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diǎn)半,當(dāng)電話再次響起,這次徐新枝示意陳淵自己接:“應(yīng)該是《文學(xué)》雜志社的蘭編輯?!?/p>
現(xiàn)在的電話,還是轉(zhuǎn)輪撥號那種,可沒有來電顯示之類。
陳淵接起,里面?zhèn)鱽碇心昴凶訙喓竦穆曇簦骸澳?,這里是《文學(xué)》雜志社的編輯部,我是主編蘭盛暉,請問陳淵陳老師在么?”
“您好,蘭主編,我就是陳淵。”
蘭盛暉笑道:“陳老師,您的小說《活著》我們已經(jīng)收到,我們總編希望以千字一百的價(jià)格,與您簽約。”
陳淵有些遺憾的嘆息:“蘭主編,我之前的要求已經(jīng)非常直白了,雖然千字一百能看出貴社的誠意,但是,恕我不能答應(yīng)?!?/p>
“對了,剛剛《收獲》已經(jīng)和我溝通,他們愿意嘗試一下新的模式?!?/p>
“很遺憾,不能與《文學(xué)》合作?!?/p>
蘭盛暉震驚,《收獲》竟然真的答應(yīng)了陳淵的提議?保底加版稅分層!
他急忙說道:“陳老師,我們的誠意您也看得到,雖然保底加版稅分成的模式聽起來很不錯,但是肯定也有要求的不是么?”
陳淵點(diǎn)頭:“的確如此,需要售賣三十萬本以上,才會有分成,但是,我有這個信心?!?/p>
“若是你們也給出同樣的簽約模式,我想還是有機(jī)會合作的?!?/p>
蘭盛暉沉吟道:“我會去和總編繼續(xù)溝通,到時親自和陳老師你面見詳談?!?/p>
陳淵輕咳一聲:“《收獲》的沈之文沈編輯,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出發(fā)的路上了,蘭主編,再見。”
掛斷電話,蘭盛暉急忙跑到總編辦公室,把剛才和陳淵的對話告知,臉上有些急切:“博老師,這本書若是真被《收獲》簽下,影響力恐怕就會超越咱們了。”
“小蘭啊,稍安勿躁?!?/p>
“咱們是《文學(xué)》,是龍國文學(xué)的標(biāo)桿,但是《收獲》既然敢于開先河,咱們也不能示弱。”
“你代表咱們雜志社,繼續(xù)去談一談,咱們可以把稿費(fèi)提高到千字一百五!”
“即便是有版稅分層,恐怕稿費(fèi)也就這樣了?!?/p>
“希望這位作者,能看到我們雜志社的誠意?!?/p>
蘭盛暉點(diǎn)頭道:“我現(xiàn)在就去買票,爭取趕在《收獲》雜志社的前頭,把這本書簽下來?!?/p>
而陳淵這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攤子上,開始蒸涼面。
小老幺打著嚯嗨和姚鈴一起跟著儀姐姐們認(rèn)字,不然小人兒書根本看不懂呢。
賴若嵐和高丹就在錦繡跟前說著悄悄話,不時瞅一眼陳淵。
李令儀在自家姐姐耳邊輕聲說著:“沒想到那家伙還挺受小姑娘喜歡呢?大姐你看他把幾個小丫頭迷得神魂顛倒的?!?/p>
聽到自家妹妹的話,李香儀敲了敲她的腦袋:“我看你才神魂顛倒,一天天腦子里裝著什么東西?怪不得才考了個大專?!?/p>
李令儀不服氣了:“大專可厲害了好不好,出來就能進(jìn)郵電局工作呢?!?/p>
小老幺瞅著她們,奶呼呼的問道:“兩過超級漂釀噠姐姐,你們在悄咪咪噠嗦什摸呀?”
李令儀揉著小老幺的臉蛋:“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聽?!?/p>
小家伙氣咻咻叉腰,臉蛋被挼得變了形:“嗚~大鍋嗦裊~事無不可對人言~”
倆姐妹聽到這話,不禁樂了起來,憨憨的小老幺,還竟然知道這句話呢。
當(dāng)傍晚職工下班后,前來小攤就餐的人竟然比往日更多起來。
哪怕距離這里差不多兩公里外的醫(yī)院職工,也跑了過來,要看看這位礦上的名人,這次不是因?yàn)樗]蛤蟆想吃天鵝肉,而是他竟然會寫書,還過稿了,據(jù)說要發(fā)表到全國最厲害的雜志上面。
有之前見過陳淵的,看著他此刻颯爽干練的樣子,有些咋舌。
氣質(zhì)和精神,和記憶里的人好像有了很大的變化。
不只是他們,還有不少職工家屬也來看稀奇。
陳淵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起來。
但是,今晚的包子,涼面還有炒飯賣得也很快。
天邊都還有霞光,食材就已經(jīng)用光。
高建興還有賴若嵐的爹黃征,站在一旁,瞅著陳淵嘖嘖嘆道:“老黃啊,咱們得把自家姑娘看好了,這家伙那張臉,老子年輕的時候都打不贏?!?/p>
“我倒是有一拼,但是不會做包子,也不會寫《活著》?!?/p>
“還好咱們家的倆閨女,都要去利州上高中?!?/p>
“就怕對他念念不忘啊。”
“放心吧,這小子是個情種,誰特么不知道他喜歡秋白鷺那姑娘?!?/p>
“還求之不得,輾轉(zhuǎn)反側(cè)。”
陳淵眼角直抽抽,兩位大哥,你們蛐蛐人的時候,能不能走遠(yuǎn)一點(diǎn),說那么大聲干嘛?
賴云舒坐在梧桐樹下,牽著自家女兒,讓她多和李香儀學(xué)學(xué),努力爭取考到北大去,以后成為國家干部。
陳淵覺得這有點(diǎn)兒難,七年后,國家好像已經(jīng)不包分配了。
小老幺比誰都激動,她蹦跶著喊道:“窩也要考大xuo~”
“天天次肥鍋肉~”
天真活潑的娃娃,把大家伙逗得哈哈大笑。
陳淵也樂道:“那明天大哥買點(diǎn)肉回來,給你做回鍋肉,怎么樣?”
小家伙顛顛兒的跑近,抱著陳淵的大腿,昂著小腦瓜,眼睛都好似在放光:“大鍋大鍋~你闊好啦~”
陳淵一點(diǎn)兒都不謙虛:“那可不?”
想到錦繡要去利州讀書,這幾天生活也得開好一些。
買點(diǎn)兒排骨和母雞回來燉。
讓干貨店里的老板配點(diǎn)兒燉料就行,然后高壓鍋伺候。
高丹這時候也在說著去讀書的事情呢:“我們?nèi)惶柧鸵タ纯磳W(xué)校在哪里,九月一號去的話,怕錯過報(bào)道時間?!?/p>
“錦繡你呢?”
陳淵笑道:“我送錦繡去報(bào)道,咱們也三十一號就去?!?/p>
小老幺一時間淚眼汪汪起來:“大鍋大鍋~窩喃?”
王瓊說道:“你和姚鈴姐姐就在家里待著,又不是出去耍,你還要攆路???”
小家伙悶悶不樂起來,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家大鍋。
陳淵就哄著她:“外面有好多人販子,專門偷你這么大的娃娃,然后賣給壞人。”
“那就老慘了,被賣到老山里頭,肉肉都吃不到?!?/p>
“乖乖在家,大鍋給你燉老母雞?!?/p>
聽到有吃的,小家伙的臉蛋陰轉(zhuǎn)晴,歡喜的喊道:“窩要次雞翎膀~”
陳淵寵溺的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頭:“要得?!?/p>
李香儀和李令儀,明天就要坐火車前往利州,然后轉(zhuǎn)乘前往北京的火車,下次再見,就得是大雪紛飛的時節(jié)。
任嬢嬢在給她們準(zhǔn)備路上的吃食,買來餅干,方便面。
還預(yù)定了明早的鮮肉包。
天色黑透,賴若嵐和高丹跟著父母,一邊聊著天,一邊往回走去,探討著陳淵書中的人物,不少娃兒嘿咻嘿咻的四處跑著藏貓貓。
路燈下,飛蛾蚊蟲聚集。
翌日大早,陳淵剛剛把包子蒸熟,任靈秀的一家子就提著行禮走了出來,這時候,天邊剛泛起了魚肚白。
陳淵急忙把包子給裝進(jìn)食品袋中,遞給他們。
李金剛笑道:“你個大作家,還這么辛苦的起早貪黑?”
陳淵樂呵呵的說著:“誰還能嫌錢多嘛?!?/p>
“祝兩位姑娘此去,前程似錦,鵬程萬里,以后當(dāng)了國家干部,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哈?!?/p>
李令儀咯咯的樂著:“那就借您陳大作家的吉言了。”
而她姐姐就抿嘴輕笑:“到時不知道誰提攜誰呢,茍富貴勿相忘,就已經(jīng)不得了。”
“簽名的時候,別說不認(rèn)識我們?!?/p>
陳淵笑了起來:“那必須得富貴起來?!?/p>
“一路平安,我就不送你們了,離別總會傷感,鮮肉包就不收錢了,算錢行了哈?!?/p>
“可惜沒有桔子,否則還得讓你們等等?!?/p>
任靈秀本來還有些傷感,被陳淵插科打諢,逗得輕笑不已。
姐妹倆更是翻著白眼,這家伙,明目張膽的占便宜。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陳淵也嘆息起來:“我家妹子,也要去讀中專了,小老幺也要去讀幼鵝園咯?!?/p>
還好,印象分撿了回來,錦繡對她改觀不少。
小老幺嘛?早就成為了大鍋的掛件。
大鍋說吃肉包子,絕對不吃菜包子。
漸漸的,有客人到來,還有鄰居調(diào)侃著。
“陳老師,來兩個包子?!?/p>
“大作家親自做的包子,我給我娃兒吃點(diǎn)兒,看看能不能變聰明。”
陳淵有些汗顏,你家娃兒已經(jīng)很睿智了。
包子賣得很快,有人更是一次買了十幾個,給同事帶去。
日子和平常并無區(qū)別,只是這兩天的生意更好了些。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三十一號。
知道姐姐要去上學(xué),好久才能見到一次,小老幺癟著嘴紅著眼眶,摟著自家姐姐的脖子不舍得松開。
王瓊一邊收拾著衣服鞋子,一邊叮囑著錦繡要好好讀書。
還說著一些屬于女孩子才能聽的話。
攤子上已經(jīng)掛上了牌子:“開學(xué)季,歇業(yè)兩日?!?/p>
吃了排骨燉母雞,小老幺被哄著去睡午覺,陳淵提著錦繡的行李:“走,咱們出發(fā)?!?/p>
礦上只在早上六點(diǎn)有一班前往利州市的大巴,所以只能走路去火車站。
火車票價(jià)也便宜,才一塊五。
當(dāng)三個好閨蜜匯合后,本來離家的傷感在對未來的期許中,漸漸的消散。
高建興和黃征就拉著陳淵,探討著關(guān)于小說里的內(nèi)容,發(fā)表著關(guān)于國內(nèi)外新聞的看法,還有那個超級紅色大國和美帝之間的拉扯。
來到火車站,陳淵看著曾經(jīng)深埋在記憶里的畫面,拉煤的火車呼嘯而過,地面上還有著,五顏六色的方解石,錦繡她們好奇的撿起來留做紀(jì)念。
陳淵卻是看著火車站人流如織,不禁喃喃道:“誰能想到,十年后,這里會變得荒蕪起來呢?!?/p>
聽到這話,高建興和黃征全都有些怔愣。
覺得這小子大言不慚。
荒蕪,代表著是什么,他們再了解不過。
“小陳,你的意思是,咱們單位會衰敗下去?”
“這么大的國有企業(yè),怎么會呢?”
陳淵輕嘆:“如今雖烈火烹油,但任何事物都不可能長盛不衰,華夏五千年歷史,即便強(qiáng)如漢唐,最后不也沒了么?”
“我只是心有所感罷了。”
“兩位就當(dāng)我胡言亂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