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影狼”在附近后,夏松蘿整個腦袋的神經,都像是拉滿的弓,緊繃了起來。
她睜大了眼睛,盯著緩慢移動的人群,眼花繚亂。
聽到江航這句冷嘲熱諷的話,她皺眉扭頭。
就見他雙手插兜,一臉陰沉。
平時沒少給她甩臉色,但甩這么嚴重,還是第一次見。
吃醋嗎?
應該不是吧。
就像夏松蘿先前以為他有前妻,有白月光,也會覺得心里不忿,畢竟他倆像是被“綁定”在了一起,關系比較復雜。
但她也沒像他這樣甩臉色。
夏松蘿心里挺煩的,但這個節骨眼上,她不能懟回去,不能和自己的“刀”慪氣。
第一周目的江航,做好了回來救她爸爸的打算。
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她爸爸還不是他的岳父,只是一個陌生人。
他的心思,一會兒能變好幾回,夏松蘿根本摸不準,他到底會不會真的上心。
夏松蘿假裝沒聽見,和他說正事兒:“你憑什么認為影狼在這里?算了,這個問題沒必要回答,你說是肯定是……那,除了看他的側臉,你覺得他還有什么特征?”
江航閉著嘴不說話。
他已經不朝人群里看了,一副懶得管,讓她自己去處理“舊情人”的樣子。
夏松蘿強調:“喂,我就見過他的一張側臉照片,這都一年過去了,已經快要沒什么印象了。我總不能跑到一個個男人面前,湊過去仔細看他們的側臉吧?他究竟會有什么特征,總得先給我劃定一個范圍?”
江航這才抬了抬眼皮:“他是個忍者,忍者什么特征,他就什么特征。”
“忍者?”夏松蘿愣住了,她對日系的文化,了解的并不是很多,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忍者的相關信息,“是浪客劍心那種?”
“那是武士。”江航冷冷說,“忍者,在我看來和刺客是一類的,都是潛行者,擅長暗器和暗殺。”
夏正晨上輩子如果死在鏡像手里,很有可能就是死在這個忍者的刀下。
因為忍者殺人足夠隱秘,就像刺客一樣能夠不留太多痕跡。
夏松蘿才需要找掮客追查兇手。
但江航沒說,說了像是他在挑撥離間似的。
不管夏松蘿怎么否認,江航長了眼睛,自己會看。
她提到和“影狼”的無疾而終時,一雙眼睛寫滿了遺憾,還有被欺騙和背叛的難過。
那幾個月朝夕相伴的感情,即使沒到愛情的程度,也絕對足夠曖昧。
鏡像才會采取下一部行動,主動出擊,安排誘餌回國和她見面。
沒準兒夏正晨被刺殺,就和她這段“情緣”有關。
然后呢,她自己遭人利用了感情,從中學會了利用感情,再跑來利用他?
想到這里的時候,江航是真想甩手不管了。
重來一次,提前介入,看清楚了,難道還要繼續為她做“刀”?
……
霍爾果斯,鏡像總部。
小丑女歪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顧邵錚依舊坐在辦公桌后,翻看資料。
桌前,并排站著兩個男人,垂著腦袋,雙手背后,雙腳微微分開。
他們倆抵達這里時,穿著同款外套、長褲、靴子。
戴著同款口罩,背著同款背包。
進屋之后,兩人摘掉口罩,脫掉外套,才能看出差別來。
一個偏瘦一些,膚色很白,有種長時間不見太陽、不太健康的白。
雙眼又圓又大,倒是很貼他的代號,夜鸮。
另一個則更壯實,肌肉分明,但線條卻很流暢。
皮膚是古銅色,雙眼也很有特點,左眼瞳是黑色,右眼瞳偏藍綠色。
不是混血兒,是虹膜異位癥,一種罕見的眼部疾病。
兩個人自從回來,就一直站在這里,這屋里只要干爹不說話,沒人敢說話。
夜鸮一路匆匆趕回來,本來就身心俱疲,現在站的腿都麻了。
扭頭瞪了旁邊的毒牙一眼。
從小的家規就是這樣,他們三兄弟只要其中一個犯錯,其他兩個必須跟著一起受罰。
毒牙犯錯是最多的,或者說,他就沒有哪天不犯錯。
夜鸮自己是其次,偶爾會出點小差錯。
最倒霉的是影狼,從來不犯錯,次次被牽連著一起挨罰。
毒牙被他瞪了之后,瞥回去一眼。
異色的眼瞳,搭配他兇狠的眼神,夜鸮兩年沒見他,不太適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時候,顧邵錚開口說話:“我前腳剛給你打完電話,叮囑你不要隨便殺人,你后腳掛了電話,立馬殺一個?我越叮囑,你就越和我對著干。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毒牙重新垂下頭:“干爹,您叮囑的是回國以后,那里是哈薩克。”
顧邵錚拍了一下桌面:“知不知道這次的對手是什么人?你在這個關口上搞事情,對面立刻就能抓到漏洞!指不定狼已經因為你暴露了!”
毒牙保持著垂首姿態,緊繃著嘴唇。
“還有你!”顧邵錚倏然看向夜鸮,“你這次帶回來的武器,不會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我能這么不懂事?”夜鸮人到了,武器箱子還沒運回來,“您放心好了,我已經拿人體實驗過很多次,改良了很多次。”
顧邵錚問:“有多大幾率,破他的止戈?”
夜鸮挺直了腰板:“就算不能徹底破除,暫時麻痹絕對是可行的。總之,我們通力合作,一定可以給狼爭取到近身機會。”
顧邵錚沒說信不信:“在殺夏正晨之前,要先除掉這個人。”
他拿起遙控器,朝前方按下按鈕。
前方的墻壁上,出現一個投屏,是他做的一個結構圖。
最頂端正中央的位置,貼著夏正晨的照片。
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在新品發布會上發表演講。
照片下方,結構分為左右兩側。
右側貼著沈蔓的照片,她的下方,還羅列著幾十張照片。
夜鸮認識,這些都是夏家的門客,是需要毒牙處理掉的障礙。
至于左邊,貼的則是蘇映棠和齊渡的照片。
“這次比較麻煩的,是把齊渡卷起來了。”顧邵錚也很頭痛,但機不可失,不能猶豫,“反正我們遲早也要對付舟客,倒也沒關系。掮客那邊,不是多大的問題。”
“但是……”顧邵錚話音一沉,來了一句轉折,“這個人一旦介入,問題就變得非常棘手了。”
他在面前的電腦上,添加了一張遠距離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江航半跪在地上,正為夏松蘿穿冰爪。
“他叫江航,是queen手底下的一個打手。我以為他這次出手,只是執行任務,搭救齊渡。他們兩個一貫不合,他不會盡心。”
“再一個,江航雖然很強,性格卻懶得出奇,對什么都不上心。愿意幫掮客做事,應該是有求于掮客,不得不進行交換。”
顧邵錚原本沒太在意,直到瞧見影狼發來的這張照片。
才知道自己估算錯了形勢,對江航采取的手段,過于溫和了。
江航竟然和夏松蘿的關系這樣親密,那么他這一趟,是沖著夏正晨去的。
如此一來,顧邵錚必須調整計劃了。
“這個人,我怎么感覺哪里見過?”夜鸮仔細盯著照片,江航是低著頭的,看不清臉,但總覺得有點熟悉。
“我會放行,在無人區選擇一個合適的位置,率先伏擊江航。不把他除掉,一定會是咱們最大的障礙。”顧邵錚拿定主意,“毒牙,你立刻動身去幫狼。”
毒牙掃一眼那張照片,見江航竟然跪地去給女人綁冰爪,嗤之以鼻:“這么個沒出息的東西,狼帶了那么多人,對付不了?”
顧邵錚沒反駁,只說:“夜鸮,等你的武器箱到了,你也去。”
夜鸮不會質疑自己的干爹,立刻應允:“沒問題。”
這下,毒牙皺起眉鋒,再次看向那張冰天雪地里,拍得像是偶像劇劇照一樣的照片。
不得不正視對手。
顧邵錚的視線,卻落在了夏松蘿的身上,幾經猶豫,提醒一句:“如果沒必要,不要傷害這個女孩兒。”
毒牙微微愣,因為他正在心里盤算,先把這個女人的脖子扭斷,試探一下江航的反應。
很有趣的樣子。
小丑女忽然輕笑一聲:“干爹,如果有必要呢?”
顧邵錚皺緊了眉,沒有回答。
他沉默著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張色澤古雅的絹帛,打開,在桌面鋪平。
提起筆,是一桿毛筆。
他蘸滿墨汁,開始在絹帛上認真寫字。
筆尖游走,一字一句,都是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包括每一個變數出現后,具體該如何處理,都書寫的一清二楚。
簪花小楷,洋洋灑灑,寫了將近數千字。
等寫完之后,顧邵錚將這份絹帛,放入一個紋飾繁復的“錦囊”里。
是為,“錦囊妙計”。
這就是他們謀客的法器。
而他們的天賦神通,則叫做“畫策”。
一個普通的謀客,在謀劃將一顆子彈,射中敵人的眉心時。
需要考慮狙擊手的實力、目標距離、風速,以及敵人的移動規律。
這些充滿了變數。
成功擊殺的把握,只有五分。
另外五分,則看天意。
然而,身為十二客里的謀客,顧邵錚在謀劃將這顆子彈,射入敵人的眉心時。
只要以“畫策”,將全部計劃寫入絹帛,封入“錦囊”。
就會成為能夠干預現實的“錦囊妙計”。
射殺成功的幾率,從原本的五成概率,大幅度提升。
提升的幅度,和謀客自身的天賦強度有關系。
顧邵錚很少使用他的天賦,因為太過逆天,反噬極強。
二十多年前,為了確保夏正晨上鉤,計劃推行順利,他使用過一次。
整個過程都很順利,只在結局失敗。
今時不同往日,顧邵錚對法器的探究,以及對自己天賦的探索,都有了進步。
“畫策”成功的概率,也必然攀升。
“去做事吧。”
顧邵錚施展完他的神通天賦,抬起頭,才看到夜鸮一直在盯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邵錚:“你還有什么疑問?”
夜鸮清清嗓子,猶豫著說:“干爹,您瞧我們仨這代號,毒牙、夜鸮、影狼。典型的反派臉譜代號,出門被人聽到,都會報警的程度。”
顧邵錚點點頭:“你想說什么?”
夜鸮想說很久了:“我們能不能把代號改改,比如大天使,圣騎士什么的……”
話未說完,被顧邵錚冷笑著打斷:“三國殺玩過嗎,起這種代號,就是為了讓你們時刻記住,我們就像是‘反賊’。七百多年了,這場紛爭想要贏在我們這一代手里,就必須比你認知里的‘反派’,還要心狠手辣,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