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鎖卡緊的聲音,似乎驟然驚到了江航。
夏松蘿感覺到他的身體一瞬緊繃,想起來他對聲音極度敏感。而她因為慌亂,推門的力道非常重。
她收回推門那只手,順勢在他后背撫了撫,解釋說:“我怕我爸聽見動靜,更要生氣了,不是對你發(fā)脾氣。”
沒辦法,她惱火的對象是江航本尊,對“他”,忍不住就會心軟。
聲音也就格外溫柔。
聽在江航耳朵里,別提多刺耳。
這差別對待是不是也太大了?
江航?jīng)]有想把“他”放出來,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失去意識,把那個色胚子放出來。
也沒想過再一次假裝“他”。
一人做事一人當,江航從來沒有推卸責任的習慣。
即使心里很清楚,“他”只是自己潛意識里的一些記憶碎片。
可是當“他”出現(xiàn)的時候,江航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甚至清醒后連記憶都很模糊。
對他來說,和人格分裂沒什么區(qū)別。
他這次喝酒純粹是為了“壯膽”,今晚先過來找她道歉,等明天再來見夏正晨。
既然兩瓶會倒,那他就只喝一瓶,不多不少,將醉未醉。
然而,當他站在浴室門外等待的時候,聽著里面?zhèn)鞒龅乃髀暎路鹉軤縿铀臍庋钏珠_始蠢蠢欲動。
總想推門進去,甚至生出非常奇怪的念頭,里面是他的老婆,他為什么要站在門外?
江航不得不將額頭抵在門板上,閉目強行冷靜。
用處不大,當她把房門拉開,他下意識就想抱住她,以“他”的語氣道歉,沒有任何刻意模仿,絲滑的就像是做過千百次的事情。
直到關(guān)門發(fā)出的噪音把他驚醒。
江航知道,自己又被“他”給影響了。
原本立刻就想松開她,他又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可是現(xiàn)在,是她自己認錯人,還沒有絲毫推開“他”的打算,江航?jīng)Q定滿足她。
卻忍不住在她耳邊說:“佢真系冇用到極,荒廢曬武學,連自己老婆都照顧唔掂,仲要靠我去挽回,你仲心疼佢做咩啊。”
依然是很軟的腔調(diào),但夏松蘿總覺得聽起來有點怪。
“你會說國語嗎?”夏松蘿的手機在外面充電,想去拿過來。
她剛才本來就是想出去拿手機的。
江航當然不讓她去,手臂倏然收緊。
頭頂是暖色的燈光,浴室里還氤氳著水汽,梳妝鏡上也蒙著一層水霧,模糊照出兩人相擁的輪廓。
濕熱的空氣里,江航的鼻尖,縈繞著的全是她發(fā)絲間清冽的香氣。
他的嗅覺不敏銳,之前就總覺得,她身上有一股陽光、鮮活的味道。
而他很眷戀這種味道。
在家里時,江航特意看了看擺在臺面上的洗發(fā)水和沐浴乳,成分里都含有佛手柑。
心說難怪。
他很熟悉佛手柑,原本就有緩解焦慮,撫平心緒的作用。
小時候,江航家中的花園里,也栽種著好幾株佛手柑,是他爸爸從意大利卡拉布里亞帶回來的。
媽媽時常采下果皮,部分用來調(diào)味紅茶,部分糖漬了做成蜜餞。
江航不禁在想,他會貪戀夏松蘿身上的這種味道,是因為喚醒了他記憶中關(guān)于家的溫度么?
為了印證這一點,江航特意買了一瓶佛手柑古龍水。
味道更濃烈,但是太直白,完全無法和他記憶里的情感產(chǎn)生共鳴。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喜歡的不是這種香調(diào),是從她身上透出來的溫暖和歸屬感。
上個世界,她肯定給過他特別濃烈的歸屬感。
心里想著,手臂又箍得更緊,整張臉在她頸窩里埋的也更深。
夏松蘿被他給提了起來,被迫仰起頭,腳尖快要懸空。
但被他手臂力道撐著,沒有下墜感。
她開始感覺有些異常,因為“他”沒有那么霸道。
夏松蘿吃力的抬起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掌心并沒有“光線”鉆出來?
她和江航之間的“連接”是特殊的,似乎不受“開關(guān)”的控制。
畢竟,連她體內(nèi)被封印的刺客天賦,都是因為受到“他”的引動才得以沖破。
“連接”沒反應,眼前這個真是“他”?
夏松蘿再一次懷疑,是不是江航偽裝的。
昨晚在霍爾果斯的酒店里,她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偽裝。
可今晚,他的理由卻很充足。
得罪了她爸,惹惱了她,親自來道歉他覺得丟臉,就灌點酒,借酒裝瘋,還偽裝成“他”?
知道她會對“他”心軟是吧?
夏松蘿心頭積聚的火氣,像是被潑了一勺滾油,蹭蹭向上冒。
上半身被他箍住,動彈不了,腿還是自由的。
這種正面擁抱的姿勢,她可以猛地一個提膝,以膝蓋直擊他最脆弱的要害。
但是他喝了酒,神志并不完全清醒。
萬一她這一記“膝頂”使出來,激起了他的本能防御,怎么辦?
夏松蘿太清楚他的武力,擔心自己會受傷,猶豫過后,掙扎著下沉,隨后抬起腳,腳后跟著力,狠狠跺在他腳背上,低聲呵斥:“江航,你別裝了!快放開我!”
江航?jīng)]反應。
她越掙扎,他的呼吸就越沉重,周圍所有的一切,酒氣、水氣、香氣,都在侵蝕他的理智。
腦海里,巨大的表盤又變得清晰。
那個被禁錮很久的聲音,帶著瘋狂的思念,也在沖擊他的防線。
江航意識渙散,本能、機械地抱著她轉(zhuǎn)了個身。
夏松蘿的后背貼在了門板上,她的后腦勺被他的掌心按住,迫使她抬頭。
夏松蘿難以置信,他難道打算強吻她?
這真是來道歉的?
簡直每一步都踩在她的雷區(qū)上!
什么玩意兒,夏松蘿是真打算給他一記狠得了,大不了兩敗俱傷。
但當他俯身親過來,夏松蘿準備抬起膝蓋的剎那,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了一些陌生的片段。
是從他此刻的記憶里共感到的。
環(huán)境是江航家里的浴室,比這里的熱氣更加氤氳。他們一起洗澡,花灑下水流潺潺,他從身后環(huán)住她,結(jié)實的胸膛緊貼她光滑的后背,低頭親吻她的耳垂。
畫面倏然一轉(zhuǎn)。
她已經(jīng)穿好了睡衣,坐在洗手臺上,而他赤著上身站在她兩腿之間。
她像是犯困了,累極了,軟軟地趴在他肩上。
他一手穩(wěn)穩(wěn)摟住她,一手拿著干發(fā)巾,輕柔的幫她擦頭發(fā),每個動作都細致又耐心。
這些畫面就像煙花一般,在夏松蘿腦海里“嘭”一聲炸開。
耀眼又滾燙,但轉(zhuǎn)瞬即逝,陷入無邊的黑暗。
而現(xiàn)實中,在她發(fā)愣的瞬間,他已經(jīng)吻住了她。
真實的、溫熱的柔軟觸感,含著一點微醺的酒氣,霸道的入侵她的唇間。
因為那些共感記憶,夏松蘿處于震驚中,心口砰砰亂跳,大腦一片空白,好久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直到他略帶薄繭的手,從她睡衣邊緣伸進去,覆上她的腰側(cè)。
夏松蘿狠狠打了個寒顫,才開始想要推開他。根本推不開。
這種情況,管不了那么多了,夏松蘿決定更狠一些,用他教她的馬伽術(shù),抬腳去踹他的小腿內(nèi)側(cè)。
他一個練古泰拳的,腿沒那么容易斷,因此她這一腳踹得毫不留情。
竟然真把江航踹的一個趔趄,松開了她,向后連退了好幾步,后背猛然撞在浸著水珠的瓷磚上。
夏松蘿聽著他悶哼一聲,隨后見他緩緩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心臟倏然被抓緊,不至于吧?不可能啊?
自己哪有這么大的力道,他也不可能這么不經(jīng)踹啊。
“活該,誰讓你這個混蛋騙我!”夏松蘿雖然嘴上罵著,人已經(jīng)快步走了過去,蹲下來,伸出手摸他的腿。指尖小心捏了捏被她踹中的位置,聲音有些發(fā)顫,“疼不疼?不會被我踹斷了吧?”
她不懂這些,捏也捏不準,只能抬頭觀察江航的疼痛反應。
卻見他連著甩了兩次頭,額前碎發(fā)被她的濕發(fā)打濕了,凌亂的黏在皮膚上,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恍惚。
“江航?”夏松蘿感覺不太妙,這個迷離的狀態(tài),好像真不是本尊。
不會吧?她判斷失誤,踹錯人了?
不應該,剛才那個強硬的不得了,絕對是江航本尊。
被她一腳踹換人了?
夏松蘿盯著他。
他也試圖在看清夏松蘿,眼神逐漸聚焦之后,微微楞,唇角旋即咧開。
探身就想抱她,但他眉頭一皺,看向被她按住的小腿:“我條腿好痛呀。”
夏松蘿看一眼自己的手心,依然沒有光線,看來這條連接線不能作為證據(jù)。
“對不起,我踹的不是你。”夏松蘿擔心真把他腿給踹骨折了,“我?guī)闳メt(yī)院拍個片子看看吧。”
但是現(xiàn)在爸爸在客廳里坐著,該怎么辦?
夏松蘿還是要去拿手機,先和金棧商量下對策。
她站起身想去開門,江航也跟著站起身,攔腰把她扛了起來。
夏松蘿趴在了他肩頭,被嚇一跳,但很快又松口氣,他走路完全沒問題,連之前醉酒的趔趄都沒有。
“呢度系酒店咩?”他好像想去找吹風機,但不知道放在哪里。
“這是queen的家里。”夏松蘿指過去,“吹風機在抽屜里。”
他沒說話,取來吹風機,大概是地方不熟悉,沒像記憶里那樣,把她放洗手臺上,而是小心扶住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呼呼風聲響起,熱氣吹過她的臉龐。
夏松蘿老實坐著,不掙扎,也不說話。
腦海里回閃的全是剛才共感到的畫面,揮之不去,令她的臉頰止不住微微發(fā)燙。
此刻江航幫她梳理頭發(fā)的動作,和她共感到的相似,但又不一樣,有些生疏,還有幾分克制?
吹風機發(fā)出的嗡鳴中,夏松蘿知道以他的耳力,可以聽得見。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仰起頭,目光直直望進他的眼底,試探著問:“江航,是你吧?覺得更丟臉了,不敢面對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