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們……我們能過去吃點東西嗎?”鄭書杳,他最小的孫女,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地問。她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食物,眼睛里全是渴望。
鄭經年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去吧,別失了禮數?!?/p>
三個年輕人如蒙大赦,立刻沖向了食物區。鄭經年看著他們拘謹又興奮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
鄭經年端坐在一張長條木凳上,手里拿著的餐盤里,食物動也沒動。
鄭書澤正抓著一根烤羊腿,吃得滿嘴是油,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太好吃了……爺,您怎么不吃???”
鄭經年沒有理會孫子的話,他的目光冷靜而銳利地掃視著全場。
他看到了太多熟悉的面孔。
那些在玄術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都和他一樣,混在普通游客和工人之中,沒有任何特殊待遇。
有人像普通游客一樣胡吃海塞,完全沉浸在美食帶來的震撼里;有人則三五成群,低聲交談,眼神里閃爍著復雜的光芒;還有幾個人,和他一樣,沉默地坐著,像一尊尊雕塑,思考著什么。
他端起一杯果汁,那清甜的香氣里,同樣帶著一絲微弱卻純凈的靈氣。
他喝了一口,那股溫潤的能量在體內化開,讓他緊繃的神經都放松了些許。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冒了出來。
或許……依附于這樣一位強者,對鄭家來說,并不是一件壞事。
連司家都心甘情愿地俯首稱臣,他鄭家,又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像野草一樣,開始在他心里瘋狂地生長。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鄭家的未來,到底該往哪走。
篝火晚宴的熱鬧一直持續到深夜。
鄭經年幾乎一夜沒睡,腦子里反復琢磨著白天的所見所聞,以及鄭家未來的出路。
第二天傍晚,鄭經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言不發,只是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看著杯中茶葉載沉載浮。
鄭書沛、鄭書澤和鄭書杳兄妹三人,則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很少見到爺爺這副模樣,沉重得像一塊壓在心口的巨石。
“說說吧,從你們踏上這座山開始,直到剛才那場宴會結束,把你們看到的,想到的,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不要有任何顧忌?!编嵔浤攴畔虏璞?。
鄭書澤性子最急,第一個開了口,“爺爺,我覺得這浮云山太邪門了!他們拿靈食當飯吃,這手筆,就算是司家也絕對拿不出來?!?/p>
“我懷疑,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靈礦,或者干脆就是挖到了某個上古仙人的洞府!”
“而且咱們調查的這個許山主前二十年就像是個普通人。這不就是典型的窮人乍富嗎?”
“她不了解玄術界現在靈氣式微,才將靈食不要錢的撒出來。”
“我估摸著司家也就是當她是個冤大頭。再多的靈礦也有被挖空的一天?!?/p>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已經看穿了真相。
鄭經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們鄭家,應該靜觀其變,等著他們把家底敗光?”
“對!”鄭書澤用力點頭,“他們現在越是風光,將來就摔得越慘!我們沒必要去蹚這趟渾水。更何況,那許山主行事乖張,毫無章法,今天滅錢家,明天說不定就輪到誰了。跟這種人為伍,太危險了!”
鄭經年聽完,沒有評價,目光轉向了鄭書杳。
鄭書杳是三兄妹中年紀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孩,平時不聲不響,但心思細膩。
她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爺爺,我……我倒不這么覺得。我感覺,浮云山的人,都很快樂。”
“快樂?”鄭書澤嗤笑一聲,“小妹,你太天真了。那都是表象。用靈食收買人心,這種手段,能維持多久?”
鄭書杳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我今天在宴會上,和一個負責端盤子的小姑娘聊了幾句。她不是修士,就是下河村本地人。”
“她細數許山主帶來的好處,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有光。”
“還有好多村民他們都在說,在這里,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出頭之日。我覺得……這種光,是裝不出來的?!?/p>
鄭經年靜靜地聽著,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柔和。
最后,他看向了鄭書沛,“書沛,你呢?你的看法最重要。”
鄭書沛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沉聲說道:“書澤和小妹說的,都有道理,但都只看到了一個面。書澤看到了風險,小妹看到了人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