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向混亂的中心,目光平靜地掃過狼藉的場面,最終落在帶頭男子身上。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場懾了一下,色厲內荏地喝問:“你誰啊?”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男人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語氣平和得像在商量:“哥幾個,這事就先這么算了吧,給我個面子,行個方便?”
“面子?”男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胸膛起伏著“你他媽誰啊?你的面子值幾個錢?讓我住手就住手?”他身后的混混們也發出幾聲不懷好意的哄笑,眼神挑釁。男人依舊不疾不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夜風:“我叫鄧天嘯。”他頓了頓,補充道,“兄弟幾個,就給個面子?”
“鄧天嘯?”男子先是一愣,隨即不屑地撇嘴,“鄧天嘯是個什么玩意兒……”話剛出口一半,他臉上的表情驟然凝固,他猛地想起什么,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懼,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帶著遲疑和試探:“哪個鄧天嘯?”“還能有幾個鄧天嘯?”鄧天嘯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眾人心頭,“這幾個孩子不懂事,沖撞了幾位兄弟,過幾天我擺桌,給你們賠罪,如何?”
男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朝身后混亂的人群嘶吼:“停手!都他媽給我停手!聽見沒有!”聲音尖銳得變了調。然而,人群邊緣還有兩個混混正揪著倒在地上的張霆琛拳打腳踢,似乎沒聽清。男子見狀,一個箭步沖上去,狠狠一腳踹在其中一人腰眼上,力道之大,直接將那人踹了個趔趄,撲倒在地。
“操!你他媽踹我干嘛?!”被踹的混混狼狽地爬起來,怒氣沖沖地罵了一句,眼神兇狠地掃視著,最終鎖定在鄧天嘯身上。他顯然沒搞清狀況,只覺得老大莫名其妙,火氣上頭,竟不管不顧地沖過來,伸手指著鄧天嘯的鼻子:“你他媽算老幾!憑什么叫我們住手?!”
沒人看清鄧天嘯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一個冰冷、堅硬、泛著死亡幽光的金屬物體,已經穩穩地抵在了那混混的太陽穴上!黑洞洞的槍口,在昏暗的路燈下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寒意。鄧天嘯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眼神銳利如刀鋒,聲音冷得像冰渣:“我說了好幾次了,我叫鄧天嘯。”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厭倦,“本來可以很體面地收場,你們怎么就那么不識趣?怪不得混到現在,還是上不了臺面的小混混!”
被槍指著的混混瞬間僵住了,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對……對不起!鄧爺!對不起!”男子魂飛魄散,慌忙沖上來,雙手顫抖著想去握鄧天嘯持槍的手腕,卻又不敢真的觸碰,只能虛虛地懸著,聲音帶著哭腔,“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馬上滾!馬上就滾!”他一邊說著,一邊拼命朝身后那些同樣嚇傻了的混混們揮手。
那群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就想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等等!”一個帶著濃重醉意卻異常兇狠的聲音響起。只見剛才還蜷縮在地的張霆琛,不知何時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眼神迷離,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掛著血絲,但那股狠戾的氣勢卻絲毫未減。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如同獵豹般猛地前沖,借著沖勢凌空躍起,一記兇狠凌厲的鞭腿,帶著破風聲,狠狠掃在男子的后腦勺上!
男子連哼都沒哼一聲,眼前一黑,像截木頭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徹底昏死過去。張霆琛踉蹌落地,單膝跪地,喘著粗氣,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聲音沙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記著!再敢動我兄弟一根汗毛你就得死!”
混混們嚇得噤若寒蟬,連拖帶拽地把老大架起來,頭也不敢回地倉皇逃竄,瞬間消失在黑暗的巷口。鄧天嘯看著這一幕,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心中暗嘆:“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下手沒個輕重,這梁子算是結死了。”這時,鄧志輝從地上掙扎著爬起,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對著鄧天嘯喊了一聲,聲音帶著點尷尬和無奈:“爸……”
“爸?!”除了王濤等少數知情人,其他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鄧志輝和那個氣場強大、手持兇器的男人之間來回逡巡。鄧天嘯沒理會眾人的驚訝,手腕一翻,那柄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手槍如同變魔術般消失在他西裝內袋里。他目光嚴厲地掃過這群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少年:“今天這事,算給你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一個教訓!毛都沒長齊就敢到處惹是生非,不知死活!”他頓了頓,語氣不容置疑,“今晚都去我家,給家里打個電話報平安。我家有醫生處理傷口。”
一行人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未知的忐忑,默默上了那輛如同黑色堡壘般的加長奔馳。車內空間寬敞,真皮座椅散發著昂貴的氣息,但氣氛卻壓抑得如同凝固。每個人都屏著呼吸,連傷口傳來的疼痛都似乎被這沉重的氛圍暫時麻痹了。只有張霆琛,他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著,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嘶啞:“謝謝叔叔。”
鄧天嘯閉目養神,聞言眼皮都沒抬,淡淡道:“要不是我兒子在里頭,你們這點破事,我還真懶得管。挨頓揍也好,長長記性,看你們以后還敢不敢這么沖動。”張霆琛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語氣誠懇了許多:“我知道了叔叔,今天是我不好,太沖動了,連累了大家。”這番清醒的認錯,沒有借著酒勁推諉狡辯,讓鄧天嘯緊閉的眼皮下微微一動。這小子,倒有點擔當。不過他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狐貍,心中所想自然不會表露分毫,臉上依舊是一副冷峻的表情:“知道錯了就好。”
車子駛入一片幽靜的別墅區,最終停在一棟氣派非凡的獨棟別墅前。巨大的落地窗,精心修剪的草坪,無不彰顯著主人的財力。王濤、彭志龍等人看得暗暗咋舌,唯有張霆琛、李辰浩幾人,目光只是平靜地掠過。容市別墅的恢弘早已刻入骨髓,眼前這別墅雖好,卻不足以讓他們失態。
這細微的反應,被鄧天嘯不動聲色地盡收眼底。他心中再次閃過一絲訝異:這幾個自稱孤兒的孩子,有點意思。進了門,眾人紛紛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借口統一是“在同學家過夜”。輪到林凱時,卻遇到了麻煩。電話那頭,林局長語氣強硬,執意要立刻派人來接。林凱拗不過父親,只能苦著臉把電話遞給鄧天嘯。
鄧天嘯接過電話,聲音沉穩:“喂?林局長,別來無恙啊?”語氣熟稔。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隨即傳來熱情的聲音:“哎喲!老鄧?怎么?我家那小子跑你那兒去了?”“幾個孩子鬧了點小誤會,跟人動了手,正好讓我碰上了。看著都掛了點彩,這不,接回家來,讓醫生給拾掇拾掇。”鄧天嘯說得輕描淡寫。
“嗨!麻煩你了老鄧!不過我們家也有醫生和全套的醫療設備,安全些。我這就派人過去接他,給你添麻煩了!”林局長的語氣不容商量。鄧天嘯也沒強求,笑了笑:“行,那就辛苦林局長了。改天有空,一起坐坐。”兩人又客套了幾句,電話掛斷。
“真煩人”林凱在一旁小聲嘟囔,滿臉不高興。鄧天嘯沒理會年輕人的小情緒。鄧志輝拍了拍林凱的肩膀:“先處理傷口,以后時間多的是。”林凱悶悶地“嗯”了一聲。經過剛才一番驚嚇和打斗,眾人的酒意早已散了大半。王濤看著鄧天嘯,忍不住問道:“鄧叔,剛才您干嘛不直接掏槍把那幫孫子嚇跑?還跟他們那么客氣干嘛?”他的語氣帶著點不解,甚至有點替鄧志輝抱不平的意思,顯然知道鄧天嘯的分量。
鄧天嘯在寬大的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眼神掃過這群青澀的臉龐,語氣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沉穩:“你們這些孩子啊,就知道圖一時痛快,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叫江湖。”他抿了口水,“我跟他們客套,給他們臺階下,是想把這事徹底了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這樣他們心里有數,就不會再回來找麻煩。可倒好,現在用槍把他們嚇跑了,人是跑了,但心里憋著氣呢,難保不會懷恨在心,日后找到機會,在暗處給你們使絆子。到那時,就不是挨頓揍那么簡單了,懂嗎?”
“就憑您在廣市的地位,還怕他們報復?”王濤還是有些不服氣。鄧天嘯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不是怕他們報復我。是怕他們報復你們!”他加重了語氣,“這幾個不入流的小角色,我自然不放在眼里。但兔子急了還咬人,真把他們逼到絕路,狗急跳墻,他們會像跗骨之蛆一樣盯著你們下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他不再多言,放下水杯,站起身,“志輝,好好招呼你這些兄弟。我去休息了。”
“叔叔再見。”張霆琛第一個站起身,微微頷首,禮數周全。鄧天嘯擺了擺手,沒再說話,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轉角處。送走被家里專車接走的林凱后,剩下的人各自找了客房準備休息。鄧志輝卻來了精神:“別睡那么早啊!來來來,打會兒牌,聊聊天!”
其他人有些意動,蘇旭卻連忙擺手,心有余悸:“別別別!上次就是半夜睡不著跑二哥屋里聊天,結果我媳婦……咳,我女朋友聯系不上我,第二天差點把我給撕了!不行不行!下回!下回!”王濤一臉鄙夷:“瞧你那點出息!怕媳婦!”“嘿!怎么跟你五哥說話呢?欠練了是吧?”蘇旭佯怒。“兄弟們!上!收拾這個氣管炎!”王濤怪叫一聲,帶頭撲了上去。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鬧作一團,把蘇旭按在床上“蹂躪”了一番,才放他溜回房間。
深夜,幾個精力旺盛的少年擠在一張大床上,胡亂打著撲克。張霆琛一邊理牌,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鄧志輝:“志輝,你爸到底是做什么的?剛才那陣勢”他指的是鄧天嘯掏槍的場面和對方頭目的反應。
鄧志輝甩出一張牌,語氣有些敷衍:“不是早跟你們提過嗎,青幫的。具體管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也懶得問。”他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但張霆琛的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精光。鄧家的財力、鄧天嘯的權勢和手段?章,這一切都讓他敏銳地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心中暗忖:若能借勢鄧家這棵大樹,未來的路或許能輕松許多……
“哎,別聊這個了。”彭志龍打斷沉默,他活動了一下還有些酸痛的胳膊,“咱們哪天有空一起練練?我看大哥二哥身手是真不錯。”鄧志輝來了興趣,看向李辰浩:“對啊大哥,你跟二哥,到底誰更能打?以前沒見你們真動過手。”李辰浩苦笑一聲,坦率地說:“以前或許還能勉強打個平手。現在”他搖搖頭,看向張霆琛,“估計是打不過了。”語氣里沒有嫉妒,只有坦誠的佩服。
張霆琛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算是默認。其他幾人也沒太驚訝,畢竟剛才張霆琛在醉酒狀態下爆發出的戰斗力,他們可是親眼所見。眾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寂靜的別墅走廊,鄧天嘯悄無聲息地推開客房門。柔和的夜燈光線下,幾個少年橫七豎八地睡在床上,呼吸均勻,臉上還帶著未消的青紫。他看著張霆琛沉睡中依舊微蹙的眉頭,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輕輕帶上房門準備離開。
“您來干嘛來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鄧天嘯腳步一頓,毫不意外地轉過身。只見鄧志輝斜倚在走廊墻壁的陰影里,眼神清醒,哪有半分睡意。鄧天嘯沒說話,徑直走向自己的書房。鄧志輝無聲地跟了進去。書房里只亮著一盞臺燈,光線柔和。鄧天嘯在寬大的書桌后坐下,點燃一支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緩緩開口:“那幾個新來的小子,什么來路?特別是那個張霆琛和李辰浩。”
鄧志輝站在陰影里,聲音平靜無波:“張霆琛、李辰浩、李曉曉、蘇旭,四個都是轉學來的,都是孤兒。王濤他們幾個的背景,您都知道。”“孤兒?四個?”鄧天嘯吐出一口煙圈,眼神銳利,“身手都不錯,尤其是張霆琛和李辰浩。今晚那局面,如果不是對方人多又都是老油子,憑他倆的身手,想全身而退甚至反制,未必不可能。”
“是,身手確實好。”“跟你比呢?”鄧天嘯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落在兒子臉上。鄧志輝幾乎沒有猶豫:“比我強。”“好!”鄧天嘯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真心的笑意,帶著贊賞,“很有自知之明!不愧是我鄧天嘯的兒子!”他滿意地點點頭,“今晚你挨揍時能忍住不露真本事,這份隱忍,很好。記住,做人要懂得藏鋒,懂得低調。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懂得蟄伏,方能在關鍵時刻,一擊必中,成就大事!”
然而,鄧志輝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但是爸,有件事那個‘大哥’李辰浩,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他好像藏著很深的東西。”“大哥?”鄧天嘯眉頭微皺。“就是李辰浩。”鄧志輝解釋道,“我決定跟著張霆琛了。這個人,不簡單。我們已經拜了把子。李辰浩是老大,但真正拿主意、定方向的,是二哥張霆琛。”
“胡鬧!”鄧天嘯猛地一拍桌子,雪茄灰簌簌落下,眼中怒意隱現,“我鄧天嘯的兒子,怎么能屈居人下?!拜把子排第幾我不在乎,但主意都讓別人拿?你跟在后面當跟班嗎?!”書房內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鄧志輝卻依舊平靜地站在陰影里,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眼神深邃得不像個少年。他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父親因憤怒而略顯猙獰的臉,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和野心:“爸,您錯了。這不是屈居人下。”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張霆琛,他是一把好刀,也是一塊跳板。我覺得,由他沖在前面開路,我能爬得更高,看得更遠。”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卻打破了書房的寂靜。此刻的鄧志輝,與白天那個在兄弟間嬉笑打鬧的少年判若兩人。鄧天嘯盯著兒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胸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是驚疑,是審視,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他沉默良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帶著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挑戰:“好!很好!那我就等著看!看看他張霆琛,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讓我鄧天嘯的兒子甘心在他手下‘借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