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慌亂地游移著,像是急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腦中飛速旋轉著對策,片刻之后她忽然抬高了聲調:
“也許……也許是吳媽媽覺得東西拿在手上太過扎眼,在院中行走不便,這才、這才臨時起意,想先藏在女兒房中,待風頭過了再來取走!對,定是如此!”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仿佛抓住了一線生機,膝行兩步再次拽住父親的衣擺,哀聲懇求:
“父親若是不信,大可傳那吳媽媽前來,女兒愿與她當面對質!一定能將此事辯個清清楚楚的!”
“呵——對質?”
沈仕清從鼻腔里擠出一聲極盡譏誚的冷笑,猛地抽回衣擺,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穢。
“好一個‘當面對質’!說得好聽!是不是還想再尋機串供,統一說辭,好將你這套漏洞百出的謊話編得更圓些?!”
他臉色鐵青,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怒意和失望,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刃,狠狠擲向她:
“你這謊話連篇、執迷不悟的性子,當真與你那母親如出一轍!年紀輕輕,正路不走,終日只知效仿她那套上不得臺面的陰私算計,簡直丟盡了我沈家的臉面!”
他不愿再多看她那副凄惶可憐的作態,聲音沉冷如鐵:
“不必再砌詞狡辯!此事已水落石出,板上釘釘!任你巧舌如簧,也改變不了分毫!”
“遇事推諉、強詞奪理,那是她張家的門風!我沈家的兒女,敢作敢當、知錯能認,才是立身的根本!”
他猛地回身,目光如電,直刺向她:
“若非此次為父察覺及時,提早扼禍于萌芽,到了賞花宴那等場合,還不知你要憑這些下作手段鬧出何等塌天大禍!”
“若真到那時,損了皇家顏面,觸怒天威,整個沈家百年基業都將毀于一旦!你以為覆巢之下,還能有你的完卵嗎?!”
沈月柔聽著父親斬釘截鐵的話語,一顆心直墜冰窖。
那股被冤屈的不甘如烈火般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幾乎要沖破胸膛。
她當然知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正因她太明白了,所以如今張氏失勢,沒了利用價值之后,她躲都來不及,又怎么可能還與之同流合污呢!
張氏那些陰損又無好處的吩咐,她更是萬萬不可能再聽從!現在的她恨不得與那張氏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這次真是倒霉透頂!她明明都已嚴詞拒絕,竟還是被那老婦拖下水!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昨夜那吳媽媽鬼鬼祟祟摸進她院子時,她就該當機立斷,直接將人捆了押到父親面前!
那樣不僅能徹底洗清自己,還能在父親面前掙得一份功勞,何至于落到如今這般百口莫辯的境地!
后悔不甘與煩躁交織,啃噬著她的理智。
她不甘心就此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再次跪行撲上前,十指死死攥住沈仕清那冰涼的衣擺,急切地想要再開口自證。
可不等她出聲,沈仕清已面露極致的厭惡,猛地一拂袖,那力道毫不留情,仿佛她是什么令人作嘔的穢物,硬生生將她的手甩開。
“省省吧!”
他聲音冷硬,帶著看透一切的譏誚,
“你肚子里那些九曲回腸的算計,真以為為父毫不知情?不過是怕再挨那皮開肉綻的家法,所以才這般咬緊牙關,抵死不認!”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驚慌失措、淚眼婆娑的狼狽模樣,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更濃:
“也不必在我面前做出這副多委屈的模樣!事發了才知道怕了!才知道急著來狡辯了嗎,才想著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嗎?大可不必!”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透出一種近乎施舍的冰冷寬容:
“此次若非為父洞察先機,及時阻止,后果不堪設想!念在終究未釀成大禍,家法便免了,為父不會打你板子!”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一道天光劈開了沈月柔心中的絕望。
她眼中驟然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希冀,猛地抬起頭。
她最擔心的,便是再度被張氏牽連,受那筋骨之痛。
她費盡心力才將養好上次的傷勢,就指著在不久后的賞花宴上艷壓群芳,
若此刻再被重罰,所有心血謀劃都將付諸東流。
如今……既然父親親口免了家法,即便這栽贓的污名一時難以洗刷,至少,她保住了自己的機會。
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劫后余生的虛軟瞬間傳遍全身。
然而她心頭那絲僥幸尚未暖熱,沈仕清接下來的話語便如一盆摻著冰碴的冷水,對著她當頭澆下,讓她瞬間血液凍結,臉色慘白如紙。
“只不過,錯了便是錯了!豈能輕易揭過?這次便小懲大誡,讓你好好長個記性!”
他聲音沉冷,不帶絲毫轉圜的余地,
“即日起,罰你在自己院中禁足三月!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院門半步!”
禁足三月?!沈月柔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懲罰于她而言,簡直比挨板子更令人絕望!
她猛地抬頭,眼中盡是驚惶與難以置信,聲音因極度焦急而尖利顫抖:
“這怎么成!父親!萬萬不可啊!再過幾日便是若寧郡主的賞花宴了!”
“女兒……女兒為了此次赴宴,早早便定制了霓裳閣的衣裙,準備了數月之久!”
“更何況若寧郡主的請帖早已送至手中,那是何等榮光!若被禁足院中,女兒還如何赴宴啊!”
她幾乎都要語無倫次,
“郡主親自下的帖,屆時京城貴女云集,若獨獨女兒缺席,這不僅是失了禮數,更是公然拂了郡主的顏面!”
“父親!求您網開一面,哪怕……哪怕讓女兒赴宴之后再回來領罰禁足,女兒也絕無怨言!”
沈仕清聞聽她句句不離賞花宴,臉色驟然陰沉得可怕,眼中寒光如利刃出鞘,刺得她渾身發冷:
“呵!到了這般田地,竟還賊心不死!滿心滿眼只惦記著去那賞花宴上興風作浪嗎?!看來這禁足罰得半點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