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密不透風,葉夏然壓根就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她將沈知遇安頓在外圍,叮囑道,“沈知遇,我去看看,你在這里等著我。”
只見,葉夏然忙不迭往里擠,“讓一下,麻煩讓一下。”
葉夏然從外圍人群擠進去,跳河的女人已經被路過的好心人給救上來了,只不過女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沒人敢湊上前去。
這時,葉夏然幾個箭步就要走上前,一把被身旁的大娘拉住,“姑娘,已經有人去找大夫了,你還是別過去了,沒看見她都不喘氣了嗎?一準是淹死了,你過去也沒用。”
一旁拎筐的大娘附和,“就是,她自己想不開投河自盡,怨不得旁人。再說,萬一等會兒她家人來了,說是你把人推下去的,訛上你怎么辦?”
話雖然是好意,但讓葉夏然見死不救,她做不到。
“能不能被訛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再不救人,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不顧阻攔,葉夏然孤注一擲跑到落水女人身邊,她伸手去試探女人的鼻息,氣息羸弱,再多耽誤一刻,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葉夏然把女人平放在地上,雙手用力有節奏的按壓她的胸口。
與此同時,沈知遇也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他看著葉夏然認真努力的樣子,這樣的全力以赴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陌生。
且又讓他心口一熱。
而看熱鬧的人圍在四周,也開始指指點點。
“讓她逞能?等會兒攤上事兒了,有她后悔的。”
“可不是嗎?你看看她,這是干啥啊,人就算還有一口氣,也被她給按死了。”
“就是,也不知道她是救人還是在害人。”
語落,沈知遇即刻打斷下一個冷嘲熱諷的人,“她能不能把人救活不清楚,但你們這種說風涼話的人的確很倒胃口。”
冷漠,近乎薄涼。
最近的婦人剛要反駁,沈知遇一個陰鷙的目光看過去,她硬是沒敢開口。
就在這時,失去意識的女人猛咳一聲,吐出來一大口水,眼睛也緩緩睜開一條縫。
沈知遇的目光立馬看向葉夏然,周圍人也話鋒逆轉。
“活過來了,還真被她按活了。”
“沒看出來,這小丫頭真有點能耐。”
溺水女人緩緩睜開眼睛,虛弱的看向葉夏然,張了張嘴,剛要出聲,就聽葉夏然嚴肅的說,“別說話。”
隨后,葉夏然的手扣住了落水女人的手腕,她神態認真,靜靜地端詳著女人的面色。
女人被她盯的不自在,就要掙扎的時候,葉夏然的手指游移,似乎在摸索。而后,中指在女人的掌后橈骨莖突處定關,接著齊下食指與無名指。
見狀,女人一愣。
她這是“定三關”,也叫三指切脈。
傳統中醫給人看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其中的“切”,指的就是切脈。
通俗來講,就是摸脈象,借此辨別病人體內腑臟功能的盛衰。
女人乖乖不動了,數秒后,便聽葉夏然說,“脈象穩了,身體沒什么大礙,回去后到藥房抓一副四逆湯喝,免得染了風寒。”
女人好奇的打量葉夏然,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姐姐,你懂中醫?”
葉夏然只是點了點頭,隨后起身。
就聽女人急切的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葉夏然面色平靜,“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愛生命。這世上任何事,都不值得我們因此放棄生命。”
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唯獨沈知遇坐在輪椅上注視著葉夏然。
她款款走過去,裙擺隨風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波瀾,不經意掃過腳踝時,又顯得她整個人都那么柔美。
沈知遇看呆了。
葉夏然走到他身側,他的視線都未曾愿移開。
葉夏然淺笑,“怎么用這種眼神看我?”
沈知遇的思緒被打斷,臉上有一抹不自然,“沒什么,就是沒想過你真懂醫術。”
葉夏然繞到他身后,繼續推著輪椅向前走,“外婆家三代從醫,我從小又經常跟在外婆身邊,我看過的醫書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若不是后來認識了周揚……”
說著說著,葉夏然的話一頓。
周揚是大學生,是知識分子,他告訴葉夏然學中醫根本就沒用,以后最多當一個赤腳大夫。
他勸葉夏然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還說,總有一天會恢復高考,讓她為日后做準備,也當一個大學生。
葉夏然聽周揚的話,一心撲在學習上,也就沒有繼續學習醫術,這才耽擱了。
不過周揚猜的真沒錯,1977年10月果然恢復了高考。只不過,連續兩年都因一些事情耽擱了,她才沒考上。
知道說錯話了,周揚就是他們之間埋下的一個雷,稍有不慎,就會爆炸。
葉夏然沒繼續說,沈知遇倒也知趣,沒繼續問,兩人又恢復了那種詭異的尷尬氣氛。
此時此刻,被救女人的家人也尋了過來。
瞧見全身都濕透的妹妹,男人立馬把她帶上小汽車,“你瘋了,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去跳河?”
女人的頭發在滴水,蒼白的臉上還沒恢復血色,“哥,我錯了,我跳進去之后就后悔了。”
男人生氣,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可瞧見自己最疼愛的妹妹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那些重話也說不出口了,“幸虧你沒事,萬一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讓我和爸爸怎么活?”
女人低著頭,也知道錯了,“哥,我保證不會再做傻事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生氣了。”
他哪里是生氣,分明是怕了。
男人“嗯”了一聲,女人立馬喜笑顏開,拉著哥哥的手,“哥,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幫我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啊?她真的好漂亮,我從未見過這么有魅力的姐姐,而且她的醫術很厲害,你能不能把她請到我們家中醫堂當大夫啊,我好想天天見到她?”
男人挑眉。
醫術很厲害?
女人?
倒是少見呢。
……
葉夏然心不在焉的往前走,走著走著,路過一家國營飯店,里面飄出來的香味頓時吸引了她。
葉夏然的目光本能的往里看,隨口感嘆了一句,“等我以后有錢了,天天去國營飯店吃飯。”
聲音不大不小,沈知遇剛好聽見她的嘀咕。
他突然一把按住車輪,輪椅猝不及防的停下。
葉夏然一愣,“怎么了?”
沈知遇的語氣自然,“不想吃面了,我們今天中午就在這里吃吧。”
葉夏然的眼睛流露出震驚,“沈知遇,你別鬧了,我的錢只夠吃兩碗面。你若真想吃,等我找到工作,開了工資就帶你和孩子們一起來。”
她想走,奈何沈知遇力氣大,她根本推不動輪椅。
葉夏然有點惱了。
平日里他不是個嘴饞的人,今天是怎么了,這么貪吃?
就聽沈知遇說,“我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