路,給我打電話。”
沈維序:“好的。”
夏松蘿掛斷電話,朝門外喊:“江航,我爸給我請的門客到了,現在在queen姐的酒吧門口,我能給他發送你家地址,讓他過來這里?不方便的話,先把我送到酒店去?”
門外,江航微怔:“門客?十二客里的門客?”
“對。”夏松蘿知道他疑心重,詳細解釋,“他是我爸早就給我挑好的門客,剛讀大三,本來要等畢業才來跟著我,我爸也知道這一趟有危險,提前把他喊來實習了。”
江航問:“你爸爸的秘書也是個門客?”
夏松蘿說:“對,蔓蔓姐跟了我爸八年了,我爸非常信任她。我的門客是她的親戚,不會有問題的。”
他撂下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吧。”
夏松蘿會意,讓她看著辦,就是能來他家里。
夏松蘿把廠房的定位發送過去:“我的門客既然來了,讓金棧和你一起去吧?”
江航懶得多說,關上門,轉身拿鑰匙解鎖了金棧的大G。
夏松蘿隔著卷門,和金棧商量:“棧哥,對面看上去像是會術法,你也會術法,你陪江航走一趟吧?”
金棧會個錘子的術法,但對抗鏡像,也是他的任務,不能繼續躲了,被動就要挨打。
金棧爽快地說:“你連‘哥’都喊上了,我能不答應?”
江航剛拉開車門,偏頭覷了他一眼,眼底的嫌棄遮掩不住。
他坐上駕駛位,啟動車子。
金棧拉開副駕車門,坐上去,不等江航說“滾”字,先發制人:“我是很菜,但你也說了,我的血脈不菜。”
“再一個,你求我努力點,不要拖后腿,總得給我學習的機會。相信我,我的學習能力很強,前提是我愿意學。”
江航沒點頭也不反駁。
引擎響著,他沒掛擋,向后仰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休息。
沒攆他下車,就是同意了,金棧猜他是在等那個門客來了才能放心出發。
從queen的酒吧過來,也就不到二十分鐘,不差這一會兒。
就是有點奇怪。
刺客為什么會養門客?
江航把他的背包,放在了扶手箱,金棧只能將自己包扔去后座,手里拿著信筒和底座,開始反復打量。
這摳摳,那按按。
他依稀記得阿媽說過,信筒和底座,除了傳信和尋人以外,還能當武器使用。
怎么用?
當榔頭敲人腦袋?
江航忽然開口:“我這種情況,算不算跟隨信筒,死后重生?”
他只要放空意識,腦海里巨大的表盤就會出現。
指針逆轉的“咔噠”聲也不停歇。
“是的,你和我這個信客,一起找到了逆轉時間的公式,令你在單一世界里,穿越重生。”
這是金棧自信的來源:“這說明什么,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成為一個非常頂尖的信客。”
江航按著太陽穴:“但我怎么沒有記憶?”
金棧說:“怎么沒有?最近不是一直在影響你?今天這些關鍵信息,不都是從你記憶里得知的?”
“你的意思是,其實‘他’并不存在,‘他’就是我,是我潛意識里的記憶?”
“我認為是。”
“我為什么不能全部想起來?”
“血祭啊航哥,跟隨青鳥逆轉時間的過程中,沒被抹殺,都是因為你本身的精神力足夠強大。”
沉默片刻。
“挺荒謬。”
從起初的震驚中冷靜下來以后,江航真的感覺挺荒謬,“我家的仇,十五年了,至今沒著落。我的親人,我一個也救不了。現在,卻要開始忙活救別人的親人?”
“我甚至不知道,‘他’……‘我’自殺的時候,家里的仇報了沒?真不怕逆轉失敗,一無所有?”
今天的江航,無法理解未來的自己。
經常有人說他腦子有病,他從來不承認。
現在連他自己也開始認為,是該早點吃藥了。
“你剛說這封信跨度超過了一年,風險很大?意思是,用這種方式逆轉時間,跨度不能超過一年?”
江航吐槽的時候,金棧認真研究底座,根本不搭他的腔。
都是廢話。
他問話,金棧才回復:“就像你腦海里的表盤,轉一圈是二十四小時。青鳥穿越時間,以春夏秋冬為一個周期。血祭這種逆天的辦法,最好在一個周期內,不然很容易出事兒。”
想了下,“但超出幾個月,一兩年,目前看也能行得通,再多肯定不行。”
江航猜到了,肯定是有限制的。
否則,他應該會把時間逆轉到他十一歲之前。
透過玻璃,江航看幾眼門口的隱藏式攝像頭,這里是盲區。
他探手進背包,摸索片刻,摸出煙和打火機。
叼一根出來,點燃,隨手將打火機扔進扶手箱里,發出一聲輕響。
“如果我早知道……”
話說半茬,沒繼續說。
煙霧逐漸模糊了他側臉的輪廓。
金棧猜他是想說,如果早知道世上有青鳥的羽毛,有信客,有在單一世界逆轉時間的公式。
他會在家變之后,就開始著手尋找羽毛,然后拼一把。
“別想那些沒用的了。單一世界重生,有個繞不過去的大前提,小夏的‘連接’神通。”
金棧現在一看到他思考,就感到頭疼,“你不和小夏認識,不和她成為夫妻,不沾染她刺客的氣息,你沒辦法使用血祭寄信,回不到過去。你自殺,單純是自殺。”
這是個無解之題。
不認識夏松蘿,他沒辦法血祭,逆轉時間。
認識夏松蘿,距離他家變的時間,超過太遠,無法抵達。
江航沒說什么,默默降下車窗,夾著煙的手伸出窗外,手臂隨意搭在窗沿上。
寒風灌入車廂,吹散了煙霧。
他食指微屈,剛彈掉一截煙灰,正要開口說話。
“嘩啦啦——!”
卷門被夏松蘿從內拍響。
江航慌忙將夾煙的手收回窗內,一跑神,竟然忘記了監控的事。
“江航,你過來下!”她能從監控看到他還沒走。
江航坐著不動,這會兒心緒煩亂,實在不想下車應付。
副駕駛上的金棧,一心擺弄信筒,不抬頭:“要不,我替你過去看看?”
江航瞥他一眼,沒作聲。
掐煙頭動作,明顯帶著點脾氣。
滅掉的半支煙,被他扔進車門儲物槽里,重重推門,裹挾著一身低氣壓,下了車。
他朝卷門走的時候,卷門已經被夏松蘿從內拉起一條縫隙。
一只纖細的手伸了出來,抓著一盒常溫牛奶,和一袋印著可愛熊仔圖案的餅干,都是她的零食囤貨。
“你早上醒來到現在,還沒吃東西,這會兒既然不走,先墊墊肚子,別把胃餓壞了。”
江航腳步一滯,低下頭,目光落在她探出來的手上,有些失神。
他沉默著彎下腰,拿了過來,想起自己答應給她做的三明治,只做了一半。
現在想做都沒空做。
等她把門關好,江航回到車上,把牛奶和熊仔餅干放進背包側兜里。
隨后再次仰靠在駕駛座的椅背,閉上眼睛休息。
十幾分鐘后。
江航聽到巷子里傳來的腳步聲,踩著積雪,步伐快且穩。
是那個門客?
江航睜開了眼睛,看向后視鏡。
一個逐漸放大的身影,出現在后視鏡里。
江航微微愣:“怎么是個男的?”
他沒想到是個男的。
夏正晨這種身份,搭配一個女秘書正合適。
給自己的女兒找門客,難道不該是小姐和丫鬟的搭配?
“門客不是貼身丫鬟,是貼身保鏢。”金棧一邊強調,一邊回頭,通過后窗玻璃望向幽深的巷子。
瞬間明白了,是男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門客是個實打實的靚仔。
十**歲,皮膚白凈,挺拔瘦高。
一身清爽的淺色沖鋒衣套裝,肩上斜挎著一個簡單的帆布包。
像一株迎著晨光的修竹。
金棧“嘖”了一聲,莫名感覺,和高三的自己有一點相似之處。
看來,夏正晨的眼光很專一。
給女兒挑女婿,挑門客,都偏愛這一款。
其實,夏正晨自己也很接近這一款。
一身的書卷氣,但不是書呆子。
乍一看,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學生,其實眉眼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棱角,以及內斂的銳氣。
簡單說,就是匣中藏鋒。
沈維序跟著手機導航,走到這間廢棄廠房前。
他微微蹙眉,環顧周圍破敗的環境,看上去仍有幾分稚氣的臉上,寫滿了困惑,懷疑自己走錯了。
他遲疑著走到大G邊,主駕駛的車窗是敞開的。
他將手機屏幕轉向江航,禮貌地問:“這位大哥,打擾一下,請問……導航定位的這個地址,是這里嗎?”
江航冷淡掃向屏幕上的地圖,當他是空氣,不理會。
就在這時候,夏松蘿從監控看到他來了,趕緊撥打電話。
沈維序的手機還伸在江航面前,地圖界面,突然被來電頁面覆蓋。
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備注名,赫然寫著: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