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早就是一片罵聲,之前嚇壞了那群學生也個個義憤填膺。
“他們也太惡毒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p>
“難怪你臉上都是傷,原來…”
竟是被活活打死的。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任六娘的悲傷和絕望。
別說女孩子,很多男人也忍不住開罵。
簡直毫無人性。
“我死后化鬼,因執念盤踞在此。可我都沒見過我的女兒一眼,我認不出她。那些人還請來道士作法,鎮壓嬰靈。我曾阻止過,差點被打得魂飛魄散。我已經死了,不在乎能不能輪回??晌遗抡戳巳嗣鼡p陰德,連累我女兒背負因果,不能好好投胎…”
任六娘哭得悲愴,每個字都是錐心之痛。
“后來我看見許多女嬰都被扔進了塔中,一旦塔滿,我父親就會帶著人來‘清理’…我最小的妹妹嫁給了我的丈夫做續弦,她難產而死,但生了個兒子,從此這個孩子成為兩家聯姻的紐帶。只有我們這些冤魂,無處伸冤,只能在這世間徘徊?!?/p>
她抽泣著,“今天我聽見他們說抽什么大師的福袋,說這位大師能抓鬼能驅邪,還幫冤魂討公道。我就想試試,所以引誘他們來這里…”
她顫巍巍的抬起頭,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
“那,就是我女兒的葬身之處?!?/p>
手機鏡頭隨著眾人轉過去,一座飽經風霜,卻依舊屹立不倒的塔出現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當場五個人都感覺鬼氣森森,連空氣都冷了好幾度,讓人忍不住打冷顫。
彈幕不是罵就是哭,早沒了一開始看好戲聽八卦的心態。
步薇仔細看了看,確實有陣法。
“把手機拿好,我現在過來。”
求卦的那個女生一呆,被同伴拍了下肩膀才反應過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哦,好的?!?/p>
她連忙拿好手機,緊張兮兮道:“大師,這樣行嗎?”
然后步薇就來了個原地瞬移。
老粉啊啊啊的歡呼,新粉則是驚的啊啊啊。
彈幕直接被霸屏。
一群青少年嘴巴大得能塞雞蛋,盯著突然出現的步薇,半天回不過神來。
任六娘驚訝過后則是一喜,她身影一閃,跪在步薇面前。
“求大師救我女兒?!?/p>
步薇彎腰扶她起來,“呆會兒你離他們遠些,都是些小孩兒,受不住你這百年陰氣?!?/p>
任六娘本就沒想過傷人,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的用了幻術將這群學生引來附近,聞言連連點頭,“是?!?/p>
她一下飄得很遠,還找了棵樹藏了起來。
步薇走進女嬰塔附近,看見周圍黑氣彌漫,卻被底下陣法鎮壓。那個道士大約道行不夠,只能鎮壓冤魂,而非直接將她們打散。
她畫了個符,雙手拇指和小指相對,其余三指彎曲相疊,置于胸前。
“太乙金光,普照乾坤,吾身如金,萬法皆破,敕!”
符紋打入地面,常人看不見的陣法蹦跶了一下,瞬間碎裂,那些被鎮壓的怨氣飄了出來。不過感應到步薇身上的靈力波動,不敢靠太近。
那些怨氣漸漸幻化成人影。
無數嬰兒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們身上都是光溜溜的,大多數臉色青紫,還有的身上幾乎都是灼傷。
不用猜,必是被燒死的。
而她們的眼神,還是懵懂干凈的。
她們尚未來得及看這世間一眼,就已死于人性之惡。
幾個十七八歲的學生眼見這一幕,震撼之余不由眼眶通紅,兩個女孩子捂著嘴,直接哭出了聲。
任六娘忍不住飄了出來,“女兒,我的孩子…”
母女間天然的血脈感應讓她飛到一群嬰靈中間,精準的將一個滿面青紫,瘦弱不堪的女嬰抱進懷里。女嬰眨了眨眼,本能的攀著她的肩,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就像她剛出生時,發出的第一道聲音。
只是她的母親當時太過虛弱,都來不及抱一抱她。百年后,母女皆成陰魂,才終于得以相擁。
在場兩個女孩子靠在一起抽泣著哭。
這世間有太多惡,超乎人的想象。而這些惡的來源,亦是人!
其他女嬰也跟著哭。
但她們沒有母親的懷抱相依,撒嬌都沒人哄。
孤魂野鬼,焉能于這塵世立足?
步薇從前是見過女嬰塔的,她那個小徒兒,就是在被丟進女嬰塔之前救下的。
她從前堅定的認為,像自己這么聰明可愛的小孩兒,是不會有父母舍得拋棄的,肯定是拐子偷了她。后來見到女嬰塔,聽見塔內那些嬰靈的嗚咽聲,才終于明白,何為紅塵苦。
或許自己也是那些被拋棄的女嬰之一。
盡管師父說自己福運深厚,她心里依舊有個疑影,故而對‘同病相憐’的小徒兒百般寵愛。大抵是因為從小沒有父母,未曾享受過天倫之樂,那個孩子最后才會一頭扎進情愛中,不可自拔。
步薇并不后悔當初救下那個孩子,也不后悔最后一劍殺了她。
人的命格并非一成不變,否則又何來窺探天機的玄師?
她已經盡力。
然緣分至此,因果終了。
而今目睹相同的場景,她內心依舊無法平靜。
“人間種種皆已是過眼云煙,害你們的那些人亦在地府接受審判。嬰靈不可長留陽間,我為你們超度往生。來世你們會生在幸福的家庭,有父母疼愛,平安長大。你們會看見一個美麗的世界,亦能用雙足,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天地?!?/p>
她眼神悲憫慈愛,周身似有金光。
嬰靈們慢慢止住了哭聲,含著水的眼睛多了些孺慕和依賴。
大約是將步薇當做母親了。
數十個嬰兒慢慢的朝著她靠來,咿咿呀呀的想對她表示親近。
步薇在每一個嬰靈眉心輕輕一點,“時間不夠了,今晚我還有一卦,不能挨個替你們推算出生辰八字,只能開地府之門,送你們去投胎。有這一縷靈氣護體,你們可平安抵達地府?!?/p>
鬼對地府和投胎這類詞天然敏感,哪怕是懵懂嬰兒,亦如此。
任六娘抱著自己的孩子,一刻也舍不得分開。
“大師,我可以為她們帶路。”她摸了摸懷中女兒的頭,眼神里是說不出的柔軟和憐愛,“我盤踞在此百余年,也算是守了她們百余年。如今能相伴走一程,也是一場緣分?!?/p>
步薇點頭,“好?!?/p>